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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洋货

2017-11-30发布 3673字

“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卜管家早迎上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少爷,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一切都顺利,这不都提前赶回来了吗。”

“太好了。”政通号的船板也搭好了。许家誉和卜管家都迎上前去。

“老爷,真是兵贵神速啊!”卜尚仪笑哈哈地说道。

“借卜管家吉言,我们可是顺风驶好船,没有半点耽搁,顺顺利利地回来了。”

“二弟,这一趟收获怎么样?”许家誉问道。

“大哥,我们这一趟南下,收获可大了,不仅见了西洋景,开了眼界,还满载而归,够咱忙活一段时间了。”

“那就太好了。”

许健通领着健海、健涛哥俩也把船停妥了,下船近前来说话。

“大哥,商行的工程建得怎么样了?”

“全建好了,就等你去验收了。”

“好,速度也挺快。”

“老爷,您看——”卜管家抬手向码头西北方向指去。

“呵!船都排好了。”许家陆忍不住叫出声来,“走,咱们近前看看去。”

“爹,船上的货怎么办呀?”健林说问道。

“这还用说,全部搬到新起的货栈里去。”

“好嘞。”许健林得令后,便招呼童大力和老黄他们,趁天还没有黑的空儿,赶紧卸货要紧。

码头上可热闹了,看热闹的男人们能帮工的没有吩咐便加入到了搬货的队伍中,大件小件的,要先从船舱里一件件一包包地搬到船板上,然后,才能往仓库里搬运,船舱里空间小,人在里面不能直起身子干活,只能按排熟悉情况的船工们进舱,舱里密不透风,在里面只要站一会儿,不用干活,也要满头大汗,喘不上气来,更何况还要往外倒腾货物,船工们只得光了膀子,赤了脚,在脖子上搭块汗巾子,这大伏天的,干这样重的活,可够人受的。

健林跑上跳下的指挥着人手卸货,叶承蕴和范立山虽没有被派什么活,但也不能闲着,也帮着在船板上整理货物,对一些新新的货物,叶承蕴还算认得,倒是帮了不少忙,省了健林许多工夫。

码头那边排船的沙滩上,许家陆随了大哥和卜管家,正围着新起的船转来转去,问了许多问题,仅仅八天的工夫,两样工作都已经完工,进度确实不慢,以大哥这六十多岁的年纪,不知道得磨破几双鞋底。都说他们出海不容易,可也用不着费自己的力气,这七八天,大哥可没少受罪,只怪自己临出海前给大哥的工期太紧迫,大哥累病了也不算个事,细看之下大哥的脸黑瘦了一圈,人也像是变老了一回,唉!大哥是真不容易啊。许家陆前思后想的心里不是滋味。

转悠了一圈,看完了新船,也得到了许家陆的认可,许家誉朝身后的卜管家看了一眼,两人对了眼神,才把荆老五那一出合盘托出。

不听不要紧,许家陆听说后,恨得牙根生疼,恨恨地说道:

“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平日里没得吃没得喝的时候,许家也没少接济他,谁知却恩将仇报,恨不得亲手跺了他那双狗爪子。”

“不用计较了,早就报官了,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卜管家轻快地说道。

“还真得感谢佟大人的威仪。”

看罢三条崭新的大船,许家陆终于放下心来,他微笑着对大哥说道;“大哥,现在咱们有六条新船了,家业也大了,咱们得仔细筹划一下了。”

“是啊,家大业大,没个掌控哪里行?也好立个章程了。”

“明天抽时间咱们再议吧。”三个人转身往回走,“咱们到商行去看看吧。”

“好吧。”

随着太阳朝西方的山岭后面坠去,凉爽的风从海上吹来,总算凉快了些,船工们顾不上歇歇,肩扛,手提,小车推,跑的脚不粘地似的,都想赶在天黑前把货卸完,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老爷,这次咱们运来的货色可不少哩。”三个人走进新建成的商行仓库,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货物,卜尚仪说道。

“可不是嘛,那上海可真是物品之都啊,咱没有的人家都有,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家也有,人家得见多少天日啊!”

许家誉顺手拿起一盏玻璃做的灯台来,“这是可以照明的油灯吧?”

“是啊,点的可不是花生油,是洋油呢,上面罩一个玻璃罩子,不怕风吹,亮度高,屋里只要有这么一盏,晚上做工就亮堂了。”

童大力扛一个大包走进来,许家陆便吩咐道:“大力,你把这盏洋灯点上,让大老爷也见识见识。”

童大力放下布袋,找到洋油桶,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倒一些淡黄色的水一样的洋油到灯台里,又从一个木箱子里摸出一盒洋火,捏出一根红红的火柴出来,往洋火的磷皮子上轻轻一擦,便冒出一个桔黄色的火焰,就近灯台引燃了,转一下铁丝小轮,调一下灯芯的长席,再往火头上罩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屋里便亮堂起来了。

“这洋灯台可亮着呢。”卜管家说道。

“对呀,用起来方便多了。”大力说。

“我感觉这个灯台是个好东西,肯定好卖,谁家里不用呢,关键就是这洋油不好倒腾。”许家誉说道。

“这怕啥,我们不是有大船吗,只要有嫌头,还怕我们没事儿干吗?”许家陆笑了笑,说道:“还有这个大洋车,在上海,跑的满大街都是。”

“老爷,这洋铁车太小了,牲畜套不上吧?”

“对啊,这叫人力车,由人来拉,专门在城市的街道上跑的,每次可以拉一到两个人,速度快又方便。”

“我看这洋车可不是什么新鲜东西,让马家铁匠铺子的马老六照着也能做出来,不算稀罕。”许家誉摇摇头。

“大哥,你看这铁口,可是钢钢的,马老六打不了这钢口,还是洋车扎壮些,一百块大洋一辆,值这个钱。”

“一百块大洋?”卜管家有些吃惊,“老爷,这车我看不值这个钱。”

“值不值,卖卖看就知道了,凡正也就十辆车,就算卖不出去,那就自己组一个车行,找些脚力来做做看,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许家誉和卜管家一同哈哈大笑了。

“老爷可真是一肚子的生意经。”大部分的货物卜尚仪都叫不上名字,只是对那丝绸和蚕茧蛹赞不绝口。

“明天让裁缝先给你做一身这江南料子的长袍出来,让你滋滋。”许家陆说。

“老爷,还是饶了我吧,穿在我这下人身上,锃明瓦亮的,回家可不要老婆子骂死,还是别遭踏了这好料子,先扛一匹到府里,给太太小姐瞧瞧才是正道呢。”

三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不用急,明天让健林他们一样样的教教你认识,关键要把帐记好,还要写几张大红纸贴到日照城的大街上,让全日照的人都知道我们许家有好货卖,生意就不愁做了。”

“照老爷吩咐去做。”卜管家赶紧答应着。

不到八点钟,三条船的货物全卸完了,运进了商行里来。

“健林,招呼船工们看看船上有没有落下东西,再安排他们洗个海水澡,晚饭就到赵家海鲜铺子去吃海鲜吧,七八天没吃海鲜了,今天犒劳一下大家伙儿。”

“谢谢许老爷恩典!”童大力一听有海鲜吃,甭提有多高兴了。

“大力,你惹下的祸还没有跟你算帐来。”

童大力闻声,吓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咋呼了。

“许老爷还兴秋后算帐——大力你可要当心。”老黄朝他挤了挤眼睛。

许家陆不再说什么,叮嘱了一番锁门的事情之后,跟许家誉和卜管家先行回家去了。许健林朝叶承蕴和范立山说道:“两位兄弟也忙活了一下午,也跟我们一起到码头那边洗个海澡吧。”

两个人痛快应声道:“很好啊。”

“老黄,你到货栈去挑担淡水来,好冲个凉。”

月亮已升得老高,一群人到了海边,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裤,赤条条跳到海水里,许健林自幼在海边长大,又下了五六年的海,水性极好,一下子游出老远,而叶承蕴文文净净的,家教也严,长到二十岁还不会游泳,范立山的家在内陆,根本就是个旱鸭子,因此,两个人只能在岸边水浅的地方扑腾几下,望着这黑黝黝的海水怕的慌。

毕竟劳累了一天,健林也不贪玩,泡了半个多时辰,祛祛身上的暑气就上了岸,从水桶里舀一瓢水浇在身上,便穿好衣服。一群人围着两只水桶冲凉,叶承蕴不好意思掺和在他们中间,等他们都冲过了,才去桶里舀水,健林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叶承蕴像个白面书生,真不是个上船的料,这次跟他转海路回日照,身体可能吃不消。

洗过澡后,一干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赵家海鲜摊子。

“许少爷来了,快里面请吧。”店伙计见健林他们走进来,便招呼道。

“大热天的,到里面什么,外面还凉快些。”许健林说道,便支使众人围着两张矮条桌坐了,他跟叶承蕴、范立山、童大力和乔知安一桌,老黄他们坐另一桌。

“许少爷,吃点啥?”店伙计问道。

“大力,快去点菜去。”

“健林哥,我也不知道叶公子他们想吃啥,怎么点呀?”大力一边说,一边望向叶承蕴。

“我随便,大家吃啥,我就吃啥,不用两样待。”

“也好,今天刚到家,时候也不早了,就不用麻烦店家了,改日再正儿八经地请两位吧。”许健林说道。

“健林兄,都谁跟谁呀,还这样客气。”范立山着急说道。

“你就看着办吧,上两瓶大古城酒来。”

“好的。”

童大力人长得壮实了点,但为人诚实勤快,没少替许健林跑腿,石梁镇使说穿了就是个跑腿的活儿,平日里催皇粮国税,手底下管着五个保长,都是些提油瓶的货,倒也对大力言听计从唯马首是瞻,不外乎有许健林这样的好兄弟帮衬着,大力当然知道这层道理,要不就凭他孤儿寡母的,门户也不大,真是树起屌没个荫样儿。

大力到店家的灶家里点菜去了,健林便跟叶承蕴喝茶聊天。

“承蕴、立山两位兄弟在这里多玩几天吧,顺便帮我理理货,我在海上漂荡惯了,对生意不太在行。”

“健林兄呼风唤雨的,干啥不行啊,就不用谦虚了。”范立山笑着说。

“我离家也十多天了,想早点回家看看。”

“那倒也是,明天再动身吧。”

菜上来了,全是时令海鲜,两个桌上了一样的菜,每桌一瓶大古城酒,大家伙放开肚皮喝酒吃菜,只个把时辰,便酒足饭饱了。

结过帐,伙计们回渔行去睡。健林把叶承蕴和范立山安排到了粮店近旁的友来客栈。当下便分手,健林带乔知安回家睡,童大力到客栈跟叶、范两个说了半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