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平南帅府。
高华郡主烦躁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长华郡主看得头痛,无奈道:“高华,你能不能坐下。”
高华郡主一把拉过椅子坐在长华郡主身边:“三姐,我都快急死了。云久底下的人手脚怎么这么慢,到现在都没回来复命。”
长华郡主失笑:“你要是嫌弃云久手下的人手脚慢,找遍整个平南帅府,也找不出手脚利索的人了。”
高华郡主道:“要不是乌玉穹一直在那给老娘找不痛快,老娘早就自己亲自去了。”
长华郡主劝她:“乌玉穹现在已经是陛下册封的南沿乌灵王,你也不能总是这样直呼其名,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高华郡主现在只要一听到乌玉穹和天狼部落,就觉得心情不好。她气极反笑:“咱们平南王府是什么身份,他那南沿乌灵王又是个什么身份。就算老娘我不在王家宝册上,他乌玉穹也跟我比不得。给他几分颜面,他就能还给我几分颜色!”
长华郡主眸色一黯:“别这么说,你是平南季氏的女儿,没人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高华郡主不在意的摆摆手:“三姐,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也就小时候还在意过这些,现在早就无所谓了。反正哪怕是皇帝老儿、太后娘娘也不能否认我的身份,说我不是平南王府的郡主,只不过不能向王室郡主一样享有那些权力罢了,算不得什么。”
长华郡主道:“有些时候,权力才是最不好的东西。其实有时候想想,哪怕是坐在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又有什么好?他的臣子不以他为君,他的儿子不以他为父,他终其一生,都不会体会到人间真正的情感。他的母亲、妻子,都不会单纯的把他当做亲人。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高华郡主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三姐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三姐不坐在那个位置上罢了。权力的高位,一旦登上去,即便是孤家寡人,也没有人愿意再退下来。你看你我,以后等到承儿袭爵,咱们两个,还有二姐都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咱们恐怕也接受不了。他娘的,说什么皇帝老儿不好,这天下众人,坐上那个位置,搞不好都是同一个模样,一点差别都没有。”
长华郡主道:“古有贤人,今也不乏。只是时势不同,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高华郡主又觉得这句话不对:“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从古至今,咱们到底也不乏有贤君明帝。一人智,天下明。一人庸,天下枉。也不能太给皇帝老儿开拖。要不然,我死以后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长华郡主把手放在高华郡主嘴上:“胡说什么呢。你才多大?你的路还长。你想去见列祖列宗,列祖列宗还不想见你呢。”
高华郡主笑出声来,原本烦躁的心情放松不少。听得院外传来声音,更是精神一振。
长华郡主也听到了:“应是被你抱怨一顿的云中卫回来了。这也没过多久,你堂堂郡主随便责难可不好。”
高华郡主脸上有点不自然:“我不就是随口一说,犯得着三姐你这么笑话我。”
长华郡主笑笑:“好了,你去吧。我就不跟真去凑热闹了。长安最近是多事之秋,我得多看着那边的消息。”
高华郡主点点头,起身出去了。长华郡主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往殿内走去。长安城和这南境,都从来没有安宁过。
权力的中心,或者是权力争夺的边境,都不是安宁的好地方。
高华郡主走到前面,果然是云中卫回来了。她快跑几步,直接扑到队伍里去。云中卫的几个人急忙接住她。高华郡主伸手一搂,把两人搂到自己怀里:“云然、云鹤,你们两个可真让姑奶奶我好等。再不回来,老娘就要亲自去松狂滩摩尔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找你们了。对了,你们谁是谁来着?”
被高华郡主搂住的两名男子一脸无奈。这两人面貌一模一样,俨然一对同胞兄弟,也难怪高华郡主分不清楚。再看看其余云中卫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两人简直想把高华郡主直接扔出去。
想归想,真的要他们把南境平南帅府的高华郡主给扔出去,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站在高华郡主左边的人说道:“郡主,我是云鹤,他是云然。衣服上有腰牌的。”
“我懒得看。”高华郡主直接忽略这一句话,把二人揽得离自己更近几分,问道:“云鹤云然,你们两个云久可是天天在本郡主面前提啊。本郡主吩咐的事情,你们两总该办的漂亮点吧。”
说到正事,殿中人均是面色一整。云鹤和云然对视一眼,开口说道:“郡主猜的不错,属下等果然在松狂滩摩尔部发现了将烈。”
高华郡主把揽住他们两人脖子的胳膊拿下来,双手相击:“老娘就知道。要不然一个大活人,还能活生生的没了不成。接着说。”
云鹤道:“松狂滩摩尔部似乎是把将烈关押了。每日三餐有人送过去,但不让将烈出帐子。云然趁着夜色溜进去看了一眼,确实是将烈无疑。”
高华郡主把目光投向云然,云然只是点头。高华郡主也听说过,这云然一贯是个闷葫芦,往往问死也不多说一句话,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她四处来来回回的绕着走走,想着“长安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到二姐的消息过来,怕是黄花菜也凉了。不如我先过去。只要将烈确实是在松狂滩摩尔部,老娘就不算做错。”
高华郡主素来雷厉风行,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她一下定决心,便吩咐道:“带人备马,咱们去看看老娘的手下败将松狂滩摩尔。敢藏老娘要找的人,我看他松狂滩摩尔是连他那硕果仅存都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长安城,户部。
秦全坐在主位上,不住的咳嗽着。身边的人给他递上茶,他接过狠狠的咽了两口,激起一阵更猛烈的反应。秦全有些难堪:“老了,不中用了,让杨总帅见笑了。”
坐在客位首座的杨定平急忙道:“大人老当益壮,为大梁立下赫赫功劳,相比之下,定平年轻力壮,却空在高位,定平绝不敢笑话大人。”
秦全道:“杨总帅客气了。当今之世,杨总帅还愁没有用武之地吗。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屈淮已爬了出来,杨总帅也不远了。”
屈淮尚在罗网,他也在长安城之中作茧自缚。
一将功成万骨枯,要么功成,要么白骨。但英雄末路,何尝不是白骨一具、黄土一捧。
杨定平平淡的道:“借大人吉言了。”
秦全没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杨定平的心情也实在不支持他继续和秦全说下去了。
秦全先开了口:“国师已经和我说了北境两州的事。杨总帅能够做到如此,已经让人敬佩。陛下的身体好坏难料,若是只等着,就什么都迟了。听说太后也不愿意管这件事情,皇后又早就说不上话,陛下还未曾立下太子。我昨天到处拜访,也没有人给我能给我一句清楚明白的话。”
杨定平道:“定平也清楚现在的情况。但大人司户部一部,主管税收。除了找大人,定平也不知道还如何做了。”
秦全道:“杨总帅抬举了。我虽然管着财政税收,但也要按照律令来。陛下不下令,我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国师也一筹莫展的事情,总帅不能这么为难我啊。”
杨定平不甘心:“大人一贯不是推诿责任的人。还请大人顾及两州百姓。定平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才来这里麻烦大人。定平知道其中多有为难之处,但请大人一定要想些办法。”
秦全面色一肃,声音也硬了几分:“杨总帅,不是我不想做这件事。是我做不了,是我做了也没有用。就算我让驻北司减少两州的税收,难道他们就会照做吗?没有陛下金口玉言,他们会拿谁的话当话?我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是我能不能管得了驻北司,杨总帅心里也要清楚才是。”
秦全顿了顿,又说道:“杨总帅若是要,我可以下这道令。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舍不下去的。若是真的爱惜这残破身躯,我就不会还在这里坐着了。总帅,你要知道,我下令,若是军部无人去监督驻北司,也是无用之令啊!”
杨定平艰难的开口:“屈淮还在刑部狱中,长安城中,我也走不开。其余人……”
“其余人,还有谁能做这件事。军令司三位元帅,一位已经不管事,一位身在囹圄之中,一位被纠缠在长安城内。我就算下令,又能如何呢?”
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
秦全颓然叹道:“杨总帅若觉得有必要,我写这令书就是了。总归也能说是聊胜于无。”
杨定平已经答的艰难:“麻烦大人了。”
秦全没说什么,磨墨提笔,拿起纸张书写着。杨定平呆呆的看着秦全行云流水的写完整张令书,但他很清楚,这恐怕并没有什么用。
屈淮,你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