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草原,松狂滩摩尔部。
松狂滩摩尔不悦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华郡主。高华郡主此时全无一点名门贵族应有的风范,坐在地上,盘着腿抱着一只烤羊腿啃着。一边啃还一边赞叹草原上的羊肉有多么鲜嫩美味。连和她同行一起来的云鹤云然都没有脸去看她。
巫神一直盯着抱着烤羊腿大快朵颐的高华郡主,却一直等不到高华郡主开口。眼见着高华郡主吃完了一整只烤羊腿,又要把手伸向另一只的时候,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开口道:“高华郡主不愧是南境女儿,如草原儿女一样,性情真是豪爽。”
高华郡主拿袖子把全是油的嘴巴擦擦,把手里的烤羊腿放到一边:“老巫啊,你可抬举我了。要说豪爽,谁有你们松狂滩摩尔部豪爽?天狼部落乌玉穹的儿子,你们说收留就收留,好像亲如一家似的。要论这能耐,我季高华可没有。”
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高华郡主开口,印证了巫神和松狂滩摩尔的猜想。松狂滩摩尔仰头喝尽杯中奶酒,对高华郡主道:“你说得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高华郡主擦擦手:“巫神,他说他不懂,那你听懂了吗?”
巫神闭上眼睛,不去看高华郡主,也不说话。
高华郡主把手中的巾帕往地上一扔:“松狂滩摩尔,你别给老娘装蒜。交人吧。”
松狂滩摩尔道:“高华郡主,我敬你是季世忠的女儿。但是你一句话就要我交人,是不是太便宜了。”
高华郡主道:“这么说,你是承认将烈在你们松狂滩摩尔部了。”
巫神此时开口:“高华郡主,松狂滩摩尔部已经将其余部落并入,现在,我们是羌胡部落。”
羌胡,南境旧语,天生的勇士。
高华郡主讽刺到:“就你们?天生的勇士?你们还真不怕丢脸。松狂滩摩尔,一只手,你还方便吧。”
松狂滩摩尔的断臂就是由高华郡主造成的。此时高华郡主再激,竟又觉得断臂处疼痛难忍。高华郡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样子,是就等着他发作。
松狂滩摩尔生生咽下这口气,对高华郡主说道:“不劳你关心,一条手臂额恶而已,算得了什么。”
“哦~不算什么啊。”高华郡主喝了一口奶酒,笑得张扬放肆。然后正色:“松狂滩摩尔,被我挑落一臂,还能在这里坐着,我也敬佩你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但将烈现在是我大梁通缉的要犯。他背弃誓言,从长安出逃。若是不能把他带回,我平南王府威严何在。”
松狂滩摩尔道:“我们又不是乌玉穹,去做大梁的走狗。你丢了将烈,来和我们要什么。”
高华郡主一下子站起来,一脚踏在面前的桌子上:“松狂滩摩尔,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娘我要不是有确定了的消息,也不会过来看你这张老脸。今天你要是交不出将烈,老娘就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下去。”
松狂滩摩尔也站起来:“郡主大可以试试,你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高华郡主分毫不退:“我能卸下你第一条胳膊,就能卸下你第二条。”
松狂滩摩尔当时就要上前,被巫神止住。巫神看一眼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鹤云然,心中暗道“平南王府果然人才济济。”
云鹤和云然感受到巫神的目光,朝着巫神微微颔首。巫神收回目光,尽量把自己皱纹密布的眼睛稍微睁大一些,看着高华郡主。
巫神道:“将烈在这里没错,高华郡主大可以去找。只要郡主找得到,郡主就可以带他走。但郡主要是找不到,也就请不要为难我们羌胡部落了。乌玉穹不要脸,我们还要。你欺负的了不要脸的,却欺负不了我们。”
高华郡主冷哼一声,抬手示意云然云鹤两人去寻。松狂滩摩尔部能有多大?她就不相信,松狂滩摩尔和巫神能把那么大一个人藏没了。
长安城,刑部监牢。
屈淮很久没有见过曲容了。久到他看见曲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认错人了。皇室长公主深夜到访刑部监牢,可不是见光彩的事情。
“长公主。”
曲容把头上的面纱拿下来,皱眉看着牢房的环境。打量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地方坐下。她叹息道:“元帅受苦了。”
屈淮拉拉嘴角算是回应。曲容也不再挑剔,在屈淮对面坐下。问屈淮:“宫中的事情,屈元帅可知道了吗?”
屈淮道:“云湘和我提过。陛下宠信方士,早晚会有这一天。”
曲容也肯定了屈淮的说法:“太后问过,确实是方士之故。那些方士为求长生胡乱用药,败坏了皇兄龙体。太后一怒之下,斩了六十方士。眼下宫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屈淮道:“看来我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还需要不好时间。等等陛下清醒,估计已经没有人还记得我了。”
曲容道:“云湘可曾告诉过你,北境两州大旱?”
屈淮直起身子,直直的盯着曲容。
曲容看他神态,也清楚了屈淮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组织一下语言,说道:“就在几天前,北境韩州首军统领刘瑜陇至信军令司,信中言北境钊、酉两州大旱。杨定平看到信后,心中焦急,原本准备面圣之时请陛下裁定,陛下偏偏一病不起。现在杨定平走投无路,已经去找秦全了。刘瑜陇也曾经在你手下做过事,他的为人你也清楚。这消息恐怕不会有假。”
屈淮把目光调整回来:“北境的道路状况不如南境。就算是军令司的急报,也会有不短的时间才会到达长安。现在收到信,北境情形已经不知如何了。”
曲容道:“镇北侯府可没有平南王府财大气粗。平南王府当年为了疏通军道,是不遗余力的往下扔钱。人力物力也不知道投入多少。当时季氏才刚刚获封平南王,举家刚到达南境,就几乎掏空了季氏的本钱。镇北侯府盘踞在北境这么多年,北境一如既往。”
屈淮皱皱眉,没说话。
曲容道:“当然,北境也有南境没有的难处。现在还是夏日,未到秋收。北境钊、酉两州总还有些喘息时日。”
屈淮问:“长公主特意出宫,旧时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曲容道:“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召所有皇子齐聚京城。等到封地最远的冼王到达之后,无论谁监国,我都会想办法让太后开口,让元帅前往北境。北境若再无人,便是真的民不聊生了。”
屈淮随手抓了一个茅草叼在嘴里:“长公主就这么有把握能说动太后?”
曲容道:“该做的早就已经做完了。陛下现在病了,反而少了变数。我与太后虽无几分血缘亲情,但我总归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曲容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屈淮便也不再多操心。只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曲容站起来道:“别的就与元帅无关了。”
屈淮拱拱手,曲容也不想多留,转身欲要离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看向屈淮。
曲容道:“陛下下旨,让南沿乌灵王乌玉穹之子乌德龙亲上长安听封。天狼部落已经表示想要迎娶端阳公主,渝国求亲的使节莫海也还在长安。陛下一病,太后的耳根子软。许会遣嫁端阳。天狼部落若因此生变,元帅也要有些准备。”
屈淮道:“长公主放心。”
曲容细思一翻,把其余话语悉数咽下,离开了刑部大牢。
梁宫,议政殿。
即便已经走到今天,太后也依旧对这里不算熟悉。自梁帝病倒,虽然时日不长,但也足够摧残已经不在年轻的太后。原本还算雍容华贵的脸庞上是掩盖不下去的忧虑和愤怒。靳清劝道:“国务繁杂,还请太后保重懿体。”
坐在高位上的太后听见靳清的声音,强打气几分精神,看着眼前的国师。
太后叹道:“哀家哪来的这心思。国务繁杂,也还有你,哀家不操心。靳清,到了今天,也还是你站在这里啊。你也算是为大梁和皇帝劳苦一生了。”
靳清道:“这是人臣的本分。”
太后道:“哀家是真不愿意来这议政殿啊。前朝的事情,哀家哪一件都不愿意去管。可皇帝病着,哀家不能不来。哀家要在不来,朝中不一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靳清不接话,只等着太后往下说。
太后看了靳清一眼,道:“哀家知道你不想再等冼王。但哀家不能偏倚,否则皇帝会怨哀家的。靳清,这里现在只有你我。哀家也只信得过你。要说那司马兴义,那算是个什么东西。皇帝现在病着,你就要撑起整个大梁的朝堂来。直到冼王回京,再做其余打算。”
靳清道:“太后,不是臣不理解太后一片苦心。实在是冼王千里奔赴长安,所需时日太多。前日北境韩州首军统领刘瑜陇来信军令司,说北境钊、酉两州大旱。若是再不下旨,等到冼王回京,这两州如何可未可知。”
太后抓住龙椅的扶手:“北境这些刁民,年年都要闹出些事情来。哀家听皇帝说,秦全不是已经回户部了吗。让他去管这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也管不了别的。只要秦全不让北境那群刁民再闹,哀家就重重的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