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衫来到武当山上,迎客的道童赶紧让景衫去真武殿去找几位清字辈师兄议事。他毕竟又是十来天没了解到武林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因此也急急忙忙的把踏霁交到道童手里,自己风风火火的进了真武殿。
真武殿里还是那几个师兄,只是半月不见,这些老道额间的发丝好像又白了许多。
见景衫进来,清虚赶紧抽出一个蒲团问道:“清正师弟,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可真是急杀我们了!”
“唉,被些事情耽搁了,这些琐事暂且不提,师兄快与我说说,这几日里朝廷又有什么大动作了?”景衫虽然心心念念着死去的柳依依,但事有缓急,柳依依死则死矣,眼下的事情还是要把自己身上的这一灾劫给躲过去。
清虚对景衫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听景衫这么问,马上回答道:“就在这几天里,江湖上发生了数件大事,其中最主要的有两个。”
“其一,之前以少林为首的,对我们帮助建文帝拨乱反正的那些门派,这几日纷纷态度纷纷扭转。尤其是在少林寺告知天下,朝廷曾调动一十五门神武大炮意图毁其山门之后,各大门派均知无法在这场动乱中独善其身,于是多半已经下定决心要站在咱们这头了。”清虚说的这番话,景衫虽早有料到,但真听清虚从嘴里把它们说了出来,还是放下了心里的一颗大石头。
然而说过了这段话,清虚脸上并无喜色:“其二,也是眼下最大的一件事情,连带着嵩山剑派在内的二十三个大小门派家族,在这十几天里被朝廷兵马尽数剿灭。其中嵩山剑派被不知多少门神武大炮毁灭了山门,逃出升天者十不存一!”
“什么!”景衫闻言,好像一柄大锤直接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登时便要昏厥过去。还好他景衫内功深厚,强行保持住了灵台上的一点清明,喃喃问道:“这……怎么会呢?”
清虚还以为景衫仅仅是因为听说嵩山剑派被毁,所以才受了如此打击,因此还在一旁劝慰道:“唉,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听说当时朝廷一共调集了二十五门神武大炮在嵩山附近,其中一十五门在少室山前准备对付少林,另外十门则在太室山下。你们毁去了本该对付少林的那一十五门大炮,使得朝廷计策没有全部得逞,而且又有许多门派因此倒戈,对我们而言其实已经算是好事了。”
“啊,是啊……”景衫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按压着自己的晴明穴,有气无力的说道:“此间事情还望师兄们助我居中调度,我这两天还有要事得去处理一下。”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师弟有什么事,不妨派人去办也就是了,何必……”清理不知柳念依的事情,因此对景衫的决定颇有不解。
景衫不等清理说完,便双目看着他用力点点头道:“我意已决,师兄不需多言。”
见景衫语气坚定,几个师兄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有清明在景衫临走时追上去嘱咐道:“师弟,你要知道,你现在贵为武林盟主,乃是我们整个中原江湖的标杆。若你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说与师兄们知道,咱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当面提出来的。”
“……嗯。”景衫轻哼一声:“我知道的。”
说罢,景衫又急急忙忙的出了武当派的山门。
离开武当山门之后,景衫没有第一时间骑着踏霁上路,而是先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确定了附近一定不会有人在监视自己,景衫跳下马来,双拳紧握,终于再也忍不住怒吼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景衫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响彻整个山谷。每喊一句,景衫便运起全身内力朝附近的巨石之上打去,拳掌所过之处,被鲜血染红的石屑四处纷飞。
“凭什么!凭什么我贵为武林盟主,武当派最年轻的清字辈弟子,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存在!”景衫将眼前的一块巨石打成了齑粉,又一掌拍断了一刻足可被二人合抱的大树:“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受此丧爱之苦?凭什么我的妻子孩子就不能伴我左右?”
打断了大树,景衫仍觉心中郁结无法纾解,又干脆将目标换做了一面峭壁。只是苦了踏霁,在一旁看着主人发疯,被落下的山石吓得四下躲避,却又不愿意留主人自己在这,只得远远地在一旁静待景衫转好。
景衫双拳连击,口中仍自念念不休:“凭什么说我自私?说我懦弱?说我卑鄙?那些人难道是我想要杀的么?难道是我想要她们死么?我堂堂的武林盟主,地位如此尊贵,凭什么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决定我的人生?”
“凭什么……”景衫双目血红,紧盯着被自己鲜血染成红色的墙壁不放:“凭什么我都要这个样子……那个蓝白衣,那个诸葛云笙……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诸葛云笙……都是他害我成了这个样子的……”景衫忽然想起,当年诸葛云笙接近自己,成为了自己步入江湖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但最后事实却是,诸葛云笙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隼监视自己……
“诸葛云笙,你要是死了,也就算了!”一钻到了牛角尖里,景衫渐渐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诸葛云笙的憎恨也越发浓郁起来:“咱们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现如今还活着,那咱们两个的帐也该算一算了!”
想到这里,景衫终于渐渐冷静下来。随便撕下了两条碎布,包裹住了手上的伤口,景衫呼哨一声,踏霁见主人终于清醒,赶紧跑到了景衫面前。景衫虽下定了决心要先去取了诸葛云笙的性命,但却不知他现在隐居何处,骑在马上想了半晌,景衫终于定下了目的地,往大道上飞奔而去了。
朱祁钰还在金帐之中老神在在的等着方孝孺生擒朱允炆回来,顺便想想等借景衫之手毁灭了中原武林之后,该将景衫处于何地时,一个传令的小兵忽然闯了进来。
“报!营外有人称景衫求见陛下。”那传令兵跪在地上,说出了一个他本不该听说过的名字。
“嗯?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朱祁钰有些不解,但还是一摆手道:“请他进来!”
在他看来,景衫身中剧毒,绝不敢随便造次,因此也无所谓有没有被人点住穴道。
没一会,景衫掀开帘子进了大帐。进帐之后景衫也不下跪,而朱祁钰也没像上次一样,请人搬凳子给景衫坐下。
“你回来干什么?”朱祁钰看着景衫双手上被鲜血浸透的布条,皱眉问道。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景衫直视着朱祁钰的双眼。
朱祁钰从没被人直视双眸,因此心中颇有不快:“什么事?”
“我要知道……”景衫看出了朱祁钰眼神间的闪躲,在心里轻笑了一声:“诸葛云笙他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