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街上,满是风雨。
其中最为震惊世人的事情,自然是杨家出了一个“奇异”之后。
世代大儒闻名,名声却是不及现在这“龙阳”名声传得快。
街头巷尾,在有心之人的挑唆之下,就连巷子里的普通百姓,也是知道了有一达官文臣,家中竟是喜好龙阳。
“你听说了吗?司农令里有个主司,家里都好龙阳,一家子都是,天啊。”
“是吗?这么瘆人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们家,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娈童,夜夜供给,三代尽欢。”
“还有还有,这个人竟然还是当世大儒,一直以儒生自居。”
“我呸,真是有悖圣人之道!禽兽不如!”
......
消息传播在士林之中,尤其是传播在御教司的时候,一众学子的反应,便是尤为激烈。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身居高位!”
“对!朝堂本就是神圣之地,命系社稷命脉,岂可被这样的人玷污?”
“若是这种伦常反倒之事发生而不理会,岂不是贻害黎民?圣贤书岂不空是一张白纸?”
“我要联名上表,废去此人,总是无法将其贬斥,也要使其远离朝堂!”
这些学子,平日里满是经纶在腹,现在有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是义愤填膺。
说的好听点,乃是为了社稷江山,百姓黎民,说得难听点儿,此时不正是出名的时候?
一旦成功,一个不畏权贵的身影,矗立起来,日后一旦传到圣上耳中,那么对于仕途,简直利益何其远大。
还好,御教司之中的主司,正是与杨煜多年好友的安辰,第一时间事情发生,便赶忙派人开始弹压。
将一众学子全部控制在御教司之中,
不然的话,恐怕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们,此刻已是开始围困杨府了。
安辰淡淡的坐在自己屋中的椅子上,喝着热茶,“怎么样,没什么事发生吧。”
“回大人,没有,不过学子们很是气愤,有些激进的,甚至于都已经开始谋划着出去。”
“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若是实在挡不住,那便算了,这次杨煜算是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说不的陛下那边会怎么样,咱们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
“诺。”
从这其中,这个教司便是知道自己大人的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在朝堂之上,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是世交甚好。
“你下去吧,注意看着,不过千万不要发生冲突,你是咱们这里的老资格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安辰微眯着眼,仿佛准备打盹一般。
“是,卑职知道。”
“恩。”
.......
其实真正的爆发之地,还是要算是察事司的时候。
要知道,在蜀皇离京之后,共有三人代理朝政之事,其中一人正是杨煜,另外二人则是齐蕴和鲍旭。
察事司中,官员们已是早早的侯着,等待着将各地的折子,要事,汇报到察事司三位大佬的桌上。
自从陛下离京之后,所有的事情便是需要三位大佬一同审阅之后,做定决策,才可实施。
也正是以为这样,三人早早的便抵达了察事司之中。
堆积如山的奏折,陈列在大厅之中的桌子上。
就这,还是早早剔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之后,所达到的数量。
位置自然是按照辈分来排,大相公鲍旭位居上首位,杨煜和齐蕴则是位居左右两侧。
奏章流经每一个人的手,先是齐蕴批复,之后再由杨煜定章。
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的话,那自然便要鲍旭再看一遍方能定下来。
“湗州牧来报,下辖管制之地有流匪作乱,扰动民生,故特此上折请兵,调集湗州兵营之中的兵士八千,平定乱局。”齐蕴皱着眉头念道,“列为大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齐蕴乃是因着祖上的荫蔽,方才做到了察事司主司的位置,资历尚浅,所以处处皆是谦卑之词。
杨煜低头沉思一会儿,“湗州各处府衙之中的捕快差役,人数不下万人,这点事情也要出动军队,真不晓得这个湗州牧是干什么吃的。”
“许是那些作乱的流匪势大,一时之间难以镇压。”
“大相公意下如何?”杨煜想了想,还是扭过头去,望着鲍旭。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以往时候,兵士调集也就调集了,但是现在不行,前线战事在即,若是轻易派遣兵士离营,只怕日后兵源不济,战事有失。”鲍旭抚着胡须,缓缓摇了摇头。
“告诉湗州那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地方上的备军任他们调配,但是大营之中的兵士,一定要满编满员!这是底线,不得轻视!”
齐蕴这才点了点头,在奏章之上,执笔画了个“驳”,然后在一旁批示了几行小字儿,大概意思也是鲍旭所言。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的,便已是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身上,感觉很是温和。
齐蕴忍不住狠狠的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一扭头,便是看到另外两处,两个老大人正仔细的批阅着,心中不禁敬佩不已。
再看另一旁的桌上,下人们不时地将奏本递到跟前,随之而然,大桌上的奏章也在不断减少着。
刚刚还堆积如山,此刻,已是只剩下薄薄一层,看上去,也不过是三五十本的样子。
松快了筋骨之后,齐蕴又是脸上一正,冲着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便赶忙去取奏折过来,一次也不多,不过五六本罢了。
齐蕴懒懒的将奏本打开,随意的看着,不过就是一眼,他便整个人呆住了,目光定定的望着奏本,犹疑一会儿,又是望向一旁正认真批示奏折的杨煜。
“咳咳......杨大人,这里有你的一封......奏本。”齐蕴为官多年,自然是清楚为人处世之道,也不说破。
“哦?”杨煜停下笔,淡淡的望着齐蕴,“可是来参奏老夫的?”
一番对话,自然也是引起了上首位的鲍旭关注。
“额.....杨老所言不错,乃是御言司御史联名,参奏您......”齐蕴有些为难。
鲍旭忍不住喝道:“这群家伙,平日里无事也就罢了,现在却是来凑个什么热闹?留中不发,丢到察事司后堂去。”
既然大相公都开口了,齐蕴也是恨不得立刻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到一旁去才是,随意的丢给一旁的下人,便又重新取了一本。
那下人正要离去,却是被杨煜止住。
“慢着!”杨煜淡淡的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老夫,既是有人参奏,那此事老夫便不能插手,既是如此,那便将此奏折连同报备的奏折一起,送到北郊陛下的桌上才是。”
“这......”齐蕴扭头看了鲍旭一眼。
“也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些事情还是亮出来,大家说清楚便是!我还就不信,我大蜀立国三百余年,岂会使老臣蒙羞?”鲍旭轻哼一声,淡淡开口。
对于这种事情,只怕也只有齐蕴的脸上,显得极为不自然,那本奏折之上,所言之事,看上去有板有眼,不似作伪。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
剩下的奏折并不算多,这在以往,早早便收工了。
但是却一连碰上好几个棘手的问题,使得三人讨论了许久之后,方才做下了决断。
转眼间,午时刚过,三人已是饥肠辘辘不已,早起时候,不过是一点儿小米粥垫了垫,熬到现在也是实属不易。
“鲍老,杨老,我这就先走了,若是有事,我会请人到贵府一趟,大人辛苦了。”齐蕴拱拱手,便是离去了。
大厅之中便是剩下杨煜和鲍旭二人在这,看着样子,仿佛并不打算立刻离开。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鲍旭终于率先开口,脸上满是担心,“早跟你说了,此事不可太过心急,多少年以来的事情,其实现在一朝一夕就可改变的?你看看,现在这些人是不是开始动手了?”
杨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开口:“这点风雨又算得了什么?老夫一连三十年,一贬再贬,早已看破这官场之中的道道,还怕这些无聊之人,这种挠痒痒的报复?笑话!”
“唉,你这家伙,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样,跟当年有什么分别?”鲍旭无奈的望着杨煜。
“当然有分别!当年我无权无势,被贬斥出京,现在得遇陛下皇恩眷顾,若是不做些事情出来,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一遭?”杨煜振振喝道。
“但是......但是你也是得分时候啊,现在就把那些人惹恼了,日后的发令推行,岂不是更要寸步难行?”
“哼”杨煜轻哼一声,站起身来,望着窗外,“陛下临走之时,可是给过老夫最大的权力,若是此时再不行雷霆之势,那么待到日后,只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不用再劝我了,所有的事情皆是我一人所起,你也不必为我兜什么,我不信青天会被阴云蒙蔽,更不信这邪道竟可指使明月!”
鲍旭看着杨煜这个样子,也只有微微轻叹一声,自己和杨煜多少年来的至交好友,自然是清楚对方的脾性。
“自圣祖开国以来,多少热血洒然于地,为建国之事,不顾性命,如今,国家已是满目疮痍,为守土,我杨煜,至死不悔!”
一番话,反倒是使得鲍旭心中有了一丝悸动,或许为官之道,明哲保身并不是错,但是,与杨煜相比之下,却是尤为可耻。
“好吧,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劝你了,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兜着,放心,我会尽快查清楚一切事情,既然有人想要动咱们这些老臣,那我倒是要看看这些家伙能有多大的本事!哼。”一代相爷,出口之间,也是蕴含无尽的霸气。
“你不是一直以来并不支持我的决定吗?怎么现在却是甘心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支持我?”杨煜嘴角微扬,喏掖道。
“我倒不是为你,只是在这之前,我也派遣了不少得力手下去调查,你知道吗?最后得出的数据,连我自己都震惊不已。”
“哼,是吧,估计你的手下,也就只有一个大概的估计罢了,但是我告诉你,我手上,可是有着真是确切的数字!这些蛀虫,所产来自于民,所用来自于民,却是不愿为社稷百姓出一点气力,老夫不过是从他们口中掏出一点出来,竟是要置我于死地!何其可怖!”杨煜恨恨的说道。
鲍旭点了点头,“对了,那份折子真的要呈交到陛下的手中吗?你是知道的,圣上一直以来,讲求的就是教化万民,你这事儿......”
说到最后,鲍旭也是只能闭口缄默。
看着鲍旭一副欲言又止之中,又是带着一丝笑意的嘴脸,杨煜哼声道:“老家伙,想笑就笑出来,可别憋坏了,咱们这个岁数,随便来这么几下,可就去西天见佛祖去了。”
“去你的,你这家伙也想死在我后边?嘁。”
杨煜止住了笑闹,脸上一正,“这件事情一定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虽是向来大刀阔斧,但是却是一代明君,这样的小把戏,定然不会蒙住圣上的眼睛,而且,我也想要借着这件事情,看看陛下对于商税之事,到底有着多大的决心?”
“哦?”鲍旭细思一会儿,“杨老怪,你倒是胆子不小,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小心你小命不保!”
杨煜淡淡一笑,“这怕什么,我自从踏足这件事情之后,便已经把这条老命全都押了上去,事情一旦成功,我得名,若是一旦失败,我失命,哈哈,岂不美哉?”
“.........”
二人又是一番长谈之后,这才一同携手向外走去。
各自的马车就在司堂之外,穿过长廊就到。
“对了,淄儿怎么样了?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也是心底想不彻透,你还是得多多关心呐。”鲍旭关心道。
“哼,那个混账东西,我再也不想看到,丢尽了我杨家列祖列宗的脸面!这点事情也看不出来!中了别人的阴计!”
“哎,你这可就是太过挑剔了,淄儿才多大年纪?明年方才有资格学书科举,心性上自然还不成熟,你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还好着玩乐吗?不记得了?当年春风阁的小茉莉?恩?”
杨煜老脸一红,“提我干什么?我知道了,不过这个孙子被他爹惯坏了,还是得狠狠的收拾几日,才能去了身上的轻浮。”
“也别太过严厉,事情贵在经历,那毕竟也是你们杨家的独苗啊。”
鲍旭挥了挥手,便是进了侯在司堂大门处的马车之中。
“记得我说的话啊。”
马车渐渐远去,鲍旭最后一言,杨煜也是没听的太过清楚。
脑海之中还停留在刚刚那句“杨家独苗。”
一想到这个,纵是杨煜多年的养气功夫,也是忍不住脸上满是阴翳。
这些家伙,竟是有着熊心豹子胆,这是要动我杨家的根儿啊。
“走!回府!”
一手翻开遮帘,杨煜便是进到马车之中。
一旁的下人刚忙将遮帘放好,“是,老爷。”
“哒哒哒”的马蹄声,缓缓传荡在街道的青石板上。
马车中的杨煜微眯着眼,脑中一时有了一个稍稍成型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