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棠城中的云雨阁,算得上是最大的风月之地。
其中客来客往,皆是达官显贵。
大蜀律并未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出入风月场所,当然了,有些事情,这些官员贵胄们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规矩。
就好像现在,正值前线战事,风月欢场的生意,也就渐渐的冷清下来。
受到这种情况影响的,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这云雨阁。
云雨阁的掌柜,乃是当年名动帝都的名姬。
十年过去,岁月却是并未在这位娇娘脸上留下痕迹。
若是有,那也是妩媚女子特有的风韵。
夜里,才是云雨阁真正的待客之欢。
“哎呦喂,这是谁呀,稀客稀客。”老鸨扇着扇子,脸上有着特有的笑容。
只见一翩翩书生,脸上坏笑着扇着扇子,“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把我忘了?”
“哪有?杨公子,快进来,外头风大。”
书生合上扇子,慢慢走进来,细嗅着阁中的香风,脸上满是陶醉。
老鸨脸上满是红晕的轻手拍掉臀上的手掌,“讨厌,我你都要呀?”
书生笑着摸了摸刚刚被拍开的手掌,一脸陶醉,“吴妈风韵犹存,小生早也是垂涎三尺哦。”
“别闹了,小玉都快要等急啦,杨公子快些上去。”老鸨媚眼一横,笑着说道。
“哈哈”书生一仰头,便是向着二楼包厢走去。
老鸨狠狠的一拧身旁的小厮,“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跟上伺候着,这位可是当朝司农令杨煜的亲孙,给我好生伺候着。”
“是是是,小的这就上去。”
说罢,小厮便是低着头,小跑着上前。
书生走到二楼,来了多次,自然是知道小玉的房间在何处。
对于风月场所之中的胭脂俗粉,他最是厌恶。
但是唯独这风月阁之中的小玉,却最是对自己的胃口。
“小玉?快开门呀,我来了。”书生拿着扇子,轻轻的拍了拍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大开,便见一妙龄少女,颦着眉,我见犹怜。
“哎呦,这是怎么了?”书生心中一紧,赶忙将佳人揽在怀中,抚着玉手。
进了房中,小玉这才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酒杯斟满。
“奴家还以为公子原先所说,都是骗奴家的呢。”
书生这才释然,无奈的笑道:“想什么呢你?我杨淄可是真情实意待你,只是......”
“只是什么?”玉儿先是一喜,又是紧张的追问道。
“唉,只是我出身儒家,家规严谨,想要见你一面,真如千里渡江,几如登天。”杨淄轻叹一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玉儿心底一苦,便是扑入杨淄怀中,泪水洒下,“奴家出身贫寒,自知配不上公子,只求公子心中有我一丝,便死而无憾了。”
“说的什么傻话,我......”杨淄转过脸去,对着守在房中的手下怒喝道:“还不出去!”
杨淄带来的手下,其中一老者淡淡的说道:“少爷,老太爷说了,这几日不太安定,下了死令,我等必须守在您跟前儿,不能离开半步。”
“这还不是跟前?站在门口,有事我会叫你!”
“这......”
“还不走?恩!”
老者又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带着手下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杨淄这才去了心中的怒火,怜惜的望着怀中的玉儿,“你放心,等我考取功名之后,便可离家成人,到时候,我会为你赎身的,等我。”
玉儿静静的靠在杨淄的肩上,不再言语。
杨淄笑着捏了捏玉儿的脸,便俯下身子,将佳人拦腰抱起。
“呀。”玉儿娇羞一声,已是捂起脸。
杨淄满脸坏笑,抱着玉儿便往床上走去。
走到一半,临到床沿边儿上。
杨淄突然闻到屋中一阵异香,脑袋开始发沉,手上便有些抱不住了。
还来不及开口,便两眼一黑。
昏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直站在屋外的老者终是忍不住了。
杨家家规最是严厉,本来这次少爷偷跑出来,就已经惹了麻烦。
现在已是临到深夜,若是再拖延下去,岂不是更加麻烦。
想着想着,老者便忍不住走到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
半晌儿没有回应。
“少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老者声音提上,大声喝道。
依旧没有反应。
老者没办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想了想,终是抬起手来,便要强行推开门进去。
“啊!”的一声惨叫。
几乎整个云雨阁都可以听得见。
还未推门的老者,此时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狠狠的将屋门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门栓被震断。
老者已是冲了进去,不过眼前的场景,却是使得老者心中震惊不已。
只见屋中床上,杨淄衣衫不整,裸露着上身,正痛苦的颤抖着。
而本该是一女子在床的位置,赫然竟是一个.......赤裸的男人!
脚步声杂乱起来,老鸨也紧跟着走进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笑着说道:“哎呦,原来杨公子竟是看上了我阁中的玲男......”
“啪”的一声。
老者已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滚出去!”
“啊?是是是。”老鸨懵了一下,赶忙带着人跑了出去。
不过看着这其中夹杂着的其他达官显贵,宦官子弟们,老者的眉头,不自觉的又是更深了几分。
关上门,吩咐着手下守在屋外。
老者快步上前,为杨淄穿上衣服,“少爷,我们快回去。”
杨淄睁大了双眼,无助的说道:“杨老,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一定有人害我!一定有人害我啊!”
“少爷,先回去,找老太爷。”老者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声道。
杨淄将衣服披上,赶忙下了床,“不......不不不,我不能回去,爷爷会打死我的,会打死我的。”
“少爷!不回府上,你能去哪啊?”老者更急了,拽着杨淄的手,“快跟我回去,若是真有人陷害,老太爷一定有办法,快走!”
穿上衣服,一行人便赶忙朝着杨府而去。
顶着异样的目光,杨淄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背后众人依旧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哈哈,这下杨煜那老家伙脸算是丢光了。”
“谁说不是呢,大儒之家,竟是出了这么个有悖伦常的家伙。”
“真看不出来,杨家公子竟是喜好龙阳。”
人群议论纷纷,半天儿也不见进去。
“各位爷,快别看了,姑娘们都等急啦。”老鸨忍不住喊了起来。
人群之中,两个不起眼的身影拂过,互望一眼,脸上满是忍俊。
......
“砰”的一声,杨淄狠狠的撞在身后的高桌上,其上的瓷器摔在地上,碎成渣子。
也不知年近古稀的杨煜,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你......你怎么不死在外边?恩?”杨煜指着跪在地上的杨淄,怒骂起来。
转过脸来,又是冲着杨修一番喝骂:“文不成,武不就!就连生个儿子,也出了这么个孽障!我没有说过?这几日不太平,还要出去!中了别人的阴招,现在想起回家了?恩?”
杨修垂着脸,慢慢的跪在地上,“爹,子不教,父之过,都是孩儿的错。”
杨淄弱弱的道:“爹.....”
“给我闭嘴!”杨修怒目而视,“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哼!”杨煜一甩袖子,狠狠的坐在椅子上,胸口一阵起伏。
他为官多年,很久都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刺激,就算是当年被贬斥冷藏,心中也依旧坦荡。
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纵然是他活过大半辈子,也只能哀叹不已。
眼看着半个身子入土,却是晚节不保。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杨煜突然觉得清儒的名声,竟是这般的沉重。
“老爷,是小的不好,没有看住少爷。”一直伴在杨淄身边儿的老者,痛心的跪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不关你的事,是有人看我不过,想要给我个厉害。”杨煜恨恨的望向杨淄,“这一招果然够狠,还真恶心到老夫了!”
杨淄头埋得更低,泪水落下。
“来人呐,给我把他押到祠堂里去,不得出门!我,不想再看到他!”杨煜厌恶的转过头去。
“爷爷.....”
杨淄两脚一软,已是被架着出了屋子。
“爹,这件事,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不然更为不利。”杨修跪在地上,沉声道。
“我不晓得吗?”杨煜喝骂道,“现在事情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如何?”
杨修沉默不语,只是抿着嘴,跪着。
过了许久,杨煜这才长出口气,收去脸上的怒意,“此事,都是因为我的原因,这是有人专门对付我,淄儿倒是受了无妄。”
“不,是他活该,失了我杨家的名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倒也无事,无非就是恶心恶心我罢了,他们想要的,我一定不会就范!”杨煜恶狠狠的说道,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起伏。
“这几日,你也不要外出了,所有杨家子弟,除去为官上朝,都不得私自外出,这点儿风浪,就像懂我这艘老船,哼,想得倒是美!”
“孩儿知道。”
“你下去吧。”
“孩儿告退。”杨修这才起身,出了屋子。
独剩下的那个老者,小心的问道:“老爷,要不要查一查。”
“不用,我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杨煜摆摆手,阴森道,“看来,我的一番举措,倒是打痛了他们,我还是太仁慈,打狗,一定要打得他们不敢还手!”
屋中再无声音,有的,只怕是这位从仕几十年老者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