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过招，都有一定之规

李志华见常晓光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就低下头来。常晓光也不说话，就盯着李志华看。看得李志华不好意思了，就说，老兄，得理也得饶人啊。

常 晓光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小口，说，我对你是赤诚相见，你却对我玩浪里格朗，你老弟有点不够意思了。其实，内心里，常晓光非常清楚，在这个圈子混的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最侯谁吃亏谁占便宜，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李志华就坐正了，说，那我就实事求是地说，我现在的队伍无正好有空，你们的项目能给我，我很高兴，也很感谢老兄你。你心中有我这个兄弟，关键时刻能拉我一把，照顾我，我也不说那些虚套套。

我也是懂得规矩的，该给你的那一份，我一分钱也不会少了你的。一会儿咱们签了合同，我到银行给你办转款手续。

常晓光摇摇头，咱们不说这个。如果是为了这个，给你说实话，在你之前，有一些人已经掂着钱口袋找过我了。那些规矩我能不知道吗？论关系，有些人比咱们认识得早。

李志华说，关系是关系，人情是人情，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就要按这个圈子的规矩行事。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真的去走那个招投标的程序，光说要扫清外围，上上下下的打点，得花多少钱啊？

咱们算是走了一条捷径，直接就达到了目的，我拿给你的本来就是你应该得的，比我走那些程序花得还少很大一块呢。对我也划算，算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吧。

常晓光见他这样说，就点点头，既然你有这个心，我也不能扫你的兴。不过，丑话还是要先说到前头。这些个事请咱们是按规矩来的，其他的事情，也得按规矩来。

李志华想了想说，只要你不是做得太过分。

常晓光说，我不会过分的，我最大的要求就是，第一你不能给我偷工减料，第二不能以次充好，第三要绝对保证质量。

李志华没有贸然表态，他得好好想一想。他知道常晓光的底细，这家伙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如果他认起真来，那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建筑行业这点事，这点猫腻，他比谁都清楚，只有他糊弄你的份儿，没有你糊弄他的情况。不过，既然接下了他的项目，那就是有钱可赚的。

如果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利润会比别家少一点，但是总比不干要强许多。 其实，他心里清楚，不管嘴上怎么说，规规矩矩办事，拿到的是正常利润；如果鬼鬼叨叨做工程，拿到的是超额利润。后者拿到的钱可能多一点，但是也有很大的风险。弄不好，还会出事。一旦出了事，那你后半生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现在的建筑行业，越来越规范，有关部门查得也越来越紧，再说，活儿也不好找了。竞争太激烈了。以后看这趋势，就是要凭着真本事吃饭了。既然是这样的趋势，那就从常晓光这里开始吧。

想好以后，李志华就说，这个没有问题。既然咱们合伙求财，就都得一心一意，真心实意，把活干好，以后才有饭吃。谁也不想弄成一锤子买卖。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你面前，谁要是想糊弄你，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常晓光就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说，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咱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吧？李志华点点头。常晓光拿出来准备好的合同，递给李志华，李志华仔细地看过之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常晓光说，我们那里已经准备就绪，你们的队伍明天就可以进场。

李志华说，你是不是先预支一点工钱？

常晓光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李志华，你见过哪里有这个先例？

李志华并不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先例。他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呢。现在流行的规矩是，干活不给工钱，自己还要垫钱。

业主从来都是不预支工钱的。不仅是不预支，即使你干了一段时间的活，这一段时间的工钱也不给。还要往后拖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也好像约定俗成。只要你的工期稳定了，活儿也干得能看得过去了，业主才会付给你一定比例的工钱。

所以，作为包工头，承揽不下项目，那就是在等死；承揽下项目呢，情况会好一点，但是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是在找死。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被动的，后者是主动的。

话是这样说，包工头为了活下去，为了发财，该揽项目还是要揽项目的。鸡不尿尿，各有门道。

包工头的门道在于他手下的工人，在于那些原材料供应商。业主拖欠他，他反过来再拖欠手下的工人，拖欠那些原材料供应商。这就形成了很奇特的拖欠资金链。久而久之，互相拖欠，就成了不成文的惯例，成了一种规矩。你不拖欠，反而不正常了。

问题是，业主的拖欠，对象只是向李志华这样的包工头，就你一个人。可是，李志华拖欠的对象就多了。先说手下的工人，都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乡里乡亲的。

乡里乡亲，并不是说就不能拖欠，规矩大家都还是懂得。怕的是有特殊情况。昨晚上，王胜利就来找过他了。

王胜利的情况也是很叫人同情的。老婆在村里，可是有地不能种。为啥，顾不上。他们有一个生白血病的孩子，孩子还小，需要他照顾。他们也知道这个病一般治不好，就又生了一个孩子。在农村生两个孩子很普遍，可是一个白血病，就把他们拖住了。要花很多钱，全家人省吃俭用，可是也不够看病。

这个时候，王胜利就知道了，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下的。可是他又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在工地上练出来了绑钢筋。他是一个挺好的钢筋工。李志华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对别人拖欠工资，不拖欠他的。但是，这样的照顾，有时候也不能解决问题。

他们的工资，是干一天有一天，不干就没有了。王胜利倒是很勤劳，也很能吃苦。但是他这个钢筋工，不能单独去找活干。所以，李志华这里有活，他才能有活干，才能有钱挣。

问题是，李志华这里不是旱涝保收的工地。接手常晓光这个项目之前，他的施工队，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活干了。这一段时间，工人放假。放假就没有工资。

建筑行业的活，是有季节性的。季节不到的时候，哪里也找不上活干；而季节一到，多多少少总能找下活，李志华除了常晓光这里，还有其他项目的合作意向。王胜利他们就又回来了。

可是，王胜利跟别的人不一样。他家孩子病得厉害了，又住进了医院。是在县城医院。一进医院的大门，挂号的地方就要排队。那么多的人，就跟赶集似的。

真是河里没鱼市上看，王胜利就想不通，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病人呢？不过，看得多了，他就想通了，不仅想通了，而且心情也慢慢变好了。

来医院之前，看着病恹恹的孩子，是既心疼又心烦。心疼孩子的身体，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去玩去上学；烦的是不仅要陪床，还要花钱。他挣的那几个辛苦钱，全都给医院做了贡献。

来到医院之后，一看有那么多的病人，就觉得也不是只有自己倒霉，倒霉的人还挺多。有的人比自己更倒霉。这样一想，就不怎么烦了。心里就想着赶紧给孩子治病，自己出去多挣一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