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街道上已经鲜少有人走动了,原本最为喧闹的城南在城禁之后反而显得最为安静,整个街道上除了在扫地的老叟甚至连过路的行人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骚臭味,屠户们随意倾倒在街道一侧的血水似乎还没有风干。
入夜后起风了,湿冷而萧瑟的风吹起了街道上的灰尘,使整个街道都显得十分的朦胧。一只瘸腿的老狗吐着舌头讨好的围着扫地的老叟转,老叟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半嘴的牙,从腰间解下一个还在渗血的布袋扔在了地上,袋子落地后从里面抛出了一些猪下水,老狗欢实的扑了过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老叟将扫帚倚在了墙边,笑着看老狗,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而就在这时,从街角走出了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这人穿着黑色的长衫在夜幕中看起来倒也不太显眼。
这人沿着街角快速的穿过了街道,老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人,老实说他干了这么久的活,很少看到有人会在晚上经过这条农产品贸易的街道,而且这人奇异的装束也十分让他在意。
没多久这人闪进了街道另一侧的胡同的里,老叟见状微微皱起了眉,他走到一旁有些吃力的蹲下身摸着瘸腿老狗的头 轻轻咂了咂嘴:“老家伙,你说怪不怪,竟然有人会进那条胡同。”
瘸腿老狗似乎听懂了老叟的话,抬起头看向了那条胡同的方向,随后浑浊的老眼里突然露出了一丝警惕,弓起了腰死死的盯着胡同口,发出了呜呜的低吼。
老叟看着老狗的异常反应原本玩笑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揉了揉眼又看向了胡同口,可就在此时一阵疾风拂过,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寒意。老叟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难道……这,真是见鬼了。”说着老叟也不管那扫帚了,抱起了老狗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他自是没有发现在他走后不久,那个胡同口闪过了一抹红色,似乎,是一件红色纱衣。
胡同中,黑衫人站在胡同最深处的一间十分老旧的房屋面前,房屋的破旧程度似乎轻轻一碰整个房屋都会倒塌一般。房屋的门前贴着封条,不过封条已经只剩下半条还坠在上面。黑衫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插进了门上那生满青锈的锁里,随着钥匙的转动锁整个松开了,可就在锁脱落的一瞬间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随后从门里吹过一阵劲风,若不是黑衫人及时按住了斗笠,大概斗笠早就被吹飞了。
黑衫人见状立刻进了屋,并随即将门关了起来才轻轻舒了口气。略作调整后黑衫人慢慢走进了正屋,此时已经是黑夜,即使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子里,但事实上屋子里依旧十分昏暗。黑衫人 摘下了斗笠,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却看着不十分真切。
屋子里是十分空旷的,四处除了一些破旧的家具被胡乱的堆在一起,便只剩下屋子正中央的长桌了,长桌上似乎躺着个人,但若不贴近了看在这样的光线里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黑衫人走到了屋子的中央,缓缓的撸起了袖子,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在他露出袖子里的手臂时,匕首慢慢的贴了上去,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却不可抑制的从伤口处涌了出来,屋子里立刻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黑衫人将手臂平举,任由鲜血滴落在那长桌上,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极力克制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有些癫狂。
不多久那长桌上的东西开始猛地颤动起来,连带着长桌也开始抖动,这个过程持续了半柱香的时辰,直到那长桌上的人弹坐起了身,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可真正看清之时,剩下的便只剩惊骇。那哪里是人, 分明是,干尸。
。。。。。。
在城北的一家小酒馆里,几个大汉在畅快的喝着酒,用粗俗的言语说着似乎并不十分好笑的笑话,但或许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的情绪都十分的亢奋,不时的发出好不掩饰的笑声。
这个酒馆位置其实很奇怪,它并没有开在街道的一旁,而是开在了胡同巷子里,昏暗的油灯照耀下,若不是竖在门口的木杆上飘着的破布上写了个酒字,恐怕没人会认为这是个酒家。
柜台里,一个形象有些枯槁的中年人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无精打采的拨弄着算盘, 酒馆里那些大汉的笑骂声他似乎并不在意。一旁的桌子上坐着个小二模样的年轻人,不时从看上去扁扁的口袋里摸出一把豆子一个个仔细的嚼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根木棍,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袍的老叟出现在了门口。老叟的出现让掌柜微微抬起了头,却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拨弄起了算盘。
“浩哥,你怎么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小二看到老叟,眼中突然放了光,将豆子一把塞进了嘴里站起身就迎了上去, 不过以小二的年龄称老叟叫哥,似乎有些让人不解。
老叟没有接小二的话,而是径自走进了酒馆,小二似乎因为自己被冷落有些疑惑,而他的目光却很快被在老叟身后出现的一个身着素衫的年轻男子吸引了。小二看着年轻男子不禁皱起了眉,有些警惕的将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怎么会带一个外人来?”掌柜的依旧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也没有看门外的年轻人,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变得有些冰冷,然后闭上了左眼,抬起头看着老叟:“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和彼岸的人有过多交集才对。”
“那是自然。” 老叟来到桌边将黑袍脱了下来,可在他脱黑袍的瞬间,他的样貌就迅速发生了变化,不多久就变成了一个略有些忧郁神情的中年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放在了桌上:“若不是事出有因,我断不会带她过来。”
掌柜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算盘的边缘,随后一阵阴风向屋外的年轻人袭来,迷住了他的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酒家里那些笑骂的大汉全都不见了,整个酒馆变得十分的安静。而掌柜的和小二的服饰也变了,均是穿着着长衫气质上也发生了改变。
“你叫什么?”掌柜的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来到桌边拿起了小竹筒,并对着青年问道。
“在下李攸,是个医者,在下……”李攸见状连忙上前施了一礼,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的打断了。
“我没有问你,”掌柜的打开小竹筒看了一眼,眼瞳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紫色,他朝年轻人背后瞥了一眼,虽然在常人看来,年轻人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我叫林夕,怎么了?”这时林夕也不怯场,从李攸的背后飘了过来,看着掌柜的十分淡定的回道。
“你是个缚灵?来找我们地鬼做什么?”掌柜的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惰懒,直直的看着林夕,显然对于地鬼不喜欢亡魂的事情似乎是真的。
“向你们打听个人,”林夕毫不在意的飘进了酒馆,在掌柜的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接过掌柜的手里的小竹筒:“你们应该也很在意最近桑城的落叶之迷吧,我来找你们自然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无法离开桑城半步的。”
“不错, ”掌柜的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是为这件事而来,那么我们地鬼很愿意帮你。你究竟想打听什么人?”
李攸倒没想到这个地鬼比雨浩还好说话,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也注意到了桑树落叶之事太过诡异了,却因为行动被限制而无能为力吧,现在林夕主动说想调查此事,他们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多年前在桑城你们是否为一个叫红叶的女子引过魂?”林夕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似乎是穿着红色纱衣。”
掌柜的听完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脑海中苦苦的搜寻着线索,不过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近十年来在桑城里引魂最多的就是我了,但我却并没有听过一个叫红叶的女子。”
“真的吗?你确定没有弄错?”林夕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请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雪坤引魂这么多年还从未出过错。”掌柜的对于林夕的疑问显然有些不悦,眼瞳的颜色再次变成了紫色。而直到这一刻李攸才知道原来这个掌柜就是雨浩所说的雪坤。
“那看来红叶应该没有死。”林夕听完摆了摆手,然后回过头对李攸说道。
“叫红叶的我确实没有听过。"雪坤话音刚落李攸的心又悬了起来,片刻之后雪坤才继续说道:“但四年前我确实引过一个魂,她身前就是穿着红色纱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