在贺家,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所以耳力要比常人好上许多,更何况那些议论人的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守在门口的霍小二听人这般编排自家小姐,火不打一处来,握着手里的扫帚就要上前。
贺梓伊此刻无心去管旁人说些什么,便对另外两个杂役递了个眼神。
两人会意,将霍小二拉了回来,其中一人道:“少爷才回来,别给小姐添乱!”
霍小二这才作罢。
几人的动作并不明显,那些光顾着看热闹的人们自然没有发现,可这一来一往却难逃有心人的眼睛。
就在人群之后,一主一仆坐在马背上,把里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二人,正是那日贺梓伊先后碰见的秦管家,和那个行径颇为混蛋的贵公子。
贺家一老一少僵持不语,不一会儿的功夫,连方才还讨论热烈得众人都受不住,逐渐安静了下来。
“主子,这贺家看来是去不成了。”秦管家对那贵公子说道。
原来,这贵公子正是这次贺梓伊保镖任务的东家,那个挺神秘的商人,苏白。
“嗯”贵公子嘴上应着,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管家会意,跟着主子一块,继续看热闹。
这边,贺梓生突然朝贺老爷跪下,沉声道:“爹,我回来了。”
贺梓伊下意识地握紧了依旧用黑布包裹的暗黑直刀,上前去扶贺梓生:“三哥,这是好事,快起来!”
“让他跪着!”贺老爷突然出声,贺梓伊的手一顿,被贺梓生慢慢推开。
贺梓伊有些着急,却不再去拉贺梓生,而是改为劝自家老爹:“爹,哥哥入仕又不是坏事,你何苦非要逼他!如今他年纪轻轻考取功名,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谁知贺老爷一听这话,更加气愤了:“高兴?你让我高兴什么?高兴我自己生了个会考功名却不会继承家业的儿子?还是高兴自己的女儿只能整日抛头露面沦为天下笑柄么?”说着,挥手便朝贺梓生打去。
贺梓伊慌忙拦下,三哥是个文人,就算受得了这一下,这大庭广众之下,颜面上却是下不来的:“爹!有什么事,我们关起们来说,好不好?”
“你道爹爹逼他,可他们不也是在逼我吗?一个两个跑出去不回来,还有一个索性考了功名,我贺齐有三个儿子,偏偏要你个女儿来撑起这份儿家业,你问问他,他身为男儿却要你来替他,心中可曾有愧疚,心里可曾有不舍?!”
贺老爷甩下众人怒极而去,始终都没有让贺梓生进门。
贺梓伊终于将贺梓生拉了起来,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哥哥,心中不禁感慨,明明是一胎所生,他比她高了一头,还考了功名,而自己……总之就是,差别挺大。
贺梓伊拍了拍贺梓生的胳膊,劝道:“三哥,回家吧。”
哪知贺梓生迟迟不肯动脚,只是低着头望着那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貌的门槛发呆。
贺梓伊心道不对,大声道:“哥!”
贺梓生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厉害,对她说:“小妹,哥哥们对不住你,可哥哥定是要这么做的,你照顾好爹和娘,我……我走了。”
贺梓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反手抽下背后的暗黑直刀,比在他身前说道:“爹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你在意那么多作什么?贺家终究是家啊,你不会家要去哪?”
“我有地方可去,小妹,你拦得了我一刻,还能拦住我一辈子么?”贺梓生并不推开她,眼中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减弱。
贺梓生平日总是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温润模样,因为和贺梓伊是双生,所以二人感情最为要好,贺梓伊见他今日这般坚持,便知道事情早已没了回转的余地,此刻的阻拦,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放下手中的刀,贺梓伊觉得自己胸中有口气散了,浑身的气力像是给人抽尽一般:“大哥当年走的时候我还小,二哥离开的时候,任我哭闹他还是走了,而今……而今你也不顾我的反对要离开。看来,我终究是谁也留不住的。”
贺梓生听她这样说,喉头顿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却逼迫自己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心软。
“啪!”一声过后,所有人目瞪口呆。
贺梓伊亲眼看着贺梓生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刚刚打了他的人:“玉儿?!”
苏玉儿是从门后跳出来的,二人都没注意到,谁会想到她一上来便要打人的。
“三公子?新科状元?”苏玉儿甩了甩刚刚打人的手,语气讥讽:“梓伊姐,这种人有什么好心疼的呢?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可以不顾家业、牺牲妹妹,还有家不回,你做什么留他!我看皇帝选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否则怎会挑了他做状元,还把自己女儿许给他,这不是明摆着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躲在远处的主仆二人听得真切,秦管家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扭脸看看主子,还好,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