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云笙见景衫发问,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反问道:“景兄弟自从练习这个功法一来,是否觉得自己更易愤怒,而且平时总觉得许多事情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而且对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了?”
若诸葛云笙不提,或许景衫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的改变。的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衫几乎很难由衷的感受到喜乐的情绪,而且总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发怒。遇到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时,景衫更是从来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这是……”景衫被诸葛云笙叫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情况,觉得有些难受,下意识的反驳两句:“我这只不过是以大事为重,我又不像你,说放下就把仇恨给放下了……”
“既然你没有放下仇恨,为何不去找隼复仇,反而与他同流合污呢?”诸葛云笙用一种略加指责的语气问道。
景衫闻言,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什么叫与他同流合污,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上官冰死则死矣,若暗隼的计划,你还能捞得半生荣华。若不然,非但多半报仇无门,还有性命之忧罢了?”诸葛云笙就像是景衫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把景衫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这人一旦被看破了心思,往往就要恼羞成怒,景衫更加不会例外。因此听见诸葛云笙这么说,景衫当即将脸给拉了下来:“怎么,诸葛大哥自己看破了红尘,就要瞧不起我们这些俗人了?”
“景兄弟不要误会。”诸葛云笙这时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从床上跳了下来道:“我刚才关乎你内功运转和经脉里面的内力流动法门,发现此门内功有一个天大的弊端。”
景衫看着诸葛云笙,一时没有言语。就听诸葛云笙接着说道:“初练这门内功,内力增进的确迅猛。而天理昭昭,一门内功无论多么强横,给人带来的提升也得有一定限度。如若不然,就一定要让修炼者在得到磅礴内力的同时失去一些其他东西。”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景衫若有所思。
诸葛云笙深吸了一口气,往景衫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道:“景兄弟莫说为兄荒谬,但我刚才观乎你内力运行法门,顺便在内心之中推演了一番,却是得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结论……景兄弟这门内功,初练时虽无大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会渐渐让你忘记人间情感,最后成了一具由欲望推动的傀儡!”
倒不是景衫不想相信诸葛云笙的话,可正如诸葛云笙自己说的,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因此景衫虽没有马上表露出不信的情绪,但欲言又止的神色也已经出卖了他。
景衫的第一反应就是诸葛云笙知道了这门内功心法的名字,因此特地编出这番话来诓骗自己:“诸葛大哥是不是从哪知道了我练的这门武功叫做离情诀,因此才……”
“我知道景兄弟多半不信。”诸葛云笙说的东西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看他的表情明显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你想想,你是否在学会了这门内功之后,就完全没了找隼报仇的心思?”
景衫一想,好像还真是如此。在景衫刚得了这门内功心法的那几日,他还想着要练好了内功然后去找隼复仇。可是等他真的内功大成,却从来没有再想过这一回事了。
“忘却爱恨,还只是第一步。”诸葛云笙说话时怕伤了景衫的心,亦或是引起景衫反对的情绪,因此只将“恨”举例说明。可凭景衫的悟性,自然也能回想起他对上官冰和沈灵韵,乃至柳依依的态度都有许多不对的地方。
“等到你的内功更进一步,便会开始一点点舍弃人之七情。”诸葛云笙看见景衫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因此欣慰道:“可人若一朝舍弃七情,必然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所以这门内功心法恶毒的地方就在这里!”
诸葛云笙掏出七枚铜钱,一一摆在桌上:“人有七情,分别为喜、怒、忧、思、悲、恐、惊。可一旦有人练了你这门功法,便会将其中之六一一舍去。”
诸葛云笙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一枚的铜钱弹到一边,最后只留一个铜钱在桌上:“而舍去这些情感中的哪六个,也是因人而异。总而言之,若最后剩下的情感是喜,那练功之人便会每日无端开怀大笑,无论遇到什么事请都十分开心。若留下了惊,便时刻担惊受怕,就算有一点点的响动也会让他如临大敌。若留下了思,练功只人便会每天不停的回忆往昔,念着心系之人的音容笑貌……总而言之,本来应该被分成七分的感情,最后就只留下了一份。”
景衫越听也就越是心惊,此时诸葛云笙话语一顿,景衫连忙追问:“留下一份之后,却又会如何?”
“到了这里,也就是此门内功的第三阶段,也就是最高的一个境界!”诸葛云笙一想到这门内功如此恶毒恐怖,背后的汗毛都不禁倒竖起来:“人们的情感都有自我调节机制,七情之中只剩下一个必然不能持久。等到了这个时候,修炼者多半也会觉出不对,不过却为时晚矣。这门内功配合着练功者体内的自我调节,将会把七种感情逐渐统一。可因为其他六种情感都已经被修炼者不知不觉间抛弃了,所以最后无法可想,只得将仅剩的一种感情也给抛弃,才能让修炼者的情感达到平衡……常人平日里的行止均由情感控制,一旦这些情感被尽数抛弃,后果自然……”
“自然如何?”景衫问道。
“自然无法想象……”诸葛云笙叹口气道:“人除了七情,还有六欲,人们平时的行动其实是由情感和欲望共同决定的。一旦七情尽失,那人的行动就全由欲望支配,等到了那时,修炼者将于禽兽无异!”
“呵、呵呵……”景衫干笑两声:“诸葛大哥的话未免太过夸张了些,武功就是武功,怎么还会与七情什么的联系到一起去了……”
“在你的印象里,隼,或者说朱允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诸葛云笙反问道。
景衫不知为何诸葛云笙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此人阴险狡诈,更兼恶毒无比,而且城府极其深沉……总之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是了。”诸葛云笙点点头道:“可建文帝是有名的宽厚之君,当年朱棣造反时他甚至下令不让手下军师伤害到了他的叔叔。就这么一个仁慈到了愚蠢的人,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变成你口中的阴险狡诈之徒呢?”
“这……”景衫稍一迟疑后便答道:“时事造人,说起来他被叔叔夺了皇位,变成现在这样也不足为奇吧?”
诸葛云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他告诉你,他在仙岛上是如何对待那些忠心追随他的人的?”
景衫稍加回想,便想起朱允炆曾说过的,他为了练功将那些追随自己的侍从全都杀死的话来。
诸葛云笙看景衫脸色,知道他应当是听朱允炆说过这段往事,便又接着说道:“按说当时朱允炆刚刚离开中原,无论如何都不该乱杀手下的人。怎么会为了练一门武功,就作出这种事情?”
见景衫还未答话,诸葛云笙又问出了一句更加骇人听闻的话语:“这些年里,你是否也如朱允炆一样,时时想要乱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