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把狐狸塞在石头的缝隙间，顺手把剑扔了进去。她没有任何多余的笑意，只是忧愁地望着他的尸体。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无论选择哪一边，她都得背叛另一面。而且，她更清楚的知道，狐狸所讲的故事，实际上没有一处是正确的。

妖姬的记忆碎片虽然不多，也绝非没有——她的记忆告诉她，自己是一家企业的代言人，她的大学时间并不长就出去打工，根本不是所谓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就是说，毫无疑问应该是狐狸撒谎了。

明知道是撒谎，他却打动了她。

因为狐狸所描述的那个人，是她。只有她才会这么选择，这么做事，妖姬很明白，从狐狸的讲述里，他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并且这个故事里有她。可这分明是悖论，不可能出现两个妖姬，也就是彼此的记忆中有一个可以为假。

是她，还是他？

没有参考坐标，想不明白。如果可以的话，妖姬真的希望可以继续听他讲完，哪怕那只是另一个妖姬的故事。她希望可以在他旁边待得时间更长一些。不，是被他感染了而已。

稻荷……稻荷到底是谁？

妖姬甩掉软弱的想法，她重新露出残酷的笑容。

“嗨？想什么呢？这里发生过战斗？”

从妖姬身边的空气里，无中生有传来一名尖细的嗓音。妖姬挑起眉头，往地面随意踩下去，以她所在的地方为中心一圈，地面猛地爆破，像是下面埋藏过炸弹。

“哇！不要随便把你的泡沫引爆啊。”在飞洒的灰尘中，一名纤细的男性轮廓被勾勒出来，他狼狈地跳到半空，青蛙一样坠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诡异的是，随着灰尘逐渐飘落在地上，他的身形再一次慢慢地消失，有如小说中描述的隐形人，“真是的，还是那么冷酷，明明是支援型，连对同伴下手都毫不留情。”

相信在战斗的时候，如果面对一个看不见的对手，那是何等的恐惧。隐形人缓缓地显示出本体，是一个穿着青黑色紧身衣的男性，脸上带着金属面具，眼睛的部分被红色的玻璃覆盖，不协调感异常明显。

“这是你活该。”一名强壮有力的大汉走了过来，蓝色的双眸和白色的皮肤证明了他原本的国度。赤裸的皮肤遍是伤痕，像是勋章一样，在他身边感觉走路时地面都在颤抖，令人惊悚的是，他的左肩被机械吞噬，血肉改为巨大的金属臂，上面血迹斑斑，“不要随便调戏我家的妖姬好吗？我一直想要娶她做老婆的。”

“哼，妖姬姐姐可不能给你当老婆。”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从大汉身后哒哒地走着，稀有的白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竟到了脚踝，和商店里包装好的玩偶一样精致。她抱着毛绒绒的熊宝宝。她把熊宝宝抬高挡住脸，露出极其恶意的笑容，“绝对会被你压死的，熊瞎子。”

在她旁边还有一名身着素衣的男士，双眸炯炯有神，步伐沉稳有力，腰间还挂着无鞘的长剑，有如古代武侠小说里的游侠剑客一般。不过他在女孩身边时，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他是她的负责人’这样的感受，与其说是保镖，管家的意味要更多一些。他柔和地看了女孩一眼，似乎在告诫她说话要礼貌。女孩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

男士扫视全场，人都到齐了。让他也感觉诧异的是，区区F区，竟然有五名旅团成员。要知道，旅团本身只有十二人，以中国生肖计数。每一个人，都具有横跨六区的能力，可以说是精英中的超级精英。

隐形人是子鼠，强壮大汉是丑牛，巳蛇妖姬，再加上一直作为搭档形影不离的酉鸡和身为申猴的自己。旅团近于半数的成员都站在这里……人，的确太多了些。

“我和子鼠可是有任务在身，你们在这里是什么个意思？尤其是你们这对情侣档，没有任务不要随便乱窜，小心被人杀鸡儆猴。”隐形人冷冰冰的说，虽然看不见表情，也能想到他阴沉着脸的模样。

“你这家伙……”女孩翘着脚，手中的熊作势想要扔给隐形人。旁边的男士赶紧拉住，隐形人如临大敌地看着女孩，身体时隐时现。男士叹了口气。

“我和夏雨霏向来砣不离秤，秤不离砣。之所以来到F区，是在追踪一个人。这是我们的私事。”

“哼。”夏雨霏闷哼了一声，她已经提议很多次要把代号‘酉鸡’换掉，毕竟一个女孩被人叫做鸡怎么都不舒服，人既然已经满了，现在若是想要换的话，还剩下一个办法，“若不是子鼠不太好听的话，我一定杀了你。”

从小女孩嘴里说出这样杀气腾腾的话，似乎不太合适，在场的人却全部都感到一阵寒意，似乎她就在站在背后，悄然无声地握住匕首，一不小心就能捅到心脏。妖姬也叹了口气，她不太喜欢圆场这种工作。

“我来这里是为了博士的通知。你们也知道，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博士不会开公共频道说话的。”妖姬迫不得已张开了嘴，强行转移了话题。

“那倒是，只有三年前开过一次……不提那个。”申猴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靠近了夏雨霏，“博士这一次又有什么任务？”

“嗯……”妖姬的脸上也浮现了困惑，她想了想，还是把博士的本意说了出来，“召集在F区旅团成员，执行FA计划。”

“FA是我们正在执行的计划啊？”丑牛忍不住说道。是啊，妖姬在心里面想，她想博士应该也不知道他们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F区，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没办法，给人家打工的自然不能怪工作太无聊。

妖姬摊了摊手，“反正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

“那接下来怎么做？先说好，我可没有听命于人这样的念头，你们最好也不要有。”子鼠抱着胸说道，若是散伙，估计肯定他也会第一个说，反正也不是没有说过。

“所以还是按照原本我们的约定来。”申猴知道他们肯定会这么做，虽然从效率上讲会慢得多，不过至少安全，要比强行聚在一起内斗好得很，“只有到关键时刻时才聚在一起完成吧。”

“就是这样。”妖姬耸耸肩，她随意往丧服的口袋拍了拍，动作突兀地为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古怪。夏宇霏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妖姬姐姐，怎么了？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哦，不。什么都没有。”妖姬忙摇头，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扫到狐狸的‘尸体’那里。他已经毫无声息，静静地躺在石头缝间了，再也张不开嘴，也刺不出剑来了。就为了那个，所以才一直等着吗？也太单纯了些，笨蛋！她的嘴角稍稍挪动，内心里抑制涌动的欢喜。

为什么想要那个？想不明白。那分明不是‘稻荷’的。

作为能够平分秋色的补偿，给你也好。

……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房间内，莉莉睁开了眼睛。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仿佛把在封锁区一年来的疲倦全部散去，身体意外地舒适。她伸展腰肢，把薄被子翻卷过来，露出姣美的曲线和醉人的肌肤。她皱皱鼻子，感觉空气中的木屑味道无比地令人心安。除此之外，是祥和的寂静。

“郭嘉？”莉莉歪着脑袋从卧室看向客厅，没有人，厨房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她轻轻一跃跳下床，随便用被子卷住自己暴露在外的身体。她赤裸着脚踝，被子拖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无人的房间。

“郭嘉……”

刚才的舒适有如幻影般消失，心底开始变得沉重。她晕倒前所经历的一切在脑海内复苏，让她羞愧地跪在地上。

他走了吧。一定是的，他开始认为我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他一定会这么认为，因为就连我自己……不，莉莉咬住了嘴唇，不能再这么思考下去，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了，她忍住想要哭的冲动，把被子自顾自地扔到一旁。

被遗弃的人。

赤裸裸的身躯似乎象征着她已经跌入低谷的自暴自弃，莉莉恍惚着站起来，无力地靠在桌子旁。

门外传来吱嘎的声音，此外还有行人的过往。封锁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明明已经处于如此绝望的世界里，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活下去？莉莉很疑惑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她伸出手，火焰迅猛地映照着她的脸。

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莉莉握紧了拳头，火苗更加地升腾，一点点地以莉莉的身体为中心蔓延，极度消耗着莉莉的气息。这样就好，莉莉的脸变得苍白，这样就好。她早就想过，如果郭嘉真的不原谅她怎么办……如果他真的不原谅她，那么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多少意思了，就这样被自己的能力吞噬，化成片片的灰烬，落在地上和灰尘混在一起。这还不够，让一阵风吹过，连灰都不见了踪影。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谁都会忘记我，忘记我所犯下的……过错。

对吧。

莉莉加快地消耗，火苗几乎都要喷到屋顶。她静默间留下的泪水，还没有从眼角间飞散，就被火焰的炙热吞没。

就在她一心求死的时候，屋子的门猛地被打开了。一个大汗淋漓的男子倚在门框上，用手强撑着身体，他拼命地喘息，从空气中夺取氧气，似乎他经过了漫长的冲突，每一块肌肉都已然疲软。

他诧异地望着火焰中的她。

“我说……你在做什么？”

莉莉的身体一软，火焰四处飞散掉。她跪在地上，哇哇大哭。男子摇晃着走了过去，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力度之大甚至让他狼狈地坐到了地上。莉莉把脑袋伏在男子的腹部，也不说话，一味地放声哭泣。

“哇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