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在热炕上,满是欢喜。
“哼,哥哥这次竟然空着手回来了,真不害臊。”洛雪依旧和原先一般,最是喜欢调笑这个哥哥。
“傻孩子,你哥哥能回来,就是最好了。”阿娘亲昵的拍了拍洛雪的脑袋。
洛雪傻傻笑着,“嘿嘿,我是逗他的,几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洛呆笑着捏了捏洛雪的脸蛋儿,“逗我,小心我收拾你。”
“嘁~”
灯烛微微动了几下,便是从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洛呆脸上一正,缓缓的下了床。
“阿娘,阿雪,你们先去睡吧,我还有点儿事去做。”
“恩,去吧,早些回来,明早娘给你俩包饺子。”
洛呆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出了屋子,将门关好。
脸上的笑容和柔情便被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变得棘手,此时已经不需要洛呆自己去预测,现实已经来临。
寒着脸,推开院门。
“恩?曹沮?你们......没事吧。”洛呆一怔,没想到是曹沮他们来了。
曹沮四周看了看,警觉的低下声,“怎么个情况?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怎么说的?”
“带我们吃了个饭,然后说没事了,就把我们都放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洛呆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事,我会安排下去,大家都早些休息。”
曹沮一把按住洛呆的肩膀,气愤道:“什么叫没事?你把我当三岁孩童吗?快告诉我。”
“我很烦,是兄弟就让我好好静一静。”洛呆皱着眉,轻声道。
雪荟上前一步,“曹沮,别问了,阿呆自有他的想法,我们走吧。”
洛呆感激的望了一眼,又扭过头来,拍了拍曹沮的肩膀。
“去吧,去歇着。”
曹沮这才皱着眉头,担心的望了一眼,这才随着雪荟和其它众人缓缓离去。
一直看着众人离去之后,洛呆这才将目光放到另一边的黑暗之处。
到处都是房屋处的阴影,再加上家家户户种植的枫林树,显得格外阴森。
“出来吧。”
一语过后,刚刚带路的中年男子这才从角落中出来,笑望着洛呆,“一个二流武者,竟然有这般灵觉,真不愧是上等武学萃心决!”
“看来你和季南风关系很近。”
“谈不上,不过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已。”中年男子笑着搓了搓手,哈着气儿。
“有什么吩咐?”
“这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情来通知你一声。”
“哦?”
中年男子从袖子中递过一封书信,“我叫鸠缘。”
洛呆一手接过,也不急着看,“兖州人?”
“对,军奴。”
“能到这个位置,那也算是厉害之人。”
“哈哈,客气,和你们这些人比,确实是活的惨了点儿。”
鸠缘自然是知道洛呆心底的不耐,不再废话,转身离去。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并不担心,有把柄在手,任凭如何,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出来。
知道那人的身份之后,洛呆这才终于知道这些人这般大胆的原因。
军奴,皆是罪臣之后,流放千里,早已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恐怕在这些人的眼中,想要翻身,也只有铤而走险。
“吱呀”一声,院门关闭。
洛呆不打算再去想这些本就没有什么思绪的事情,索性睡个好觉。
书信被随意的丢在一边儿。
事情放一放,兴许会找到一条生路出来。
.......
固棠城中,早已是经受这一番的大动荡。
四大银票行,背后皆是有着大的金主支持,虽是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冲击,但是却还是在这次交易战中走了出来。
一处私宅之中,这四位平日里并不算是和睦的掌柜,竟是破天荒得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一起。
“他娘的!老子今天光是兑出去的银子,就过了一百万两,就这还是我恬着这张老脸,一家家的通知那些大户换来的结果。”
“谁说不是,我今儿个也出去八十多万。”
“这个杨煜,贬的银票不值钱,那些刁民全他妈的过来兑现银出去,要不是我底子厚实,早都坏了声誉。”
......
高居在上首位的一个老者,一直默不作声,待到其他三人闭了嘴之后,这才淡淡的开口:“这样下去绝对不行!银子全部放了出去,明年夏春两季才能收回,库存的银子本就不多,这么三两下出去,用不了一个月,估计连蒲丰的票行也撑站不住。”
坐在左边儿的肥胖商人,吃力的扭过头来,“谁说不是?这一招还真的是够狠!”
“要我说,咱们就该找几个人,偷偷的调查一下这个杨煜,再把消息透到那些御史司去,不信搬不倒他!”一个八撇胡的男子,玩弄着手上的扳指,厉声道。
“你以为我没试过?我告诉你,这个杨煜在朝堂之上,可是树敌不少,但就是没法子,查了许久,毛都没有一点。”
“唉,真他娘的晦气,早知道这样,当初咱们就不该使绊子,乖乖交点儿钱不就得了?”
肥胖商人忍不住怪叫起来,“什么?交钱?张百万,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那老东西你知道要咱们交多少吗?每人五十万两白银啊!你去交?”
那被称为张百万的掌柜自知理弱,愤然不语。
正堂之上,一直淡然的老者挥了挥手,“够了,这还没商量个子丑寅卯出来呢,就开始内讧了?”
其他三人这才算是住了口,静静地望着老者。
看上去,这个老者还是有些资历在这其中的。
“潘奇,这几年,你们信兑票行的买卖算是这其中最快的一个,是战是和,你倒是出来说个话。”
肥胖男子闻言,瞬间便弱了几分,“哪有,我也就是抽了几次好机会罢了,哪里比得上诸位长辈?”
“是吗?其他人的意思呢?”老者扶着须,淡淡的问道。
“但凭云老的意思。”
“云老您说就是,咱们都听您的。”
老者点了点头,吃力的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走了几步,到了正中位置站定。
“咳咳......我的意思?我的意思自然是想办法把这个杨煜给他弄下去!”
“这....这我都打听过了呀,这杨煜说真的,一点儿把柄都没有啊。”潘奇扶着肚子,胖大的脸庞满是为难之色。
老者笑着抚须,“他自己没有把柄,可不代表他家中之人,就没有一点儿把柄,懂吗?”
“云老的意思是......”
“恩。”老者语气一顿,“有些事情,最为重要的,是一定要齐心协力,只有齐心协力,咱们才能渡过难关,你们懂吗?”
“是是是。”
“有了云老做主,我等自然也就不慌了。”
“但凭云老交代。”
......
这些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老手,自然是一番恭维下来。
不过对于这些,老者早已是见得太多太多,脸上并无什么喜色,依旧淡淡的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便放心了,因为前几日,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人暗中已是和杨煜有了书信上的来往,这就让我很是......”
“什么!什么人竟是这般没羞没臊,别让我知道,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张百万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恶狠狠的大骂起来。
这倒是使得其他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时候,这个家伙这么在意这种事情?
行商行事,想来就早已抛弃礼义廉耻,像是这种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
张百万一环视,脸上不觉一红,他也是知道自己好像表现的有些过头了,仿佛用力过猛的感觉。
老者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那就好,既然大家知道这种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目光游离,却是一直在张百万身上瞟视。
张百万站在原地,直起身子,“一切但凭云老的意思,云老的话,我第一个听!”
该说的事也说了,该敲打的人,也已经敲打过了。
老者摆了摆手,“那既是这样,我便大概的说一说我的想法。”
张百万坐回到椅子上,“云老请讲。”
“恩。”老者点了点头,“这几日以来,咱们各大票行损失不少,光是账上的银钱,也因为那个杨煜,损失三成。不过若是春季的利银收回来,这点儿钱,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一言出,众人都是点头应是。
“但是,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很快,其他州县的百姓也会开始执行司农令的告示,银票不值钱,现银就还得流失到各家各户的手上,一旦地方上的票行无法满足这些人的要求,恐怕事态还会更加严重。”
“要知道,其他州县的票行,可没有咱们这帝都之中的存银多哦,所以,咱们一旦要动手,就一定要快速,而且,一定要有效!不然,事情拖延下去,就算是扳倒了杨煜,商誉也是没了。”
一番话,其他三人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一针见血,不愧是老行家。
老者清了清嗓子,“咳......我记得杨煜有一亲孙,年岁尚浅,而且很是性骄,常年混迹风月,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云老的意思是.......”
“就从他这个亲孙动手,既然杨煜自称清廉,那就从这方面下手!”
“可是那老东西家规最是严厉,他那亲孙向来也是足不出户,纵是去到风月之地,也从不过夜啊。”潘奇忍不住接声道。
老者背靠椅子,微微眯着眼,“这个我可不管,消息给了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若是这点儿小事也完成不了,那又何谈后续的煽风?”
此言一出,便是使得其他人的脸上,满是难看之色。
“这......好吧,我等定当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三日之内,我一定要杨煜的这个亲孙,名扬四海!做的要多恶心就要多恶心,这样才能一招制敌!知道了吗?”老者怒睁着眼,坐直身子。
“额......”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好吧,我们会想办法。”
“恩,那就好。”
老者站起身来,脸上的怒气消去,笑着摆了摆手,“诸位想必也是饿了,这样,老夫在府上备下一桌酒菜,今日,就与诸位一同欢饮一番,来来来。”
“哈哈。”张百万率先站起身来,拱着手,“早就听说云老家中有一名动京师的美厨娘,今日定要好好尝一尝。”
肥胖男子和另一高瘦男子脸上满是猥琐,笑得异常放肆。
对于张百万语中的双关,这些肚满肥肠的家伙,自然是极为了然。
“请!”
“云老先请。”
四人笑着向院中饭阁走去。
亭台楼阁,水榭歌台。
足见帝都第一富商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酒宴之上,满是玉盘珍馐。
什么名味吃食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摆在桌上。
四人坐入席间,相互便是推杯尽欢。
对于这其他三人的嗜好,云汾自然是心中清楚。
下首位上三人,每人怀中皆是坐着一位二八年华的俏丽粉人。
这些佳人本就是专门训练出来,这样的场合,更是如鱼得水一般。
不时地扭动着曼妙的腰肢,频频笑个不停。
云汾抬起酒杯,“诸位今日就莫要端着架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老夫年岁大了,也就不在此处碍眼,请便。”
“云老哪里的话,您还依旧是宝刀未老啊,哈哈。”
张百万怀中紧搂着一娇弱女子,时不时的偷偷捏着,脸上满是急色。
云汾笑了笑,便慢步走了出去。
关上门,远在几十步外,也能够清晰的听到阁楼之中纵然欢笑。
这些富商,暴富之人,褪下那层华丽之后,只怕是比之市井之中的混混流氓,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这些人,云汾心中是一百万个不愿理会。
不过这些人,却是最好利用。
一闪身,云汾已是到了后院。
自从他的结发妻子去世之后,这里便一直是院子之中的禁地。
守在外边的家丁见过礼,便定定的站在原地。
云汾进到其中,小心翼翼的将院门关好。
便是躬着身,走到正堂之中。
“小的见过大人。”
厅中一男子端坐在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怎么样?那些人。”
“回大人的话,这些人终还是没有忍住,动手就在这几日。”云汾低着头,恭声道。
“要快,局势一定要乱起来,这次杨煜这个腐儒反是帮了咱们大忙,殿下很快便会回来,局势越乱,殿下便越是有理由接受朝局。”
“诺。”
“事情做得好,日后的许诺才会兑现,我要看出你的价值,才能给你机会,发挥出你们云家的地位,懂吗?”男子懒懒的说道。
“是,小的明白。”云汾身子躬下的更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