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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惹是生非

2017-11-28发布 6893字

许健林他们在大街上转悠了一上午,让人眼花缭乱,上海的物品真是丰富啊,凡是生活中需要的,都有卖的,几乎装满了两个船舱,许家陆也从永生丝厂回购了三千斤煮熟的蚕蛹,那些养蚕的人家,费尽苦力养了一季蚕,可能从来就没有吃过由蚕宝宝变成的蚕蛹,因为价格很便宜,所以多采购一些,回去后,让乡亲们尝尝。

午饭由余永生老板宴请,安排在离吴家塘三四里地的申浦大酒楼,许家陆带了许健林和童大力两个人前去赴宴,健海带领着船工们在码头的船上生火造饭。

许家陆父子搭乘的人力车来到申浦大酒楼的时候,酒楼门前已经车水马龙,下了车,刚步入酒楼大门,郭旺才正等得焦急,一见他们进门,赶忙迎上去,笑呵呵地说道:“许老板来迟了,快快楼上请,余老板已经恭候多时。”

未及多说,在他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余先生,许老板来了。”郭旺才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把许家父子请了进去。

“许老板,你可来了。”余庆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随他一起的还有几位。

“叶承蕴、范立山,怎么是你们?”许健林有些纳闷。

“健林,真的是你们?”叶承蕴也很兴奋,“李老板跟我们说起来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真巧啊。”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我们五天前就来了,听余老板说你们昨天刚到,准备在上海呆几天?”

“今天就要回去了。”

“来一趟不容易可要多玩几天。”范立山说道。

“事儿这么多,哪里顾得上。”

“怎么也抽得出空来,明天再走吧,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来、来,许老板,我给你们介绍。”余永生兴奋地说道:“这位是浙东茶商卞老板,这位是镇江船运的吴老板,这位想必你们都认识,是来自你们老家的叶先生、范先生。”

许家陆向各位拱手作揖:“幸会、幸会!”

因许家陆年龄最长,余庆生便安排他在贵宾的位置坐了,许健林则坐在叶承蕴和范立山之间,童大力坐在范立山的右侧,郭旺才坐在余庆生的对面副陪的位置。客人到齐,郭旺才便安排上菜。

在席间,叶承蕴抽空告诉许健林,余永生是他们叶家的老主顾,他们家的生意多是从上海的余家进货,十几年交情了,这次他们俩个走陆路而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候,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想搭乘许家的船一块回海东去。

在异乡能碰到故交,许健林当然高兴,得知叶承蕴要跟着他一起回家,便跟父亲商量过了,父亲也乐得宽限他们一些时日,于是给了他们半天的时间,明天一早就开船回家,于是没等酒席散场,健林便与叶承蕴一道辞别了余老板,出玩去了,临行,父亲叮嘱道:“别玩过了头,早些回来,不要耽误明天的船期。”

“一定、一定!”

“伯父,我们一定早些回来。”叶承蕴也笑着回答。

他们四个人走出了申浦大酒楼,由于喝了些酒,四人的脸上红扑扑的,中午的阳光也热得眼晕。

“健林,咱们到一江水茶楼喝茶凉快些吧。”叶承蕴说道。

“我第一次来,哪知道什么‘一江水茶楼’呀,兄弟觉得好玩去就是了,天太热了,褂子刚出门就湿了。”

“那就好,这儿我最熟,转过一条马路就到了。”叶承蕴走在前面带路,“健林哥到哪儿玩过呢?”

“只在几个商店逛了逛,买了一些货,没成想一头撞到了英国租界,只好回到了吴家塘。”童大力说道。

“四马路尽头就是英国租界,如果你们想进去看看西洋景,我倒是有个熟人在里面,可以通融一些,进去看看也无妨的。”叶承蕴回答。

“谁想进那骚臭的地方,哪有我们的地方好,想上哪去,抬腿就可以走到,而他们却在大门口放了哨,杀气腾腾的,谁愿意去才怪。”健林说道。

“也不尽是。”范立山说道:“在里面有许多做工做小生意的中国人,只要遵守他们的规矩,倒还能混一口饭来吃,上海人都想门子往租界里钻呢。”

“真是下贱!”健林愤愤地甩出了一句话。

叶承蕴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好意思问缘由。

走了约摸半里路光景,转过一个街角,一江水茶楼的墨绿色门牌就在眼前了。

“客官里面请。”茶房侍应迎出门来。

他们四人走进大门,只觉眼前一亮,迎面是一座太湖石的假山,有清澈的水流绕假山四周而过,又汇集成蜿蜒的江河穿过碧绿的稻田,河流的两岸护着石灰岩质的巨大石块,形状各异,引人流连,一座木质的小桥横跨于河水上面。河水清清,金黄、通红、杂花、墨色的鲤鱼游行其中,不时向水面吐着泡泡,每见到人影,就会聚集到一块,等着喂食。

许健林抬头四望,见是一个四合院的方形天井,向上可以看到蓝的天空,四周全是三层的木质楼舍,好气派的馆舍。

“叶老板,多日不见了,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也不过来打个招呼?”一声娇软的女声传来。

四个人看时,只见一位白衣女子朝他们走来,白纱的裙裾衬托出曼妙好看的身姿,妇人的头上插一朵白绿相间的绢花,脸上敷一层脂粉,模样甜美,很讨人欢喜。

“原来是倪红小姐,近来安好?”叶承蕴向着那女子打个招呼。

“叶老板今天带客人来了,到楼上喝茶吗?”

“是啊。”

“老板们楼上请吧。”

那被叶承蕴唤作倪红的小姐款步在前头带路,绕过假山水池,绕到一个廊柱后面,上了木楼梯。楼梯有一人多宽,只能容一人上去,遇到上面有人下楼,还得侧过身子。许健林跟在叶承蕴身后上了二十几级台阶,来到二楼,进了一间题为“申馆”的茶室。茶室的正中摆着一张黄梨木的圆桌,桌上有茶壶、茶盅一套,清一色的白瓷饮具,靠北墙根一排是带靠背扶手的木椅子,茶几的茶瓶里插着几束绢花,一股茉莉花的淡淡香味送入健林他们的鼻孔里。

“贤兄,坐吧,每次来上海,我都要到这间茶室来坐坐,生意场上奔波劳碌,难得一份清闲散散心。”叶承蕴说道。

“叶老弟还有这等雅致,真是好福气。”许健林笑呵呵地说。

“让贤兄见笑了。”

“这地方好,清静,没有街市上的吵闹。”童大力说:“可惜咱们日照没有这样的茶馆。”

“品茶是从南方兴起的营生,咱们只知道渴了喝水,哪有这种情趣。”范立山说。

“也不尽对,凡事都有个先后,都有人先来做,后人跟着学,这次我就采购了三箱茶叶,回老家后咱也开一间茶室。”叶承蕴说道。

“叶老弟好眼光,茶馆开业的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一定先通知健林兄的。”

茶房跑堂送上了一壶开水,倪红便开始泡茶。

“叶老板,还是碧螺春吗?”倪红问道。

“健林兄,你想喝什么茶?绿茶还是红茶?”

“叶老板茶喝得多,当然是客随主便喽。”童大力说道。

“好吧,就来一壶碧罗春吧。”

只见倪红手拿森匙从茶罐里取出被拧成麻花状的干茶叶,倒入茶壶中,洗一遍茶,再续满开水,用木夹子小心把四个茶盅烫洗一遍,小心地在他们四人的面前摆好了,茶也泡好了,一壶碧绿剔透的茶汤,只见她一手执壶,一手轻拽袖口,手腕稍稍一抖,便有一股茶汤从茶壶嘴里流出来,注入到四只茶碗中。

“请先生们慢用茶。”倪红柔声说道。

“谢谢。”四人端起茶碗,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至。

“好茶,好茶!”许健林赞叹一声。

“倪红小姐,为我们弹一首曲子吧。”叶承蕴朝倪红微笑着说道。

“我弹的不好,请大家多关照。”倪红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款款移步到东墙根高椅子上坐了,随手取过一把琵琶,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先调一下音,稍稍清一下嗓子,五根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一阵叙缓的乐声响起,宛转悠扬的歌声飘送过来,健林他们一边品茶,一面仔细地聆听,虽听不太懂吴语的发音,但那曲调倒是深入人心,把他们带进《春江花月夜》的浪漫意境中去了。

一曲唱罢,又换成另一曲,就像船行在江上,抑或是人游荡在清晨的竹林,说不出的清悠闲适,甜腻腻的让人陶醉。

突然从临街的窗口飘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童大力起身向窗外看去,便急急的回到茶几前,伏在许健林的耳朵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健林哥,我要到外面透透气。”便蹑手蹑脚地出了茶室,下了楼,直奔到街上。

“大力,不要去了。”健林轻声叫了一声,童大力也没有听见。

他出大门向东百十米,看到茶馆的佣人也在向外跑,大街上围了一群人,正在吵吵嚷嚷的。

大力朝前走,便看到有几个身体高大的西洋人,正扬着马鞭子在抽打着什么,随着马鞭的起落,传来阵阵惨叫声。

“小瘪三,我让你再敢偷东西!”三位洋人中间还有一位身穿藏青色保安制服的中国人,手里抡着棍子,正朝着蹲在地上抱着头的一位男孩子没头没脸的打下去。

“不要打了,打出人命来就麻烦了。”人群中有看热闹的人嚷嚷道。

“why?”瘦高个黄色卷头发的洋人抬起头向着说话的人望去。

“再嚷嚷连你也打,莫非你是他的同党?”那中国保安喊道。

那个说话的人赶紧哑了声,躲到人群后面了。

又有两个瘦削的黄花菜色脸面的租界保安向这边小跑着。

“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孩子,而且人家也不还手,这算什么公平?”童大力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挤了进去。

“嗳嗬,这还出来一个杠头青出来了。”那位保安收住手,向童大力看去,“原来你是他的同党,我说他一个小孩哪有这么大胆。”

童大力仔细看紧了这张保安的嘴脸,上排牙齿早被大烟薰成了黄豆皮色,而且整个地向外翻出来,以至于那片比棉裤腰还要厚些的上嘴唇竟包他不住,只要一张口说话,那一排大黄牙全爆在外面。

“阿sir,这个,这个是他的同党。”大黄牙指着童大力对洋人说道。

洋人有些不明白。大黄牙灵机一动,用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他们俩个是一伙的。”

“ahoo-I know,I know! ”洋人点了点头,“两个一起来。”

“伙计们,上——连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子给我一起打。”大黄牙朝赶来的另两个保安挥挥手。

“好个吃里扒外的假洋鬼子,看小爷我今天不教训你一顿,你还不知道山东人的厉害!”童大力大吼一声,上前一大步,拉开阵势,挥起拳头,直奔大黄牙的脸上揍去。

“嗳,这个山东二楞子有种儿,今天还真碰到不怕死的了。”大黄牙也不示弱,手中的木棒早抡圆了,猛地朝童大力的头上砸下来。童大力朝一边跑开了一大步,让他的棍子落了空,就势上前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使劲一拧,只听“嗳哟”一声,大黄牙的棍子啪地掉到了地上,反被大力拧住了一只胳膊紧紧地扣到了后背上,动弹不得。

“弟兄们快给我动手——”大黄牙杀猪一样的干嚎着。

那两个黄花菜色的保安一看这阵势,两个捆一块也不一定是山东人的对手,干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躲到远处不敢往场内跨出一步。

“我看你还敢欺侮中国人不?”童大力使劲拧了拧大黄牙的胳膊。大黄牙早疼得“嗷嗷”地叫了起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再不济也不能给外国人当狗腿子,你给我记住了!”

“好好,我记住了,好汉快松手吧,我这膀子都快要卸下来了。”

“啪——”童大力的胳膊上一阵酌痛,扳住大黄牙的手下意识地放开了。一个洋人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大力的眼前,举起手中的皮鞭没头没脸地抽打下来。围着看热闹的人“轰”地一声四下里散去,无不抱头鼠窜,惟恐跑不及而遭了殃。

“大哥,快跑,洋人上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童大力放开大黄牙,抽身跳到一旁,躲开皮鞭的强劲风头,正好发现大黄牙的木棍子就在脚下,他顺手抄起棍来,迎着洋人的皮鞭抽了过去。这根棍子约摸有两米多长,正好把洋人的皮鞭挡在一尺外,四、五个回合下来,任凭两个洋人左右开弓,甩的皮鞭呼呼生风,却奈何不了大力的长棍,相反,他们俩个的身上倒挨了大力的几记棍子,夏天本来衣服就穿的少,那洋人的白皮肤上早留下了通红的血印子。

“童大力,快住手——”等许健林他们仨个赶到时,他们早打得不可开交,周围看热闹的中国人不住地为童大力的身手叫好。殊不知,这童大力七八岁时候,跟着练武术的姥爷练过三年拳脚,别看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可身板结实,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为人仗义,在石梁镇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从小就与许健林一帮兄弟玩在一起,十三四岁时爹过世,现在与娘相依为命,自从在健林的大力引荐下谋到了镇使的职位,也算有了一份可靠的收入,与健林的关系更铁了。

“健林哥,不用担心,我正在跟洋人切磋武艺呢。”童大力一边搏斗,一边笑嘻嘻地回答,可见他跟本没有把两位洋人放在眼里,只不过在逗他们玩儿。

“好——”围观的人群突然爆出了一声炸雷般的喊叫声,原来,大力一棍子下去,正敲打在一个洋人的小腿上,这个洋人因痛弯了下去,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力的棍子,也正好停到了洋人的头顶上,谁都知道,如果这一棍子打下来,必定头破血流脑袋开花。

另一位洋人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地停下手来。

“洋人,你们听好了,中国人也不是那么好欺侮的,你们在中国的土地上要老老实实的做人,本本分分的做事,要是敢骑在中国人的头顶上拉屎,我们中国人可不答应!”童大力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力,快住手!”许健林喊道。

童大力收了棍子,走到健林身边,笑呵呵地说:“健林哥,不用担心,我跟他们玩的。”

“走,我们快走吧。”叶承蕴低声说道。

“小兄弟快走吧,以后走路要当心点。”大力对那位挨打的小男孩说道。

“谢谢好汉大哥。”那孩子说完挤出人群跑了。

“以后在上海别再让我看到你,看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回,我最看不惯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大力扔了棍子,朝大黄牙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大黄牙应声趔趄着,挣扎着挽起跪在地上的洋人。

“大力哥,你真是好身手,什么时候也教我两下子,真人不露相呢,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愣没看出来大力哥还有这样的好武艺呢。”范立山高兴的拉过童大力拍打着他的肩膀。

“啪——、啪——”两声枪声响过,一队骑马的人从东面英国租界的方向朝这边奔过来。

“不好了,洋人来了,快跑吧——”不知是谁在喊,围观的人们四下里散开来,各自逃命要紧。

“大力,我们快跑!”许健林一下子反应过来,知道洋人的援兵来了,一把拉起大力的手就跑。

“怕什么,大不了再跟他们打一场。”大力挣扎着。

“快跑啊,再高的武艺也搁不住洋枪啊,枪子可不长眼睛呢!”叶承蕴喊道。

“快抓住这个北方佬,别让他跑了——”大黄牙见援兵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头,一下子跳起来,叫道。

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跑路要紧,四个人一阵风地跑起来,刚拐入一个巷子,就听到洋人已经过来了,“叽哩哇啦”地嚷嚷着什么。顺着小巷一阵猛跑,累得喘不上气来,早已跑出四五里地以外,见一座青砖砌就的八角亭子在街道的拐角处,四个人便躲到亭子里歇脚。

大路上早翻了天,抓不到童大力,洋人便拿着路人出气,连累着路边的铺子也遭了殃,虽然隔了很远,依然可以听到枪响声。

“我们必须快些离开上海,以免夜长梦多,那个大黄牙知道我们是山东人,可能对我们的船队不利。”

听了叶承蕴的话,许健林的后背有些发凉,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童大力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低了头没了言语。

“对呀,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些赶回吴家塘。”健林说道。

“咱们现在分头行动,我跟范立山回旅馆拿行李,你们直接去吴家塘,我们码头上见,顺这条河堤一直往南走,不远就到了。”叶承说道。

“中,就这么办,回去后先不要声张,由我跟家父言明吧。”

“走吧。”

四个人走出凉亭,便分了手,叶承蕴和范立山往西去,健林和大力俩个人顺堤往南走,不出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吴家塘码头。

“哥,你们可回来了。”健涛一见他们俩个人便高兴地说道,“你们玩什么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健林轻咳一声,并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货都装船上了?”

“都装好了。”

“我爹呢?”

“二叔还在永生丝厂跟余老板说事儿呢。”

“快去把他叫来,就说我有急事要向他汇报。”

“好嘞,我就去。”健涛从船板跳到岸上,放开大步朝永生丝厂的大门走去。

“大力,你到船舱里查一遍货,带船工们查一下船上的家什,等我爹来了以后,咱们就出发。”

“好的。”大力闷闷地向船上忙活去了,健林又到政通号和仁通号上去转了转,正如健涛所言,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他的心便放下了,等他转回天通号的时候,看到爹跟健涛回来了,便来到爹的跟前。

“有什么事吗?”许家陆心里纳闷呢,叫他们去玩玩,可天不黑便回来了。

“爹,有个重要的事要向您回报呢。”

“什么事,快说吧。”

“我们四个人在英租界那儿出了一些差错,大力和洋人打起来了。”

“什么?和洋人打起来?”许家陆被儿子的话给噎住了,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们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跟洋人动起手来?”

“好几个洋人欺侮一个中国孩子,大力看不下,才动手的。”

“你们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许家陆气的变了脸色,“上海是洋人的天下,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别说我们主动去招惹他,就是吃点亏也算是赚便宜了。”

“当时他们好几个人打一个小孩子,真看不下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是跟你说好了不要多事嘛,这倒好,看你吃不了兜着走。”许家陆气呼呼地转身下了船,“吩咐下去,准备起锚返航。”

童大力知道闯了祸,早躲到桅杆后面的帆布影子里,大气不敢出。

许家陆来到永生丝厂,见到了余庆生老板,把儿子的情况大略跟他说了一遍,又叮嘱了他一番,余庆生的脸色也有些异常。

“惹上洋人麻烦就大了,我们吃过洋人的多少亏,不都是忍气吞声,鸡蛋哪敢往石头上碰。”余庆生说道。

“儿子还年少不懂事,又是初次到上海,给余老板添了麻烦,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点。”

“许老兄说哪里的话,是我太大意,没有把令郎照顾好,我们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朋友,在上海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都由兄弟扛着,老兄不要过多担心,毕竟是在风口上,老兄现在就回山东也算是一个好办法,兄弟也不再强留了,本来今天晚上还准备到醉仙楼看昆戏的,只有等到下一次了。”

“兄弟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们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吧。”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了永生丝厂的大门,余永生一直把许家陆送到了码头上,亲眼看着他上了船,三艘船拨锚起航,扬帆远去,才心事重重地回了丝厂的办公室里,天已经黑下来了,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想着心事,竟然忘了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