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拮据，他家的经很难念

安顿好孩子住院，王胜利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工地了。干了没几天，老婆打来电话，说医院催着叫交钱，再不交钱，就不给孩子输液了。

可是，王胜利知道，自己跟工友们才刚刚开工，按规矩，包工头是不会马上就发工资的。工友也都是刚刚从老家赶来的，谁来的时候都是想着能挣钱，谁也不会从家里带钱来上班的。意思就是向谁也借不出来钱。所以，王胜利想来想去，硬着头皮去找李志华。

李志华屋里一堆人，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哪个人在说啥。实际上，谁有事跟李志华说，谁就站在李志华的对面，就他们两个能听清。王胜利知道，凡是找到李志华这里的，人家要说的事情，肯定比自己要说的大，要说的急，要说的重要。所以他就自觉地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终于眼前的人们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李志华猛地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了他。赶紧招呼他，你怎么也来了？来了也不吭声？

王胜利本来想好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尽管李志华的本意不是责备他，但是在他听来却有那个意思。你怎么也来了？话外之音，就是你不应该来的。来了也不吭声？意思就是早该说了却一直不说，肯定有重要的话。

王胜利确实难开这个口。这一行的规矩他不是不懂。历来都是延后一个月才能领工资的。所以他磨磨蹭蹭一直不想开口。

本来，前面那些人之中，有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事，纯粹就是瞎扯淡呢，从李志华的口气和态度也能判断出来，他随时都可以插队的。但是他一直默默地等，开口求人难啊。

求的这个人虽说是乡亲，却又是老板，想叫他破例，他也有不少难处呢。这个，王胜利是知道的。

李志华见他不说话，见他两只手在身上摩来蹭去的，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跟他说。他带领手下这百十号工人，都是乡亲，互相之间是坦诚相见的。

因为互相了解，说起话来就少了试探和礼貌，都是竹筒子里倒豆子，有啥说啥。李志华就说，有话就说呀，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王胜利终于下了决心，说，我家孩子住院了，你就不知道医院有多少病人，简直就是人山人海啊。要是叫我说啊，以后有钱了，啥也不要干，就办医院，那比干什么都挣钱。还都是现过现。

李志华听得一头雾水。你不要给我绕了，直说吧，是不是孩子住院要花钱了？

王胜利听李志华给他说破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难以开口的问题，终于叫对方说出来了。就点点头，说是啊，今上午老婆打电话过来，说医院催着要交钱。

李志华猜对了。王胜利刚才给他大谈医院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也知道，王胜利是个大男人，却又是个脸皮很薄的大男人。就自己率先说出来了。李志华问道，要交多少钱？

2000块钱。

其实，王胜利来打工之前，已经给医院交了3000块钱。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花光了。医院是个无底洞啊。老婆实际上电话里说的是1000块钱。

老婆知道王胜利也不是摇钱树，全家的吃喝拉撒，包括儿子的看病，都指望着他的那点打工的工资呢。一个月能拿回来多少钱，老婆也是有数的。

他体谅男人的难处，尽量少给他增加压力。但是，王胜利却有他的想法。反正是求人一次，1000是求，2000也是求。儿子那病，也不是三天两后晌就能好的，怎么着也得顶到自己发工资的时候吧？

2000块钱，对于王胜利来说，就是很大的一笔钱了，他一个月干满勤，也不过是2000多点，不到的3000块钱。可是，对于李志华来讲，却不值一提，是个小钱。他要请人吃个饭啥的，也超过这个数。

尽管是小钱，可是想到现在项目刚刚开工，各个方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而常晓光那里抠得贼紧，一时半会是不会拿出钱来给他的。他要维持这百十号来人的生活，就是粗茶淡饭，也不能断顿。不只是不能断顿的问题，还得想办法，隔三差五的就吃上一顿有肉的菜。

这个也不是他有慈善心肠。他有他的考虑。他手下的工人干的可是体力活。付出的多，就不能透支，一旦透支了，体力下降了，干活就难免出问题。那工作效率也会出问题。所以，从各方面考虑，生活可以简单一点，但是绝对不能太简单。

更加重要的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破例。要说照顾，手下的工人都需要照顾。谁家没有三长两短呢？谁没有一时不便呢？如果开了这个头，以后他就没有办法管理大家了。

可是，他也知道，王胜利不到山穷水尽，是不会来他这里张这个口的。张口容易合口难。2000块钱就是孩子的命啊。李志华就说，孩子看病要紧，你也知道，咱们这个项目刚刚开工，人家业主那方面也还没有给咱们开支呢。我这里也是罗锅上山，钱（前）紧啊。

王胜利点点头，李志华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李志华接着说，不管我这里手头有多紧，你给孩子看病，更紧。家有三件事，先从紧的来。只是我身上现在也没有那些钱，等一会儿我到出纳那里拿过来给你送过去。

你那么忙，你就不要来回跑了，我去拿吧？你给出纳写个条子就行了。还是我去吧，正好还有点别的事情。李志华有他的考虑。王胜利的预支工钱，绝对是个特殊情况，是个例。只能他俩知道，不宜扩散。尽管出纳也是自己人，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处理好王胜利的事情，李志华接下来要搞定的事情是那些给他供应原材料的人。这些人说起来也都是有多少年的交情了，但是跟常晓光一样，交情是交情，是业务上的事情，所谓的交情，只是打交道比别的人多一点，业务上的往来多一些，互相知道在业务上没有问题，至于别的方面，最多在一起洗个脚啥的。

李志华觉得跟那个水泥供应商应该在一起干点什么了。下一步，就是主要跟他打交道了。李志华找了一下那个人的电话，拨通了，热情洋溢地说，我是老李啊，你啥时候有空，我请你洗脚。

对方说，你这个小气鬼，你说要请我洗脚不是要我买单吧？李志华就笑了，你他妈的这样贬低我啊，我的生意没有你的大，但是洗脚的钱还是能出得起啊。要是没有事情，下午咱们到皇家足道好不好？

皇家足道在市区，也是很有名的一个地方。以前的生意很是红火，要排队才能有好的技师。要自己点名要技师，就必须预约了。

后来听说市纪检委的来查过几次，还把一些人曝了光，在电视上，那些人可就丢人大了。要说起来呢，如果像李志华这样的人，曝光也就曝了，他们也就是一个包工头而已，被别人叫着老板，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老板。

除了工地上那些工人，满市区还有谁会认识他们呢？再说，他门的老婆也不在身边，在电视上曝个光，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效果呢，有些业务上的人反而借这个事情认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