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陆隐泉又哼了一遍,眼中却泛起泪花,他抹去眼泪。自言自语道:“我其实有个儿子,二十年前朝廷平定西南,他被抽了壮丁,那年他刚刚十五,可惜再也没有回来。”他反复哼唱十五从军征,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泣不成声。
冯论、许之墨却是兴高采烈,二人昨晚得了赏钱,那两人是后营——折冲将军鲁仇和的亲兵,答应为他俩引荐将军、介绍生意,心下得意,有了炫耀的资本,拉着薛针的手说个不休。
“薛兄,你知不知道昨日那两个小将是后营——鲁将军的亲信,他俩对我和许之墨纹身的技艺大加赞赏,答应日后多多介绍生意过来,这可有的我哥俩忙了,看在咱们相识的份上,也介绍一两个与你。”冯论拍着胸脯承诺道。
“那就多谢冯师兄了。”薛针也不驳了他的面子点头敷衍。
“什么他妈的小将,就是鲁老肥的两条小狗。”唐破开口大骂。
冯、许二人瞠目结舌,想不到唐破连堂堂折冲将军也敢大骂,以下犯上这可是要受杖刑的。
“沈大人麾下四员大将,鲁仇和最是贪生怕死,不过也好,咱们在后营能活的久些。”唐破不以为然,显然和鲁将军极为熟稔。
鹰骑五营,沈炼坐镇中军,前锋营由定远将军——吕精忠统帅,左营是游击将军——陈汤,右营是游骑将军——王玄策,宣威将军——沈炼是正四品的将军,其余三位都是正四品将军,唯有鲁仇和是从四品下,与他贪生怕死,战绩不佳有关。
“唐头,听那鲁将军亲兵所说,鹰骑所向披靡,横行天下,从无败绩。血海鹰击旗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莫不望风而逃。咱们北征,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大获全胜,凯旋归来。”
唐破哈哈大笑:“休听那鲁老肥吹牛皮,鹰骑虽然骁勇,却比不上虎狼骑、龙骑卫,就连武侯麾下的一刀营、马十道元帅军中的蔷薇旗也稍有不如。马十道三十万人马尚且吃了败仗,区区一万鹰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冯论想不到唐破竟然未战先怯,涨了敌人的威风,区区山蛮子何足道也,你瞧不上鲁将军,发发牢骚也罢,何必连整支鹰骑也贬低了。
薛针心有所动,这北疆一行恐怕是危险重重。
到了晚上安营寨扎,鲁仇和将军的两个亲兵果然如约而来,一起来的还有个校尉点名要在双肩纹一道展翅雄鹰图。
冯、许二人忙不过来,将薛针拉到一边,谈好了牙侩的佣金,这才大大方方的将薛针介绍给那校尉。
校尉叫做谢虎,后营分做两部,每部又有十队,每队百人,又分成十个小队,一小队两伍,各级有偏将、校尉、分队长、伍长管理,但杂役营特殊,由将军下面的文书直接管理,虽有伍长,也多是些岁数大、身有残疾的老兵担任。谢虎分管百人,见到鲁仇和下面两个亲兵马骥、王道杰后背的图案后,动了心思想纹一只展翅雄鹰,便和二人相约而来。
为凡人纹身,异常的简单,只求形象,无所神似,不像为道门纹神,还要仔细揣摩精魂、本体的一举一动,务必惟妙惟肖、一般无二。为谢虎纹这幅展翅雄鹰图,其实薛针一个晚上就可完成,甚至不用身后绘上底图,直接上针即可,但他不想有异常人。便按部就班,一步步慢慢行事。
谢虎借着火光,从铜镜中看到后背上薛针所绘的雄鹰展翅高飞、鹰眼中一丝桀骜不驯的神情傲视着大地,十分满意,说道:“小兄弟,这鹰画的和真得一样,忍不住都想舞动双臂领会翱翔天地的感觉,哈哈......好,好得很,我明晚再来,还劳小兄弟多多费心。”说完又多扔了十文钱,权当赏钱。
薛针本对钱财就不在意,微笑致谢。
冯仑、许之墨也忙完手里的伙计,待两个亲兵马骥、王道杰走后,将薛针拉到一边邀功,薛针将谈好的牙钱加上谢虎多给的十文一起都给了冯仑,二人见他很会做人,哈哈大笑后各自睡去。
薛针往篝火中添了几根干柴,看了看挨着火堆睡得香甜的众人,心想要一直是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艰辛,但能平平淡淡的活下去,是不是也挺好?可惜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迎来的将是杀戮、死亡、鲜血、哭泣。自保不能,何谈救人,他摇摇头叹口气,从温养瓶中深深吸了一口,盘腿闭目进入冥思。
接连几日,都有兵士前来纹身,冯伦、许之墨收了不少银子,喜笑颜开,二人对钱财很是看重,想不到这次被抽丁北征竟然是件挣钱的买卖,想当初店里其他伙计推三阻四,想尽一切办法逃避抽丁,自己因是学徒资历浅,被店里舍弃,这帮家伙目光短浅,待他日回去,好好得羞辱一番。
冯、许二人生意很好,薛针却是有意放慢速度,将找他的军士拒之门外。但奇怪的是,陆隐泉一单生意也没接到,前来得士兵也都指指点点,刻意离他远远的。
正好这晚将谢虎后背的展翅雄鹰图最后的工序上彩完成,薛针便向他打听为何无人前来找陆隐泉纹身。谢虎纹身后心情大好,感激之下小声道:“小兄弟,我本不想说,可你既然问我,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你那两个朋友为人不地道,以后还是防着点的好,他俩在背后大肆嘀咕陆隐泉是个晦气之人,说他在遂州城就是丧门星,还说你和他走的近,也粘了不少霉运,让大家也小心点你。巧的是出征前陆隐泉刻面的那个新军从马上坠落,摔断了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只好勾去军籍回家种田。看来他确实晦气缠身,谁还敢找他纹身,你最好也离他远点,别坏了自己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