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着下了三天,狂风暴雨之中根本不能够行走,所以陈胜等人便停留在了小河河畔。县尉陈寿急的不行,这雨一直下,下完之后路上泥泞也不好走路,行程一定会拖延,要是延误了,是要杀头的!陈胜原本以为陈寿还会在行程中变着法子的整自己,但是看到陈寿现在自顾不暇急的不行的样子,陈胜心中很是快意。
然而这雨并没有停歇的趋势,虽然在第四天的时候雨势稍微缓解,但是依旧能够在小河之中掀起到腿高的波浪。陈胜等人早已经把帐篷都迁到了高出,在山丘之上看着河水泛滥,使劲冲刷着道路,陈胜心中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虽然延期之后不光陈寿要被砍头,这些个徭役都难免遭到屠杀,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吴广这边却耐不住了,记得上蹿下跳:“不行啊,要是这么下下去,我们肯定不能按时到咸阳了!”
陈胜转头朝着吴广笑了笑:“吴兄何必着急,咱们足有近千人,即便是迟到了,始皇帝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顶多也就是杀了陈寿警告我们一番也就罢了。”
吴广听了这话却连连摇头:“你这可就错了,你是不知道,三川郡前段时间有一伙人,比我们这波人还多,自以为距离咸阳近,便慢悠悠赶路,谁知道遇上了暴雨,最后果然迟到了,等着到了咸阳之后,那一千多人全部都被杀了!始皇帝可不会理会你究竟有多少人,他是有多少就杀多少!”
陈胜闻言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山丘上在大雨中来回飘摇的密密麻麻的帐篷,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等着到了第四天中午的时候,突然有士兵传令各屯长把人都聚拢在一处。陈胜与吴广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人都带到了山丘中间。原来下了三天的雨,陈寿终于等不下去了。把人都聚集起来之后,他说道:“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了,要知道,一旦延期,我们都是要被杀头的。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今天就继续出发。”
吴广闻言大惊失色:“头儿,这雨下这么大,路上都是泥水,怎么能走路?”
陈寿闻言一皱眉头,喝到:“不能走就给我爬,总之绝对不能拖延了!”
他这说完,立马便催促着众人下了山丘往路上走。众人急匆匆收拾了帐篷,背上大锅,一个个怨声载道地跟着陈寿上路了。
不过运气不错,走到晚上的时候,这持续了四天的大雨终于还是停下来了。
但是因为路上泥泞不堪,加上冒雨行走众人都有些不堪重负,一千多人拖拖拉拉走得很慢。不少人都在路上被雨水冲掉了草鞋,更有的因为支持不住而生病。一个下午大家才走了不到十里路。这让陈寿气不打一处来,找到那几个生病的没鞋的抄起路旁边的荆条便噼里啪啦打了一通。
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情绪,一个个闷闷不乐地吃着冷饭,当然也有胆子大不服气的聚在一起悄悄咒骂县尉陈寿。
入夜,风寒,月光终于露了出来。吴广和陈胜两个人却都没有睡着,四只眼睛盯着从帐篷缝隙中漏下来的月光,仿佛是四颗宝石。
吴广出声说道:“陈胜兄弟,这已经是七月一号了。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天气晴朗的话,从三川郡到咸阳也得二十天。但现在我们还没有到三川郡,这一次,我们肯定是没有办法按时抵达咸阳了。”
陈胜没有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吴广转头见陈胜一脸淡定,似乎根本不担心延期之后被杀头,便有些郁闷:“兄弟,你就不担心吗?”
陈胜乜了吴广一眼,说道:“担心有什么用?担心我们也不可能按时到咸阳啊。”
“唉!”吴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大家继续上路。连天的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不是一晚上就能干透的。坑坑洼洼的积水三两步就有一个,大家走起来都是谨小慎微。越是穿鞋子越是因为脚底沾染的泥土而费力,反倒是光着脚丫的走起来很是轻松。这倒是应了那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等着大家到了三川郡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号了。
然而抵达三川郡之后,原本都担忧延期的大家突然被一个消息给冲昏了头脑,所有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忘记了延期之后的死刑,而是茫然地瞪着眼睛慢慢消化这个消息。这个消息就是始皇帝驾崩了。
大秦帝国成立以来,始皇帝早已经成为了大秦百姓们心中的神话。他南征北战的丰功伟绩被不断夸赞着,而巡游天下见仙人,以皇帝之尊镇压湘水之神等等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让人们把嬴政想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嬴政自称是真人,这使得真人这一个词儿广泛流传,百姓们都以为始皇帝嬴政已经是长生不老的人物了。、
没错,百姓们确实埋怨嬴政不停地滥用民力,也觉得秦国的律法太过于严苛,但是这并不阻碍他们对嬴政的崇敬。但是在这一刻,他们发现人中至尊的始皇帝,竟然也是会死的。
在这一刻,他们心中的情绪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有些诧异,另一方面由有些遗憾,总之少有人觉得开心。嬴政的死并没有让天下百姓们欢呼雀跃普天同庆,反倒是让百姓们都有些沉闷起来。
吴广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连地摇头,不断地说着:“皇帝他怎么会死呢?这不可能啊!”
但是三川郡的百姓们全都在讨论着嬴政的死讯,有的说嬴政是吃了仙药成仙了,有的说嬴政是被方士的丹药给毒死了,有的说嬴政是死在了巡游天下的路上,有的说嬴政生病而死的……
莫衷一是的言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嬴政确实是死了。
等着到了天黑,第二个大消息又穿来了,那就是扶苏也死了,胡亥即将就登基成为皇帝。这个消息瞬间让徭役队伍沸腾了:“胡亥?怎么可能是胡亥呢?”
“是那个从下就喜欢踩兄弟姐妹鞋子的人吗?”
“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吗?”
“是那个跟着嬴政一起巡游天下的人吗?”
大家对胡亥的印象出奇的一致,都以为胡亥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根本不应该让他当皇帝。但是这消息不断地被证实,大家只能被迫接受这个消息。
当天晚上,陈胜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胡亥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当上皇帝,让他心中掀起了波澜。
一个意念就像是一道闪电突然划了下来,然后便停留在陈胜的心中,让他久久不能自拔——胡亥都能当皇帝,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呢?
这个想法在刚刚从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震惊,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他所知道的王公贵族,都是世袭的。那些姬姓姜姓田姓魏姓的人才有可能当皇帝,自己姓陈,在普通不过的一个姓氏,怎么可能当皇帝呢?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自己太愚蠢了,陈姓比姬姓低贱在哪里呢?嬴政的祖上不还是西戎放马的游牧民族呢?这些个王公贵族的祖先,哪一个不是普通人呢?
当皇帝的想法开始在他脑海中深深扎根,他只觉得热血沸腾难以自拔。紧接着,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开始从他的脑海中冒出来——他要造反。
吴广虽然心中担忧,但是辗转了一会儿也睡着了。等着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陈胜睁着两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发呆,吴广有些个纳闷,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不会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吧?”
陈胜眼睛一亮,突然看向了吴广,吴广莫名其妙就被吓了一跳,精神也立马来了,后退一步说道:“你要干什么!”
帐篷外面的月亮仿佛是美人的笑容,浅浅的嘴唇微微弯起来,无比性感。
陈胜也笑了,嘴角的笑容仿佛是从憋了十多年的酒香忍不住要从罐子里跑出来让人品尝,很快就感染了吴广。吴广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坐下问道:“你小子傻笑什么呢?”
一个月的同寝已经让他们关系莫逆,吴广跟陈胜说话之时也已经不那么客气了。
陈胜坐了起来,面对吴广说道:“吴兄,你说这一次我们能按时赶到咸阳吗?”
一听这话,本来还嘴角带笑的吴广立马就耷拉了脸,垂头丧气地说道:“能个屁,要到我看怎么也得到八月份了。到了那个时候,唉,延期十天,咱们恐怕都得死了。”
陈胜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们去了咸阳也是一死,为什么还要去呢?”
吴广白了陈胜一眼,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敢逃,那是要株连的!你逃株连我一家,我逃你知道你不阻拦也株连你一家。到时候咱们整个阳城县,恐怕都给杀绝了不可!”
“你家里还有人吗?”陈胜问道。
吴广一愣,摸了摸头说道:“倒是没有哈,但是我有街坊邻居啊!”
“你邻居有多少人?”陈胜又追问道。
吴广说道:“十户左右吧。不对不对,前年已经迁走了三户,应该是七户。”
“七户是多少人?”
吴广闻言有开始掰着指头数,可是数了半天之后他说道:“十多个吧。”
“他们人呢?”
“老的都死了,年轻都去修长城了,也就我一个。”
陈胜闻言哈哈大笑:“既然已经去修长城了,天高地远的,即便株连,他们又怎么能找得到人呢?”
吴广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让我跟着你一起逃跑吧!”
陈胜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要逃跑?”
吴广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说道:“不对啊,我们完全可以逃啊!外面这一千人几乎就是我们阳城县最后的年轻人了,大家伙儿一逃他株连也没处找人去。再说了,即便家里有老人,咱们这么一死没人照顾,难免也是一死,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陈胜说道:“吴兄。如今我们去咸阳是死,逃跑要被追捕,即便能逃出三川郡,你能一辈子都逃跑吗?左右都是死,与其等死,不如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听陈胜这么一说,吴广有些茫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你要干什么?”
“我们起兵造反吧!”陈胜眼睛灼灼,盯着吴广说道。
吴广被陈胜这么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茫然说道:“造反,你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天底下从来没有来百姓敢造反的,造反这个词儿说起来,就是诸侯国的封君取代国君,比如齐国的田氏夺取姜氏的政权。此时听到陈胜说要造反,吴广竟然一时间还不能够理解。
陈胜则显然已经有了计划,他说道:“嬴政滥用民力,杀戮无道,天底下的百姓对秦国早已经怨声载道了!我知道,在楚国甚至有不少人已经组织了队伍想要起兵造反。现如今,百姓们都渴望着仁慈的扶苏能够继承皇位,如此以来,百姓们便可以脱离这水声火热的生活,可是现如今的皇帝竟然是胡亥!老百姓们根本就不愿意让胡亥登基!这一次我们前往咸阳修建阿房宫,全是这胡亥的主意。阿房宫就是嬴政都知道消耗太大而叫停了,他却要重新修建,这只能证明,他比嬴政还要残暴!”
吴广听陈胜滔滔不绝骂了嬴政和胡亥一会儿,他一脸震惊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率领这一千人,起兵造反,直接打到咸阳吧!”陈胜盯着吴广说道。
吴广咽了一口唾沫,突然想起陈胜那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这一刻,听他看着眼神灼灼的陈胜,突然有一些自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只麻雀,而陈胜则是在九天之上翱翔的老鹰。
陈胜则继续说道:“你不要觉得我们手头上这一千人实在是少,只要我们振臂一呼,天底下响应我们的人将数不胜数!天下百姓爱戴扶苏,有很多人都不相信扶苏已经死了,有人猜测扶苏悄悄潜逃了。而楚国人则爱戴善于用兵爱民如子的项燕。我们就假装说自己是扶苏和项燕领到的军队,如此一来,天底下的百姓必然纷纷来投奔我们。到时候招募一万军队不在话下!”
吴广此时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他跟着陈胜的思路说道:“假装说是扶苏的部下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拉上项燕呢?”
“你没有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一句话吗?楚国与秦国是宿仇,天底下最想要推翻秦朝的,肯定是楚国人!所以我们一定要拉上项燕!”陈胜解释说道。
吴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陈胜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兄弟,你敢想,老子就敢跟你干!”
陈胜闻言大喜:“好,那我们就先商量一下,怎么样把我们身边这一千徭役给动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