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整个巷子似乎随着骤起的浓雾而渐渐彻底与外界隔离开了,整个空间变成了真正的死寂,没有一丝的声音。李攸明白,大概巷子已经完全被浓雾所吞噬了。
“笃,笃,笃。”不知何时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十分有节奏的硬物击打在路面上的清脆声响,响声在巷子中回荡,余音如海浪般慢慢向李攸铺面击打而来,冲击着李攸的心理防线。这时候林夕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她从李攸的背后伸出了手轻轻捂在李攸的嘴上,那嘴上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李攸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林夕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那敲打声愈来愈大,而在浓雾中李攸隐隐看到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缓缓向这边走来,而李攸的心跳的频率也愈来愈快。不久后一根漆黑的木棍先冲出了迷雾的缠绕出现在了李攸的眼前,随后一个身着黑袍佝偻着背的人来到了门口。黑袍人看着地上垂死的猎犬,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让李攸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黑袍人将黑色的木棍用力插进了地里,而随着木棍入地,除了震动外李攸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随后黑袍人竟慢慢直起了身子,原先佝偻着背倒也不太明显,但此时站在门口的人至少在七尺以上。
站直身体后黑袍人缓缓脱下了黑袍,而随着黑袍的剥落,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的模样就出现在了李攸的面前,老者脸上如刀刻般深的皱纹写尽了沧桑。但在脱落黑袍的一瞬间,这落魄的老人模样也发生了变化,只见原本稀疏的银发慢慢变得浓密起来,就连颜色也变成了乌黑色,蜡黄松弛的皮肉也慢慢鼓了起来,变成了苍白的健硕身型,最终那张似乎充满死气的脸也变了模样,便了一个略有些忧郁的中年男人的模样。只是这中年男人却没有脚,随着靴子的脱落,小腿下面是两团淡淡的烟气。李攸看着这发生的一切,惊得不禁咽了口吐沫。
中年男子缓缓蹲下了身,将手放在了猎犬的脑袋上,露出了极其悲伤的表情:“可怜的小家伙啊,你究竟是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哦,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中年男子似乎在与猎犬角落,但李攸却似乎并没有听到猎犬的叫声,连呻吟声都没有,仅仅是因为那只放在狗身上的手吗?“
“这都是真的吗?你为那家人奉献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在你老了的时候他们却要杀了你烹煮吗?”中年男子说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了猎犬的背上狰狞的伤口,又轻轻叹了口气:“你最后拼死逃了出来,但你看,你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这伤口是在太深了。”
李攸听罢心中不禁一阵抽痛,当他在街上发现这只猎犬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虽然给它做了包扎但李攸也明白凭着这般的残躯它是熬不过的。之前他还在感叹究竟是何人所为,可现在,如果真的如中年人那样,那么这只猎犬就太过悲惨了些。狡兔死走狗烹,当猎犬不再迅捷如电,不再拥有尖利的牙齿,不再目光如炬,等待它的竟是这样的下场吗?李攸不知道在猎犬的主人下手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从他用刀划开猎犬的脊背时,他已经彻底背弃了猎犬。
“你恨他们吗,小家伙?”片刻后中年人轻轻将猎犬抱了起来让它更舒服些:“他们这样对你,你,你不恨他们?可是这样的主人不值得啊。”
“罢了,你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吧,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没有了?那好吧。”猎犬似乎与中年人短暂了争论了一番,一直耷拉的脑袋突然竖了起来,虽然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而中年人也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悲伤的看着猎犬已经基本失去光泽的眼:“小家伙,该上路了。”
说着中年人按在猎犬头部的手慢慢往下,抚摸着猎犬稀疏的毛发,而猎犬腹部的起伏也变得愈来愈微弱,渐渐的彻底没了动静。随后过了没多久,从已经死去的猎犬身体里跑出了一条毛发浓密的猎犬,背上也没有疤痕。猎犬看着中年人怀里躺着的尸体,有些悲伤的呻吟了起来,它伸着舌头不停的舔舐着,只是,到头来,它什么也舔不到。
“上路吧,”中年人轻轻抚摸着猎犬出鞘的亡魂,左手一挥从浓雾中突然射进来一缕阳光,阳光照射在中年人插在地上的木棍上,木棍立刻显出了倒影,并延伸到了浓雾中消失了踪迹:“沿着着倒影走下去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抵达轮回之门的。但愿你下辈子能不再为犬。”
猎犬感激的舔了舔中年人的手,然后轻吠了两声便头也不回的沿着那倒影走进了浓雾中,不多久就没了踪迹。中年人看着猎犬消失的方向,眼中的忧郁似乎更浓了。他轻叹着摇了摇头,然后便走回去弯下腰准备去捡掉在地上的黑袍。
“地鬼大人请留步。”就在这时,林夕冲破了屏障穿过墙体拦在了中年人的面前,微微笑了起来。
地鬼似乎并没有料到林夕会出现,楞了片刻后突然一个飞身退到了与林夕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警惕的看着林夕,不过更准确的说是不悦,因为他的眼瞳已经从普通的棕色变成了紫色。
“缚灵,你找我有何事?你应该知道我们地鬼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亡魂打交道。”中年人皱着眉说道,语气略有些不友善,若不是那忧郁的眼神未变,林夕都有些怀疑刚刚为猎犬引魂的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同一个了。
“不是我找你,”林夕听罢摆了摆手,显得对他兴趣缺缺的样子,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墙面说道:“是他找你。”
地鬼闻言抬起了头,看着一旁的墙面,却见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随后是整条手臂和大腿,再过了没多久,一个身着素衫的青年整个趴在了墙上,当李攸跳下来时地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下李攸,此次来是有事想向前辈请教。”李攸说着上前施了一礼,十分礼貌的说道。
地鬼盯着李攸看了半晌,又看了看林夕,微微睁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此岸之人为何看得见亡魂,就算是缚灵似乎也没有这种能力。”
“不对,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地鬼并没有给李攸回答问题的时间,他看了看地上死去的猎犬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难道这猎犬也是你们弄来的?为了引我出来?”
“事关重大,在下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前辈不要见怪。”李攸心中微微一惊,如果惹怒了地鬼那么之前的辛苦大概就都白费了。
“哼,你们这么费心的引我出来,又怎么就肯定我会帮你们呢?我又为何要帮你们?”地鬼冷哼了一声,有些愤怒的看着林夕和李攸。
李攸听罢从身上的医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了一些赤红色的土壤:“前辈在桑城这么久,应该自是知道最近桑叶尽落的事情,我探查发现似乎是土壤受到了污染所致。这件事牵扯甚广,我怀疑正有一个阴谋在桑城欲势待发着。前辈应该也不愿意桑城出什么事吧?”
听完李攸的话,地鬼眼中的紫色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又变成了原先的深褐色,这让李攸不禁松了口气,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次宇文忠的案子与崎桑案间是否有联系,但之前林夕就说过地鬼正是因为对地域的强大眷恋才会化为地鬼,以此来做筹码,地鬼应该不至于完全不为所动的。
“你说吧,究竟是何事要问。”许久后地鬼才缓缓开了口,而李攸的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前辈,这几年里,你是否见过一个身着红色纱衣的亡魂?”李攸观察着地鬼的表情变化,一字一顿的问道。
地鬼听罢在口中念叨了一遍,然后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并不曾见过你所说这样特征的亡魂。"
李攸看地鬼似乎并不似是说谎,心中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因为如果地鬼没看到,那么极有可能那个叫红叶的人还是活着的,那么慕容烨当时看到的又是什么呢?还是说从一开始慕容烨就在说谎?
“我没见过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一直不太喜欢与亡魂打交道,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那么你们该去找雪坤。”地鬼说着走到一旁拔起了地上的木棍,另李攸惊讶的是当他拔起木棍的时候地上竟完全没有损伤:“雪坤是我们地鬼中最常和亡魂打交道的地鬼,你去找他,他或许知道。”
李攸听罢有些无力的看向了林夕,他原以为每个地域只有一个地鬼,但听面前这个地鬼的意思,桑城似乎还存在着其他的地鬼,而且找一个地鬼已经实属不易,若是要再加上指向性,那么简直是难于登天。
“你不用担心,我带你们去找雪坤,”似乎看出了李攸的困扰,地鬼微微瞥了李攸一眼,然后突然将木棍抵在了李攸的胸前:“当然,你得保证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若是糊弄我,那你会死的很难看。”
李攸听罢连忙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猜想到今后的麻烦,当解决当务之急才是最重要的,再者崎桑的事他迟早是要查的,理论上他也并没有骗地鬼。
地鬼听罢又盯着李攸看了半天才收回了木棍,上前拾起了自己的黑色斗篷重新披在了身上,而当黑色斗篷触及到地鬼的身体时,他的身型再次发生了变化,再次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老者。地鬼拄着木棍在地面上轻轻敲了敲,浓浓的雾气渐渐的也消散了,一切都回复到了常态。
李攸见状率打开了医箱,将猎犬的尸体又放了进去,然后率先离开了巷子,他要给这猎犬找一块安身之处。
林夕见状也跟了过去,却不知何时被地鬼抓住了手臂,她略有些吃惊的回头看去,却见地鬼也同样看着她,只是眼神中却有些微妙。
“缚灵,你该明白,你与一个人类是不可能的,亡魂本就不该插手此岸的事。”
林夕盯着地鬼看了片刻,慢慢低下了头,随后突然甩开了地鬼的手:“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