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一个人叫罗隐,这罗隐是新登人,虽然容貌长得十分丑陋,但是从小就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唯一的缺点是人太耿直,看不惯一些官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言行不一致的丑恶嘴脸,常常写诗嘲讽时政,十个十足的愤青
愤青就愤青吧,愤青大多数只是过过嘴瘾,但这罗隐可不是个普通的愤青,他有大志向,他不光愤还参加考试,想要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力挽狂澜扭转当时的时政。
这场面让朝廷就有点儿吼不住了,一边儿骂着朝官,一边参加考试。这换谁当考官也不能让他中啊!于是,便屡考屡败,屡败屡考,连着考了六次次次名落空山。这满满一肚子的才学没处使,罗隐便只能将这怀才不遇的怨气都抒发在了一首接一首的诗中。
他的诗究竟多有名多受欢迎呢,举一个例子。
唐宣宗时宰相令狐绹的儿子令狐滈考中了进士,罗隐便送了一首诗做贺礼,令狐绹对儿子说:“你中了进士爹并没有多高兴,让我高兴的是你能得到罗隐的认可,并为你题做了一首诗。”
所以说,罗隐有才有激情,缺的是一次让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当时黄巢平定之后,朝廷曾经有人建议唐僖宗起用罗隐,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却被朝官韦贻范给抹去了。
原来,韦贻范曾经跟罗隐同乘一条船,当时罗隐在船上痛骂当时的时政,船夫便跟他提了个醒,说这船上有朝廷的官员,暗示他说话注意点儿分寸别给自己找麻烦。没成想这罗隐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些朝官胸无点墨狗皮不是!我用脚丫子写出来的东西都比他们强百倍千倍!”
朝官们一听罗隐如此傲慢,直接投了反对票,结果,这罗隐便从此被列入了黑名单。
这事传到罗隐的耳朵里,他摇头叹息觉得这辈子恐怕是遇不到能够赏识他的人了,便从此心灰意冷,彻底放弃了科举考试。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杭州刺史钱镠求贤若渴,特意举办大赛选拔出了十名获奖者封为鸾手校尉,专门为他在松江画那些流徙的人才,不禁对钱镠的做法大为赞赏。
人都是有向上心的,尤其是有真才实学又胸怀大志之人,他们迫切地希望自己的才华可以得到施展,罗隐也不例外。
所以,当他听说鸾手校尉之事时,特意跑到松江去转了几天,希望可以背画下来。
怎奈这罗隐长得太丑,不光是丑,年纪还大。
唐朝时期人的寿命可没现在这么高,五十五岁在当时可是高龄了,这又老又丑的在一群文人武士中就显得毫不起眼。而且鸾手校尉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给刺史挑选精英,罗隐显然不合适,便自作主张地放弃了他。
但鸾手校尉的想法罗隐并不知道啊,为了增加入画率,他多次在那松江附近溜达,却始终入不了鸾手校尉们的法眼。
能遇到真正爱才惜才的人实属不易,罗隐决定毛遂自荐主动出击,便投书给钱镠试探一下。
他将自己写的一首《夏口诗》写在了卷首,其中一句写道:“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漫英雄。”借曹操容不得祢衡的典故来试探钱镠对自己的态度。
钱镠接到书信看到卷首的那一句诗后哈哈大笑,对于罗隐的典故他是听说了不少,知道他才华横溢却嘴巴太损脾气太拧巴,所以没人愿意用他。
当然百闻不如一见,如今罗隐的亲笔书信就在面前,钱镠怀着一份好奇便继而往下读,越看越觉得这罗隐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等读完以后,没见到他的面便有了委以重任的决心。
他收起书信忍不住称赞道:“这么难得的人才,朝廷居然放着不用,真是太浪费了!既然现在让我遇见了,就一定不能怠慢了他!”
于是,钱镠亲自给罗隐回了信,信中写道:“仲宣远托刘荆州,都缘乱世,夫子辟为鲁司寇,只为故乡。”显然,钱镠将罗隐比作了三国时期的王粲和春秋时的孔夫子,可见钱镠对他的才华是何等的认可和重视。
已经五十五岁的罗隐经过了半世的颠沛流离,经过了数次的大考落榜,经过了朝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可谓是阅尽了世事沧桑,看透了人情冷暖,如今,终于得到钱镠如此赏识,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受宠若惊。
从此,便下定决心,留下来死心塌地地为钱镠效力。于是,他给钱镠回信说:“刺史如此抬爱,罗隐愿效犬马之劳。”
钱镠收到信后十分高兴,立刻任命罗隐为钱塘县令。
一个大半辈子都在拒绝冷落中煎熬的人,突然被如此重视,心里的那份感激自不必说。罗隐一心扑在工作上,将钱塘县治理的风生水起。
钱镠一看,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后来又封他为掌书记。
作为书记官,罗隐并不只是记录钱镠的指示,起草文书,还会在关键时刻为钱镠出谋划策,帮助钱镠治理杭州,这让钱镠省了不少新。
当然,最让钱镠满意的是他的人品,从不附炎趋势,也不投其所好,总之,罗隐不仅有才还有品,十分对钱镠的口味。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以为罗隐当了官他那爱管闲事的犟脾气就会有所收敛,那根本不可能。对于钱镠的知遇之恩,他感恩归感恩,但该批评还是要批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钱镠也有错,别人也知道他有错,但都觉得不能说不该说也不敢说。
罗隐却不这么认为,只要他觉得错了,立马就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一日,罗隐正在西湖泛舟,钱镠的家丁派人来找他:“罗大人,刺史大人喊你过去。”
罗隐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当下便匆匆上岸,直奔刺史府,半路上,遇到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渔民,肩上挑着几斤鱼走在他前头。
罗隐见那鱼十分新鲜,便想着买几条送给钱镠,中午还可以在那蹭顿饭。他快步追了几步,跟在那老渔民的身后问道:“这位大哥,看着你这鱼挺新鲜的,能不能卖几斤给我?”
老渔民摆了摆手说:“这是要交给钱刺史的,卖不得呀!”
罗隐忍不住念叨着:“交给钱刺史?”
等他抬起头来时,却见那渔民已经落下他一大截了,他再次快步追上去说:“大哥,你说这些鱼是卖给钱刺史的?”
老渔民叹了口气说:“哎,要是卖就好咯!我们这是白交的使宅鱼呀!”
罗隐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这时,旁边的一位年轻的渔民从后面赶过来插嘴道:“这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些西湖边上的渔民,每人每天都要向钱府上缴几斤鱼,哎,这要是收成好还行,可有时候一天钓的还不够上缴的,渔民的日子不好过哟!”
罗隐看着那一老一壮两位渔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寻思着自己该如何跟钱镠提一提这件事。
进了钱府见到钱镠后,钱镠便欢喜地拿出一幅画给他看。罗隐接在手里仔细一看,那是一副《磻溪垂钓图》,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忍不住说:“好画好画!”
钱镠便说:“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给这幅画提一首诗,你瞧,笔墨都准备好了!”
罗隐回想起刚才那一老一壮两位渔民说的话,再仔细看这眼前绝美的垂钓图,略微一沉思,便挥毫泼墨道:“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若叫生在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
这诗写得简单粗暴,钱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辅助周武王伐纣立国的姜子牙,要是在西湖边上钓鱼的话,也得交使宅鱼啊!好家伙,原来这罗隐是在批评自己的苛税呀!
原本这使宅鱼便不是他的主意,如今见罗隐提起,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当下便命人将这使宅鱼的苛税给免除了。
这一件事同时考验了两个人,罗隐的关心百姓疾苦,而钱镠也是知错能改,听取良臣的谏言。一个是虚怀若谷虚心纳谏的好上司,一个是有话就说有事就奏的好下属,这样的人联手想不成功都难。
就在钱镠这边把浙江搞得风风火火之时,静将都指挥使成及给钱镠传来消息:“浙西节度使周宝出事了!”
钱镠一听大惊失色,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成及说:“他的部下薛郎带领刘浩造了反,杀了他的随从,烧了他的府邸,周宝带着家眷连夜逃走了!”
钱镠忙问:“知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成及答道:“听说投奔他的亲信常州刺史丁从实那边去了,但是丁从实那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人称丁灭门,周宝投靠他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正说着,浙江都将阮结和东安都将杜稜也匆匆赶来了,阮结的消息比较灵通:“刺史大人,浙西节度使周宝部下造反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钱镠点点头:“我跟成将军正说这事儿呢!”
阮结接着说:“周宝也是糊涂,投奔谁不好偏要投奔那丁灭门,这下倒好,人刚一过去,就被控制了。”
没等钱镠回应,杜稜便说:“这是我们趁机扩张势力的最好时机,周宝不仅是朝廷钦封的朝廷命官,也是我们刺史大人的朋友,我们大可以以此为借口讨伐反贼,为周宝报仇。”
成及的话正好说到了钱镠的心坎里,他立刻派成及,阮结和杜稜讨伐润州薛朗。成及等人领命后,率领将士们直奔润州。
薛朗只是一时兴起就带人反了,他们哪儿是钱镠的得力干将成及的对手?成及率人到达阳羡,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薛朗的李君旺部,获战舰800艘。
钱镠见成及大胜而归,大摆酒席为他开庆功宴。宴席上,成及再三向钱镠承诺:“待时机一到,便带兄弟们杀到常州。”
于是,四个月后,钱镠便再次派成及带人斩杀了丁重德,包围了常州,军队驻扎在常州城外十里处,准备随时攻打常州,营救周宝。
常州刺史丁从实不仅心狠手辣而且馊主意多,知道硬拼会劳财伤命,他与部下一合计,有人说:“成及骁勇善战跟他的主子钱镠一个德行,打起仗来不要命,如果硬拼的话肯定得吃大亏,不如费点儿小钱用糖衣炮弹和美人计搞定他们。”
丁从实大腿一派当即决定就用这招,他轻哼了一声,胜券在握地说:“哼哼,再硬的汉子,我就不信他见到了这群貌美的女子骨头不酥腿不软!”部下们纷纷表示赞同。
很快,丁从实便命人备下宴席招待成及的大军,不仅如此,还分别给每一位将领送去了一位貌美如花的俊俏女子。
酒肉都是上等,姑娘都是极品,丁从实合计着成及一定逃不过他设下的美人计。但他忘了成及是跟谁混的,怎么会被他这点儿小恩小惠就给收买了。
“将军,你旅途劳累,让小女子服侍你歇息吧!”成及抬头去看,这姑娘肌肤胜雪,眉眼清秀,说话声音也好听,的确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惜送错了人。
成及当即大怒:“想用酒肉女色取悦我?也太小瞧我成及了!本将军不吃这牛羊猪肉,要吃就吃丁从实的肉!”说罢,便一脚踢翻了满桌的酒肉,随后拔出利剑,照准女子的胸口毫不留情地刺下去,姑娘随声倒地。
原本是来投怀送抱的,到头来却枉送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