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生了小公子,钱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钱镠见小公子长得人见人爱心中十分欢喜。
这时,外面也传来好消息,阮结率人攻破了润州(镇江),活捉了薛朗,正在将他押往杭州的路上。
钱镠得到这消息后哈哈大笑:“真是双喜临门啊!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然而,让钱镠没想到的是,就在钱镠的部下阮结活捉了薛朗,准备带到周宝面前为他一雪前耻之,周宝却去世了。
其实,周宝气性大,又接连遭遇身边人的背叛,心里有多气可想而知,气部下的背叛,气亲信的背离,不光气别人,他还气自己,谁让当初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这所有的气都纠结在一起,便导致肝气郁结于体内,无法排解,从而体虚气弱百病丛生。
再加上钱镠将他接回来之后并没有杭州城,而是将他安排在了郊外的宾馆,这让他更加感慨世态炎凉。
可以说周宝曲解了钱镠的好意,他以为钱镠是嫌弃他,其实钱镠完全是为他的身体着想,一来他身体虚弱不能再过多颠簸,二来郎中也嘱咐过,最好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但钱镠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倒成了催命符,逼周宝提前咽气。
得知周宝去世,钱镠十分难过,负责服侍周宝的女婢说,周宝临死时念叨的一句话便是:“我好恨呐,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钱镠将这所有的怨恨都撒在了薛朗身上,他认为,如果没有薛朗背叛,周宝便不会逃跑,周宝不逃跑,便不会落到丁灭门手里,不落到丁灭门手里他就不会得病,所以,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薛朗造成的,他要杀薛朗替周宝报仇。
当然,更让钱镠愤怒觉得薛朗非杀不可的原因还跟外面的传言有关。
那一天,钱镠在大殿准备找钟明有事商量,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想到大殿外溜达一圈儿,刚出殿门,就看到钟明在怒骂一个女婢。
“奴婢该死,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放过奴婢吧!”那个女婢说着便左右开弓猛扇自己耳光。
“行了行了行了!我警告你,以后再敢乱嚼舌根子我就去告诉刺史大人!恨!”钟明气呼呼地说。
钱镠很意外,钟明一向都十分沉稳,怎么今天跟一个丫头较起真儿来了?他假装咳嗽了一声,钟明闻声扭头一看,发现原来钱镠就在身后。
“钱哥,您怎么在这儿?”钟明用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但他脸上的怒气明显还没完全消除。
“怎么回事儿?跟我府上的丫头较上劲了?”钱镠十分好奇地问道,然后一挥手示意那女婢退下,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些人的嘴巴就是欠抽,整天闲着没事就会捕风捉影造谣生事!”钟明气呼呼地说。
“今天不太正常啊!别藏着掖着了,老实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钱镠的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了钟明的不对劲儿。
“钱哥,你是不知道外面怎么说的!他们说你……哎!”钟明说着,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甬路旁边的一颗树干上,由于用力过猛,手背渗出丝丝血迹。
“他们是谁?说我什么了?”看到钟明欲言又止目光喷火的愤怒样,钱镠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外面的人都在传,周宝本来在丁灭门那里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被接到杭州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他们说肯定是被你杀的!”钟明隐瞒不过,值得把在外面听来的原原本本地说给钱镠听。
听到这儿,钱镠彻底不淡定了,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睛轻轻一眯,半晌才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薛朗,你的黑锅却让我扛,本刺史要你血债血偿!”
说完,抬起右腿朝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用力踢去,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一根拇指粗的小树枝应声而落,钱镠凌空而起,将断落的树枝接在手中用力一捏,那拇指粗的树枝瞬间就被捻成了粉末。
寒冬腊月的天气异常地冷,冷风如刀子一般划过钱镠奇丑奇丑的脸庞,钱镠将那一把木头沫子往风中用力地一扬,那粉末如同薛朗的骨灰一般被风卷走,没有一丝的痕迹。
原本钱镠就痛恨薛朗气死了周宝,如今,薛朗又把这么大一黑锅扣到他身上,钱镠岂能容忍?他恨不能现在就将他抽筋扒皮掏肝挖心!
“钱哥说得对,都是薛朗那贱皮子气死的周宝,这笔账咱们就算到他头上!”
钟明虽然也很气愤,但他气的是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并没有往深层次去想,如今被钱镠这么一点拨,觉得这事儿还真就不关那些造谣议论者的事儿,薛朗那贱皮子才是罪魁祸首,既然目标已经如此明确,此时此刻,他们就等着薛朗被送到案板上随意宰割了。
思念一个人会饱受相思之苦觉得度日如年,同样,仇恨一个人也会觉得度日如年,三日后,薛朗终于被阮结押送到杭州。
见到薛朗的那一刻,积压了数日的火气一股脑地从钱镠的五脏六腑窜出来,就算是打了胜仗拿下润州的喜悦都无法抵消他此时心头的愤怒。
囚车里,凌乱的头发肮脏的衣衫恐惧的眼神颤抖的四肢,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轻轻松松就要了周宝的性命,毁了自己的清白,如此罪大恶极之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但杀他之前,钱镠要让他死个明白。
“你就是薛朗?”钱镠目光如刀子一般凌厉地盯着囚车里的薛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爷我就是薛朗!”就服薛朗这样的愣头青,虽然能力不济但嘴巴厉害气势在啊!瞧瞧那语气那姿态,好在是阶下囚,这要是一朝得势那还了得?
“是你带头造的反?”钱镠的声音比腊月里的寒风还要冷上三五分。
“你说得没错,是老子造的周宝那王八羔子的反!也是老子下令烧的那王八羔子的府邸@做了就是做了,这他娘的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怎么?只准他周宝高高在上对我们吆颐气指使五喝六的,就不许我们反抗一下争取做自己的主?”薛朗理直气壮地反击。
别看他头发凌乱,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一点儿都不乱,他不光嗓门大,脾气大,眼睛更是瞪得更是比铜铃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钱镠欠了他五百两黄金没还惹他发怒了呢!
“薛朗,真实名如其人啊!好一头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要不是周宝提拔,你能有造反的机会?今天,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挖了你的心扒了你的肺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狼心狗肺?”钱镠说着,愤怒地抽出长槊,准备当场刺死以慰藉周宝在天之灵。
“哈哈哈!不就是个死吗?来吧!老子不怕!有周宝给我点背我死也值了!”薛朗仰天长啸道,看起来毫无畏惧。
“好一张伶牙利嘴,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的牙尖嘴利还是我手中的这条槊锋利,受死吧!”
钱镠将所有的仇恨与怒气都凝聚在手中锋利的的长槊之上,刷刷刷飞舞翻转了数十个回合,道路两旁的树枝纷纷应声坠地。
将士们很久没有看到钱镠如此发怒了,他的眼光如同刀子一般泛着凌厉的寒光,微微一眯,瞄准薛朗的心脏便猛刺过来。
眼看着薛朗就要一命呜呼,这时,在身旁的戴芙蓉一把拽住了钱镠的胳膊:“夫君且慢!”
“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害死我周宝兄弟,夫人为什么要阻止我?”钱镠停住手问。
戴芙蓉婉言相劝说:“陈夫人刚刚生下孩子,这大喜的日子夫君如果杀了人,恐怕是不吉利,夫君要为周节度使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到孩子满月后再杀他也不迟。”
阮结见戴夫人出面相劝,赶紧说道;“刺史大人,属下觉得戴夫人说得在理,这恰逢小公子出世眼看着又快过年了,每一桩都是喜庆事儿,不如再留他一个月,等过了年再杀,免得让这狗东西冲了小公子的福气也坏了大家伙的兴致!”
钱镠仔细想想也对,反正人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至于什么时候让他死,得看心情。既然眼下全是大喜事,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宵小之辈败了大家的兴致?
想到这儿,钱镠便手起手中的长槊,重重地往地上一放,顿时地面开裂尘土飞扬,可见刚才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来人,把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打入死老严加看管,择日再行处置!”钱镠朗声说道。
“属下遵命!”负责看押的四名士兵异口同声地答道,说完,便赶着囚车朝着死牢走去。
薛朗一看自己暂时死不了,更来劲儿了,他挥舞着带有铁链的双手像个疯子一样地在囚车里咆哮着:“哈哈哈!孬种!原来被人美化成神的钱镠也不过如此!钱镠,你就是个怕老婆的软蛋!有本事现在就杀我呀!你不敢,你们谁都不敢杀我,孬种!你们统统都是孬种……”
囚车渐行渐远,薛朗的痛骂声也渐渐淹没在寒风中。
生了儿子又拿下了润州,这接连的喜事让钱镠暂时忘记了传言中的那些烦心事,他将两件事放在同一天大办酒席一起庆祝,钱镠和他的亲人将士们在一片喜庆中迎来了新年。
多年来的征战让钱镠已经养成了危机意识,突然这么天天莺歌燕舞的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小传瓘满月的第二天,当时还是正月,外面飘着大雪,钱镠在大殿中烤着碳火,戴芙蓉身着一件淡紫色披风手里捧着一把梅花笑吟吟地走进来,缓缓地走到桌前,将梅花插在一个好看的素色花瓶里。
顿时,殿内便溢满梅花的清香。
“夫君,看着花开得好看不?”戴夫人手捧着花瓶,娇笑着问道。
“没夫人好看!”钱镠淡淡的笑着,虽然唇角带着笑意,但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子忧虑,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这一切怎么能躲得过戴芙蓉的眼睛呢?她是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懂钱镠的人,没有之一。
钱镠的喜怒哀乐在她的眼中根本无需掩藏,也掩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