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了饭桌,刺死了美人之后,成及一刻也不耽搁,当下便下令火速攻城。
部将不解:“不是已经决定让兄弟们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攻打的吗?为何将军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成及说:“那丁灭门手段不少,留着他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而且周宝在他手里,若是给他时间去谋划,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呢!不如趁早结果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部将觉得成及说得在理,于是去召集将士们连夜攻城。
成及命人准备弓弩,趁着夜黑将守城的守卫射杀,然后令手脚灵敏的士兵架上云梯悄无声息地爬进去打开城门。
成及也不是毫无防备,他为自己设下了多层机关,这一便是下毒。
他命人送去的那些酒肉其实是没有毒的,毒都在碗筷上,通常兵家吃饭之前验毒都会在食物酒水中测验,假如食物酒水中没有毒那就表示可以吃了,很少有人会去测验碗筷。
丁从实命人将毒抹在酒杯的外沿上,这样即便是验毒也基本验不到,只要嘴唇碰到就会立刻发作,中毒者当场吐血身亡。
第二招用美人关。
那派出去的美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经过特训的女杀手,她们不仅长得美,而且精于下毒,成及和他的将士们一旦中了计上了床,那么事后肯定会口渴需要喝水喝汤,她们便会趁机在汤水中下毒,这样成及便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事儿坏就坏在丁从实对自己太过自信,对成及太不了解。他以为成及的将士们一路劳顿肯定会大吃大喝,就算不吃也会找个姑娘解解闷儿,但他太高看自己小看成及了。
他错就错在不该把成及看成是酒囊饭袋好色之徒,但这一切都是该着的。
成及带人杀入常州城时,丁从实正在跟一群平日里喜欢巴结的狐朋狗友在喝酒,丁从实端起一盏果绿色的琉璃杯抿了一口,咂巴了几下嘴巴,表情极为享受地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成及再猛再能打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呐,就算他不吃不喝,可我就不信他能够破得了我的这招美人计!”
旁边的人纷纷恭维道:“刺史大人果然手段高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那头愣头青给关进温柔乡里了,想必成将军现在都已经成软骨头了呢,哈哈哈!”
副将说:“没错,顶多让他再折腾半个时辰,就要去见阎王爷咯,啧啧,年纪轻轻的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也挺可惜的,诸位你们说是吧,啊?”
“哈哈哈!”众人一片哄笑。
这笑声还没散尽,外面便出来一位守卫的呼叫声:“不好了!成及带人打进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噗通”一声,紧接着连同窗户和那名守卫的尸体一头砸在了酒桌上,鲜血吧嗒吧嗒地滴进了盘子里,与各种牛羊鸡肉混合在一起,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惊悚。
众人大惊,赶紧回头去看,却见成及手提钢刀,目光炯炯,身后带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封住了门口。
丁从实的副将坐在最门口的位置,见状哆哆嗦嗦地说:“成,成将军,是酒喝得不尽兴还是美人不够多?要是将军觉得酒不好喝美人不够多的话,我这就命人再去给你……”
没等他说完,成及便嫌恶地将钢刀刺入他的胸口,强制性地让他闭上那张没羞没臊的嘴。
众人一看副将被杀,吓得顿时乱了阵脚,这都是一群平日里喜欢巴结奉承的宵小之辈,从来没有摸过刀习过武,如今见到这阵势,胆都吓裂了,见孔就入见缝就钻,趴到桌子底下的,想从窗户逃出去的,还有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一个比一个饭桶,一个比一个孬种。
当然也有胆大不要命的,搬起椅子想要砸过来的,结果椅子飞到半空时被成及一刀劈成两段,随后飞身离地,将椅子一脚踹了回去,当下那扔椅子的敌人便被撞得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成及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人冲进来像老鹰拎小鸡一般将他们从桌子地墙角处拎出来,霹雳咔嚓一刀一个,分分钟送他们去见了阎王爷。
“丁灭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就爱灭别人的门吗?今天我就让你亲自尝一尝这被灭门的滋味儿,看刀!”成及说着,便举起钢刀猛刺过来。
丁从实之所以外号叫丁灭门,正是因为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一个精于算计别人的人,最担心的便是有一天别人也会用他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所以,他将自己常驻的地方都设下了机关,防的就是这一天。
当成及的大刀刺过去时,成及顺势地往后退了几步,手对准墙上的一个机关轻轻一按,只听咣当一声,从房梁上掉下一个巨大的铁网,将丁从实护在了里面,成及的刀不偏不倚地砍在铁笼子上,溅出无数的火花。
“我成及生来就是祸害别人的命,想要我的命,哪儿那么容易?成及,那么多的酒菜没毒死你,那么美的女人没搞死你,看起来你的命还挺硬,今日之仇我丁某人记心里了,改日一定找你血债血偿!”
说完,丁从实便迅速地按了一下墙上的另外一个机关,墙面咣当一声打开一道通往密室的门,丁从实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了。
“去城门口堵着他,别让这王八蛋跑了!”成及命令道。
“是!”士兵们领命后,撤出去追丁从实去了。
其实,丁从实的这条密道是直接通往城外的,所以,成及即便是命人堵着了城门,也根本抓不到丁从实。
但丁从实活该短命,或许是坏事做多了的缘故,杀了那么多的人,灭了那么多人的门阎王爷估计也挺欣赏他的,肯定想早点儿把他喊去见识见识这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能耐。
所以,当他顺着密室地下道连夜逃到海陵时,最终落到了杨行密手中,被杨行密给取走了性命。甭管死谁手里,总之祸害已除也算是皆大欢喜。
成及听说丁从实已逃,也无计可施,反正和尚跑了庙还在就成,他从一俘虏口中得知周宝被软禁在一个小黑屋里,便带人即刻去解救。
找到他时,周宝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破床上冻得瑟瑟发抖,十月的天气,天气异常寒冷,却没一床像样的被子,成及忍不住一阵心酸,想不到丁从实竟然这么对待一个曾经把他当亲信义无反顾来投奔他的人。
他命人将周宝搀搀扶起来,帮他洗漱并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送上马车,一路跟他回到了浙江。
钱镠听说成及成功拿下常州并解救了周宝十分高兴,便带领部下到郊外以属臣之礼迎接周宝。
“成将军,干得漂亮!兄弟们辛苦了,本刺史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为你们接风洗尘!走!”待成及一露面,钱镠便热情迎接。
成及迅速跳下马,俯首抱拳说道:“刺史大人亲自前来迎接,成及惶恐!刺史大人,属下把镇海节度使周宝也带回来了!”
钱镠赶紧问:“带回来就好,周节度使现在人在哪里?”
成及有点儿为难地说:“人现就在马车内。只是……”
钱镠问:“只是个什么?”
成及叹了口气说:“周节度使在丁灭门那里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现在人看起来精神萎靡,健康状况也不太好!”
其实钱镠可以想象得到,一个遭到部下叛变的镇海节度使,府邸被烧了,亲信被杀了,一个人在有惊又怕的情况下投奔一个人而去,然而这个人不但没有出手相救,反而落井下石将他软禁,唤作是谁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背叛和打击。
尤其是向周宝这样脾气暴躁之人,没有被活活气死已经算命大了。
他伸手掀开轿帘,看到周宝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不悲不喜。看到这一幕,钱镠感慨颇多,想不到上一次见面时还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这一次再见已经生无可恋了。
人啊,最怕的不是吃苦受罪,而是被你从不设防的亲近人背叛。钱镠深深地记住了这一点,他会择优而用,更会严以律己,绝不给任何人背叛自己的机会。
钱镠命人给周宝安排了住处,并请来郎中为他把脉,郎中表示,周宝急火攻心身体虚弱,对于康复并不乐观。
钱镠叹了一口气,将周宝安排到樟亭驿,并派人好生照顾。
887年十月,钱镠升成及为常州刺史。
十一月十二日,天气异常寒冷,钱镠正在屋子里看书,一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陈夫人要生了。
“快去请产婆!”钱镠吩咐道。
“产婆已经来了,正在屋子里伺候着呢!夫人可能难产,刺史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女婢着急地说。
“走,带我去看看!”钱镠说着,便匆匆赶往陈夫人的寝室。
说来也怪,那钱镠没来之前,产婆还一口一个难产,待到钱镠一赶到时,那孩子便顺利地降生了。
“啊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出来了,可吓死老奴了!你要是再不出来,老奴可就要没命咯!”产婆抱着刚产下的婴儿兴奋地往门外走,刚一开门,就看到钱镠站在外面。
“产婆,陈夫人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钱镠问。
“恭喜刺史大人,贺喜刺史大人,陈夫人为您生了个小公子,瞧这小模样长得,多俊呀,跟刺史大人长得可真像哎,一看就是天生的富贵命!”那产婆自顾自地瞎奉承着,丝毫不顾及钱镠这外号丑八怪的感受。
哎,长得俊怎么会像他钱镠呢?哈哈哈!
不过钱镠并不恼怒,在他看来,堂堂男儿身,长得好看做什么?又不需要刷脸过日子,戏子才需要长得好看!
钱镠笑着将孩子接过来,吩咐身边的人:“嬷嬷辛苦了,快给打赏。”
“是!”身边的随从端出一盘银元宝,总共十二锭银子,赏给产婆。
产婆可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银子,高兴得一笑嘴巴直接咧到耳朵后头,他接过银两背过身去习惯性地拿起一锭用牙齿用力一咬,直到崩到了牙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钱镠见状哈哈大笑,再低头去看怀里的婴儿,只见他肤如白玉面若银盘长得十分周正,这孩子在钱镠的怀里不哭不闹,倒时紧闭着小眼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声音很是好听。
钱镠忍不住夸赞:“这娃不仅长得好,连声音都好听,像是瓘玉发出来的声音,听着舒心。”
陈夫人闻言道:“刺史大人何不以此给他赐个名?”
钱镠想了想说:“那就叫传瓘吧!”
“传瓘,钱传瓘,这名字真好听!”陈夫人欢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