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衫按照朱允炆的指引,出营之后向东走了约么三十里地,果然见到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客栈。
与其说是客栈,倒不如说这里“曾经是一家客栈”。因为由于这里太过靠近战场,经历了月余的战争洗礼,早就不可能再有客人经过,本来经营客栈的人也应该早就逃难去了。
景衫用烘钢剑拨开满是蛛网的房门,看见里面的桌椅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客栈本来可能就是那种一家夫妇所开的小店,整个占地面积只有方圆数丈,大堂中满打满算摆得下四套桌椅,而现在除了几个瘸腿的凳子,和一张不甚平整的方桌以外都早就叫人搬空了。
用手抹了抹凳子上的灰尘之后,景衫实在是没有了坐下去的想法,于是只好将烘钢剑抱在怀里站在那,顺便拿眼睛看着屋外。
屋外的踏霁正优哉游哉的来回走动,偶尔在地上啃两口草皮,而后噗的给吐了出去。景衫看着踏霁,就总是在想,这马儿倒也幸运。就凭它这一副臭脾气,若不是遇到了识马的人,恐怕早就被那些蠢笨的山野村夫给当做劣马,每日里鞭打受罪了。可如今遇上了自己,不但每天上好的草料伺候着,而且时时骑着它到处驰骋,生儿为马还有什么事能比这等生活畅快?
想着想着,景衫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好像有一阵冷风吹过。现在虽是秋意正浓的时候,但客栈里除了一个大门三面都是墙壁,怎可能会有阴风从后背吹来?
景衫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猛地竖起,将手中宝剑拔出之后往前一滚,就出了客栈。而后景衫站起时,才开始着眼查看身后究竟是何情况。
客栈之中没有灯火,此时阳光正好被挡住,因此里面一片漆黑。可景衫凭着过人的眼力,还是能隐约看见其中的三个人,浑身上下除了眼睛之外都被包裹在了黑衣之中,莫说无法看出老少,甚至只看身形都有些不辨男女。
“你们是隼叫来的?”景衫看见这些人,心里只觉得一股寒意升起。若刚才他们有心出手,景衫自问活着离开这间客栈的把握不过三成。
三个黑衣人均未答话,只有中间那人将一只右手伸了出来。
景衫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从怀中掏出令牌交到了他的手里。
那人得了令牌,才点了点头,而后向左右两边看了看他的两个同伴。两个同伴看见他的眼神,均也点了点头,之后中间那人转头看向景衫,忽然间单膝跪地,左右的同伴随即也跪了下去。
这一行为无非就是承认了景衫的身份,景衫在毒喙当了那么多年的影十七,也知道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发号施令。于是景衫也没上前将这人扶起,而是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将昼夜兼程前往少林,我的马快,尔等须得想法跟上。等我到了少林之后,自会留下记号,到时候你们沿着记号来寻我再告诉你们下一步的计划。”
鸦听了景衫的话,跪着点了点头,之后只看三人身形一淡,眨眼睛便已经离开了客栈,不知所踪。
“没想到我们毒喙之中,还有这等高手?”凭借景衫的目力,紧紧隐约能够看清这三人在转瞬之间分别往不同方向直接“弹射”了出去。由于行动实在太过迅捷,而且三人同时弹往不同方向,给人的视觉上带来了一定的误差,因此会使人产生这三人的身影“变淡”而后消失的错觉。
能做到这一点,不止要各自的轻功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三人的默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保守估计,就凭借这三人的默契,联手之后的战力起码要提升数倍。
这样说吧,单拿出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景衫有把握在正面交锋中十招之内战胜对手。可若同时对阵这三人,仅凭现在的景衫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胜算。
若一早就告诉景衫,这三人乃是朱允炆的贴身护卫,景衫或许还能释然。可因为朱允炆之前又是交令牌,又是让景衫在客栈等候的,给景衫造成了一种“这三个人不过是毒喙之中最强的刺客之一”的错觉,而正是这种错觉,让景衫对毒喙的底蕴更加多了一份畏惧,这样一来景衫若有二心,便先得提防提防“毒喙之中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如这三人一般的高手”。
当然,其实就算朱允炆直接叫出身后这三人,景衫其实也想不到那么许多。因为在景衫的脑海中“帮助朱允炆夺回皇位然后与其共享权利”乃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位苦心孤诣了四十年的老皇帝还愿不愿意与人分享手中的权利。
看见这三个人,景衫对暗杀了梦又多了一份信心,于是骑上了踏霁,又动身往嵩山上去了。
到了嵩山之后,景衫先是没有直接去往处在少室山上的少林寺,而是到了太室山前,上次将柳念依交给李元的地方。
还是按照老样子放出了一把烟火,不出半个时辰,就看见李元从山上急匆匆的跑了下来。
“怎么样,也没有派人去少林寺打探到什么?”景衫看见李元出来,有些庆幸自己上次来时随便和他编了几句瞎话,反倒给之后的行动谋得了些许便利。
李元一向将景衫的话语奉作金科玉律,怎会没有派人去过少林?此时听了景衫问话,正如同春天种下的种子到了收货时一样,心中满怀喜悦:“我差人借着各种名义明里暗里的去过少林,专门帮将军探听好了那了梦和尚的动向。”李元一边说话,一边深深地向景衫行了一个军礼。二人虽然时间紧急,但该尽的理解李元可是一点不少:“这了梦虽然是少林方丈,但每天不是讲经说法就是在房中打坐休息,作息更是规律的很。”李元将这些天里探子汇报给他的,有关了梦的一举一动都原原本本的报告给了景衫,就连了梦最爱吃的菜是麻婆豆腐都不例外。
“行了行了!”景衫听李元絮絮叨叨个没完,终于忍不住开口将他的话头截住:“难道了梦平时就不出少林寺的山门么?”
“这……”李元一听,挠挠头发道:“回景将军话,他好像还真没怎么出过门。少林寺里一应事情都有专人看管,了梦不过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会在大雄宝殿之前给全寺上下的僧人讲经说法,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做。莫说是寺门,其实除了去吃饭时以外,他就连房门都很少出的。”
景衫听了这话,老脸一黑:“他少林寺好歹是百年的古刹,不说是守卫森严,但起码也是高手如云,他不出寺门,我们哪来的机会动手!”
“这……”李元看见景衫有些生气,赶紧帮着出起了主意:“要不我们找个机会,给他下点毒……”
“亏你想得出来!”景衫被气的几乎笑了出来:“先不说了梦内功深厚,要多么猛烈的毒药才能稳稳地将他毒死,也不说怎么人不知鬼不觉的在少林寺僧人的吃食里下毒……光说一点,他了梦吃的又不是小灶,你在菜里下毒难道是想毒死少林寺从上到下上千名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