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外的燕清秋端着梅花酪焦急地等着那小侍女,“上个菜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晚点梅花酪就凉了。“一阵冷风吹过,燕清秋赶紧背对着风,把梅花酪护在怀里,生怕这风给吹凉了。
“燕清秋,你在这傻站着干嘛呢?圣君的梅花酪还不赶紧给我端进去。“张公公急的是直跺脚。
“我,我“燕清秋被张公公半推着进了皇帐。
皇帐里有清浅的丝竹之乐,燕清秋一眼就认出了高台上的那个男人,不似刚才,她这次看的很清楚。比起几年前,现在的他更加气宇轩昂,英气逼人。牛皮皮-----突然想起昔日他黑色眼眸里对自己不含一丝的杂念和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燕清秋的心有一丝的抽痛,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却是存在的。
燕清秋端着梅花酪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几乎想要立刻转身出去。但是张公公就像石狮子一样站在门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而在下一刻,燕清秋也想开了,既然老天注定安排了这一天,他和她或许都已经平静了。更何况,现在的她也许他根本就认不出来了。八年的时间,她经历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以前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粗糙无比,以前玲珑的身段已经变得瘦削不堪。现在穿着破旧粗布衣服的她,和以前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就在这时,清脆急促的马蹄声陡然响起,众将士不禁抬头望去,只见百十名骑彪悍的战马由远处疾步奔来,速度惊人,迅猛绝伦,就在众人吃惊何处所来的无主战马之时,一百名重甲兵士呼声阵阵,脚底生风,从队伍中冲出,飞身跃起,凌空一跳,利落无比地爬上仍旧在疾驰的马背,动作整齐划一,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众将士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只见中间身穿黑色流光重甲的头领,御马驶进场中,左手持刀右手持盾,以双腿控马,向众人表演着花式刀法,动作行云流水,整齐美观,又兼有战斗的实用性,为首的轻骑将军年纪不大,头戴玄铁头盔,看不清脸孔,指挥若定,身姿挺拔,潇洒英武。
就在这时,突然只见所有兵士同时收刀,将盾牌放置马后,然后拿出腰间弓弩,弯弓搭箭,借脚力勾住马镫,稍稍离鞍,躯体前倾,满弓之际松开手臂。只听嗖的一阵破空锐响,一百只劲箭齐齐地同时向着一只箭靶而去,嘭的一声,厚重的箭靶被巨大的力量轰然折断,却并没有掉落,而是横飞而去,呼啸地穿行在夜色中,然后死死地钉在了一株巨大的古木之上。红心处密密麻麻插着一百只利箭,很多利箭都是穿透了别的箭尾,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
刹那间,全场竟如死寂一般,士兵们回身坐正,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摘去头顶的铁盔,单膝跪在地上,语调铿锵的沉声说道:“臣地傲天,恭迎圣君尊驾,圣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然之间,全场雷动,无人不为地傲天这精彩绝伦的表演和神乎其技的箭术奋力鼓掌欢呼。
几年的边关历练,地傲天越来越有大将风采,不愧是帝家的接班人。牛皮皮坐在上面,声音平稳,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赏龙泉宝剑一柄,让我们沧流帝国的刀锋开疆猎土,保家卫国。”
“多谢圣君。”
地傲天高声说道,重重的叩首在地,其他将军们也是无不佩服赞赏。
趁着众人注意力还在帐外的片刻,燕清秋加快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近,皇帐的高台就在前面。似有若无的痛楚从心底传来。
“圣君,您的梅花酪。“燕清秋熟练地跪在御案旁边,将托盘里的梅花酪摆在了牛皮皮面前。从进殿一直到现在,燕清秋感觉自己的头都快低到碗里去了。
整个过程牛皮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帐外,燕清秋长舒了一口气。
地傲天谢恩之后,命属下退下,自己再次回到皇帐之中,坐在下首位置。现在帐外帐内都是气氛融洽,热闹的很。各个营阵,也都拿出各种武艺演示,斗马比箭、军舞练刀,珍馐佳肴流水一般被端上席位,全是野味烧烤,味道上乘,香气诱人。
燕清秋正准备起身离去。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死死地扣在御案上。燕清秋傻傻地看着这双手,呃,她可不可以甩开这双手现在就跑?
“给朕再倒壶酒来。“说完,牛皮皮带着几分醉意,把那只金色酒壶放在了燕清秋面前,就在松手的瞬间,手背拇指下方那朵清幽的梅花图案在他的眼眶里再次出现。他只是一个不经意,牛皮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
燕清秋!
那一脸不安低着头的女子可不正是燕清秋!准确地说,燕清秋就是燕清秋。
“抬起头来。“牛皮皮冰冷的眉目转向眼前的这个女子,声音嘶哑低沉。
燕清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脸部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却始终不愿抬起头来,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能钻进去。
“哈哈哈哈。“牛皮皮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不停笑着,是自嘲,是奚落,是讽刺,也是惊讶,无数种感情一涌而上,无端欢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成冰。虽然她低着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是牛皮皮就是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就是喜欢这样,习惯搅乱一池春水后残忍地选择背叛,自私而又可恶。
整整八年过去了,今日一见,自己的心口竟然又划拉开一个大口子!
燕清秋起身低着头一溜烟跑出了皇帐,在帐外跟梅青撞了个满怀,梅青手里的一枝梅花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您捡起来。“燕清秋下意识地俯身捡了起来。梅青低头看向这个慌张的女子,却刚好发现她也看向了他,视线在空中相撞,清冷的月光下,燕清秋愣了一下,推开梅青跑的不见了人影。梅青像木桩一样,定定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梅青看着手里的梅花,这是刚才牛皮皮让他去采来的。现在看来,可能已经不需要了。梅青耸了耸肩,把这枝梅花别在了远处的围栏上。
皇帐内还在热闹尽兴,将军们还在觥筹交错,梅青从走进来,就看出了牛皮皮的失神,他不禁摇了摇头。
地傲天坐在下首,垂首饮酒,淡漠不语,一双眼睛却缓缓的眯了起来。
刚才牛皮皮的一举一动,燕清秋突然低头跑着离开的情形,地傲天看的真切,此时的他心里有些疑问,当然更多的是醋意,他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看到燕清秋,燕清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张倾城的容颜总是让男人为之着迷。
宴会结束的很晚,牛皮皮已是满身酒气,梅青架着他酿酿跄跄地回去休息,醉酒的牛皮皮一路上安静地可怕,多少次他尝试宁酊大醉,以为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结果,闭上眼睛也都是她的影子。
梅青蹙着眉头,帮牛皮皮盖好被子,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睡去的圣君,自顾自地说着:“燕清秋回来了,在大帐外她撞到了我,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她。你又在借酒消愁了,这样很伤身的。”牛皮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好睡一觉吧。”道完晚安,梅青转身离去。
“他早已不是我生命中的人。”软榻那个“醉酒的人”动了动唇,无力地说着。
梅青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帐帘,就当那是一句醉酒人的梦话吧。
沧流帝都,地处北方广阔的中原之地,位于黄河流域。这是一片乐土,但是三百多年前,在这片乐土上曾经也上演着无尽的杀戮,不休的战争,腐败的朝廷,流离的百姓。乱世之中,这片土地满目苍夷。直到沧流帝君的出现,在他的带领下,平定战乱,安抚流民,建立起沧流帝国。全国上下兴文教,开商贸,发展农耕,百年来的积淀之下,昔日的苍夷之地渐渐退去了风尘之气,变得厚重和庄严了起来。曾经积雪茫茫的北境之地,也在沧流的手里一点点拥有了自己的味道和底蕴,并且,相比于暗弱的西羌和浮华的鄂渚,沧流更显示出了一代强国应有的大气和庄重。
于此同时,沧流皇朝血液之中有容乃大的大国胸怀和巨鲸吞海般的兼容并蓄,使得他们在文化上,更显露出了一种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和态度,各个民族千百年来不断的融合和杂居,使他们的文化风俗灿烂多变,成为华岳大地上一个独特的盛景。
华麟宫占地极广,三百多里,楼阁高耸,遮天蔽日,融合了华岳大地上的民族特色,既有江南之烟雨流水、小桥楼阁,更有西北的豪迈率真、厚重巍峨。泷水和樊川两条河,水波荡漾地流入宫墙,生生不息地守卫着这座大气辉煌的宫殿。宫殿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外城坚实,红墙金瓦,护城河极深,兵甲森严,守卫严密,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之气。中城为皇城,乃百官纳言之地,金门楼宇,夏华盛宫,更是大气万千,万世春秋。而后城,则是太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地方,走五步、十步就能看到一座楼阁,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一草一木,深得人心,处处皆景,景景精致,灵澈山顶温泉之水,由地底通进,更是将后城装点地钟灵毓秀,山高水长,鸟语花香,幽竹青青,风光无限。故而,沧流华麟宫后城,又有天上人间之称。
崇元九年,后城的关雎宫别院,一处清幽的竹海之中,正坐着一名一身黑袍的年轻公子。
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眼眸如星,鼻梁高挺,双眉似剑,面容俊美,一头墨发披在身后,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紫金麒麟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淡白色象牙折扇。身旁焚香袅袅,案上古琴铮铮,几卷书卷散落在一旁,一壶金盏酒壶旁放着一只翠色玉杯,玉杯盛来琥珀色,温润有方,一看就是珍品。
此时虽然已是冬天,但是灵澈山地火暖热,温泉围绕,竟生生制造出这么一处幽静温暖之所,一阵清风吹来,清新凉风扑面,穿竹而来,越发显得悠然自得。
年轻人手如白玉,十指修长,他缓缓端起翠玉杯,举至唇边,却并没有喝下去,眼眸如星,带着几分柔和说道:“还不赶快进来,外面冷。”
门外一个玄青色身影走了进来,抖去身上的风雪,女子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一貌倾城。般般入画,嗓音清丽地说道:“猜猜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什么了?”
男子淡淡一笑,放下手中书卷,说道:“我怎么看你这么不怀好意呢?”
女子嫣然一笑,径直走过来,放下手中的梨花方木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盘精致的小菜,香气扑鼻。牛皮皮眉头一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笋子!”
“这是专门从江浙一带送来的新鲜冬笋,你冬天有咳嗽的毛病,与其喝些苦药,不如食补来的好。”
“燕清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咱能不能吃点别的,这治咳的食物又不止笋子一种。“
燕清秋扬起光洁的面庞,笑着说道:“不能。”
随后从食盒第二层,捧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梅花酪,牛皮皮一见,伸手就要去拿,燕清秋顺势向后一藏,“今天吃够三片笋子,才能喝这碗梅花酪。”
刚才还是谦谦公子的牛皮皮,现在忍不住抓着后脑勺,一脸艰难。要知道,在这华麟宫上下,能让牛皮皮左右为难的,就只有这个玉容清倩的女子了。
沧都靠北,所以冬季相对漫长,竹林摇动,带着雪落的声音。
“燕清秋,等你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连以城一脸神秘地说道。
“一会吃完饭,你还要去临华殿,镇国公说是有急事。”
“镇国公找我什么事儿,你难道不明白?”牛皮皮悠然地喝了一口温酒。
燕清秋眼波流转,故作平静地说道:“肯定是好事呗。”
放下筷子,干净利落地收拾起来,牛皮皮偷偷一笑。
“镇国公早些时候就来了,让一个长辈等你这么久,不太好吧。梅青已经让轿辇在门外候着了。”
说完就从木轩上取下牛皮皮的白色暗纹锦衣和貂绒长裘,服侍他穿戴好,波澜不惊地说道:“梅青一会就过来,你在这好生等着。”
牛皮皮一把环住燕清秋,温热的鼻息扑在燕清秋脸上,扰的人心痒痒。“就耽误一会的功夫,我保证你不看后悔。”
“喂,你要带我去哪啊?”燕清秋被牛皮皮蒙住了眼睛,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我就是你的眼睛,我还会害你不成?”牛皮皮低头看着背靠在自己怀里的燕清秋小脸一阵白一阵红,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没,到了没啊,到底还有多久啊?”燕清秋被牛皮皮蒙着眼睛七拐八拐不知拐了多少个走廊,有些着急,使劲想要扒开眼前的那双大手。
“嘿,说好了,不许动哦,马上就到了。”牛皮皮说话的口气温柔极了,像哄着自己心头的宝贝一样。
清幽的花香扑鼻而来,那是燕清秋熟悉的花香,此时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流袭来,“燕清秋,准备好咯,我要松手了。”
燕清秋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她正站在一片梅林中,好美的梅林,梦幻的有些不真实。燕清秋用力地呼吸着这片花海的每一丝空气,感受着花瓣轻吻肌肤的惬意,真是花也醉人人也自醉。
梅林的梅花开得正盛,花朵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花色艳丽而不妖,花香清幽而淡雅,花姿苍古而清秀。雪后银白,众芳摇落,站在梅林中的燕清秋像遗世于人间的精灵,美的不可方物。
牛皮皮醉心地看着梅林中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燕清秋摘了一朵梅花捧在手心,跑到牛皮皮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踏雪寻梅,你带我闻香赏雪。“
牛皮皮一把揽住燕清秋的楚腰,将这个精灵拥入怀中。“喜欢吗?“
燕清秋的脸颊泛起红晕,柔声着回答:“我很喜欢,谢谢你奕城。“那个宽大温存的怀抱更紧了。
牛皮皮的双唇吻向燕清秋的额头,“你喜欢就好,等天气暖和些了,我让人在这梅林搭一处院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梅林花木深,香色悦身性,好不自在。”
雪花打在脸上,融化后的冰凉刺醒了回忆中的燕清秋。此刻她正坐在后山梅林,刚才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就跑到了这里。退去篝火和喧嚣的夜晚,似乎更冷了,燕清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缩着脖子,把两只冻红的手伸进衣袖里,身上的这件单衣显然很不暖和,她把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她还有很多活没有做完,想到这里,收起心绪,朝着营地伙房走去。
北境大营除了将士之外,还有一些做杂役的下人,保障整个军营里吃喝拉撒一切杂事。杂役营是这里最苦的地方,做的都是些最苦最累的活,王府里的下人要是犯了错都会被罚到杂役营来卖苦力。连下人都不想来的地方,燕清秋却是数次光临。
每次不管是营地还是将军府举行盛宴,燕清秋都很头疼,毫不例外,今晚看来有的忙了。果然,老远就听到麻姑的声音了,燕清秋眉头一皱,心想,她怎么也来了。杂役营像她这样的年轻苦力真不多,刚进大帐,帐房中间就摆着好几大盆的碗。
“燕清秋,这些今晚必须洗完,洗不完别想着睡觉。“麻姑,这个满脸麻子的丑女人,很是会“关照”她,有什么脏活累活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燕清秋。想来上次的三十大板让麻姑更加记恨她。
燕清秋疲倦地垂下双眸,冰冷的水刺的她的手生疼。
“还有啊,马厩,明儿一早就要把马儿都喂饱,好些个皇宫的马,你给我小心点。“麻姑叉着腰来来回回指挥着,那刺耳的大嗓门震得燕清秋脑袋嗡嗡地响。
夜安静下来,此时的地傲天也是身心俱疲,但是他毫无睡意,坐在大帐里里又开始独酌。心爱的燕清秋近在咫尺,迫于父亲的压力,只能远远地看着,远远地想着,甚至连一句客气的问候都不能。地傲天猛灌了自己一壶闷酒,然后愤怒地掀翻了桌台。
“将军,您这是?”七律很是无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地傲天这个样子了。七律是将军府的大管家,一直在帝家做事,跟随地傲天也有七八年了。
“七律,去找燕清秋,我要见她。“地傲天的眼睛泛红,像发怒的狮子。
七律一动不动地站在烛影摇曳里。
“快去。“
“将军,您答应过大将军。“七律的语气平静而淡定。
“噌“夜色中一把长剑直指七律,在距离七律眼睛豪厘之间停住了,他不能这么做,否则父亲就将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身上有伤,明天就让她随行吧,远远跟着就可以了。”
长剑应声落地,更像扎进了地傲天的心脏。
昨晚杂七杂八做完已经很晚了,今天又起的很早,中间只休息了两个时辰,此时的燕清秋很是疲惫,一边喂马一边抽空眯一会,好几次差点没把自己的手连同草料一起塞到马嘴里,这冬天大清早的寒冷是燕清秋唯一的清醒剂。“马儿啊马儿,你们真是比我幸福啊,能饱饱的睡一觉,还有人伺候你们吃喝拉撒。哎,人生怎么如此艰难。“
“燕清秋,清理马厩的任务就交给我吧。现在还早,一会喂也不迟,先进屋暖和会。“
“南星,你不用这么帮我的,我欠你好多人情了。“面对南星好几次的帮忙,燕清秋特别不好意思。
“别说这话啊,大冷天的我睡不着。“
南星是燕清秋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南星为人很是热情,要不是南星经常帮忙,燕清秋在这杂役房怕是早就被榨干了。
宿醉总是让人头疼,昨晚好几次牛皮皮从梦中惊醒,嘴里还轻声唤着燕清秋,这么多年这个人就像梦魇一般。今天要和地傲天一起巡检北境三军,牛皮皮有些疲倦,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寒颤起床准备。
地傲天早早地就在皇帐外恭迎,今天的他心情不错,因为他发现,在随行的人中,竟然有燕清秋的身影,能看到燕清秋,他心里就是莫名的安心。七律虽然是父亲的人,但是地傲天发现七律有的时候也是个真性情的人,他有些感激地看向七律,七律低着头,没有迎合他的目光。
看到牛皮皮从皇帐中走出来,地傲天立刻上前,抱拳向牛皮皮行礼恭迎,其他一行人则纷纷跪下恭迎,“臣等参见圣君。”
“都起来吧。”牛皮皮负手而立,身披黑褐色貂毛大氅,着白色暗纹锦衣,系鎏金腰带,看上去比昨日更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燕清秋偷偷地看向牛皮皮,八年没见,看到他还是会让自己心神荡漾。当她再次悄悄抬起头偷瞄眼前这个美男子时,是巧又是不巧,此时的牛皮皮也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燕清秋立即垂下双眸,身体像掉进了万年冰窟。
北境三军的军营很大,牛皮皮和地傲天等几位将军在前面骑着马,
不远处,围站着一群侍女模样的女子。燕清秋认得出,那些是昨天从将军府抽调过来的丫鬟,盛宴结束,看来今天一早就要打发回去了。有几个声音大的,风儿吹过,燕清秋停的真切。果不其然,他们在激动地谈论着牛皮皮,一幅没见过男人的花痴样子。
“我要是能在圣君身边当个丫鬟都满足了,每天对着这样一个美男子,啊,想想都美极了。”
“别美了,你也看看自己长的个什么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圣君身边女人多的是,你靠边站。”
“是啊,我是癞蛤蟆,那你倒是给我吃个天鹅肉看看啊!”
听着后面这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燕清秋苦笑着摇着头,天下多少女子对牛皮皮垂涎三尺,自己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狠心甩开了他,要是身后这群女人知道这些,会不会现在立刻冲上来把她大卸八块还解不了气。
昨天她并没有接到回府的通知,晚些时候,七律托人过来告知让她今早随行,难得能从杂役营里抽手出来,也算是喜事一件。七律没有将昨晚的事告诉唐岳山,算来他跟着地傲天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个跋扈的将军如此伤神。七律的结发妻子有头疼的疾病,当年地傲天为此寻遍整个西域,为他寻得一味珍贵药材,这才让爱妻的病情大为好转,为此,七律心中颇为感激,这份恩情始终记着。
沧流北境的地界分布有幽云州、丘沐州、兴京州三个大州,同是边塞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也是守卫整个沧流帝国最关键的一道屏障。其中幽云州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北境的核心要地,这几年在地傲天的重兵守卫下,幽云州无人再敢来犯。这个地方对于燕清秋来说也再熟悉不过了,八年前,就在这里,她偷走了牛皮皮的军事布防图和作战计划,帮助李牧风击败了牛皮皮,夺得了幽云州,从此北境半数土地收入鄂渚帝国版图之中,这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就是北境大地著名的云丘之战。云丘之战最后以李牧风的全面胜利告终,而牛皮皮在这场战争中身负重伤,险些殒命,沧流帝国元气大伤。对于燕清秋来说,这场战争也意味着她和牛皮皮的告别,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太过惨烈,太过撕心裂肺。直到梅青亲口向他确认,李牧风暗藏在沧流帝国中最深的一枚棋子就是燕清秋,牛皮皮痛苦地难以置信地嘶吼散落在风中,这个他深爱的女子,竟然是李牧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牛皮皮的心像无数把尖刀狠狠刺中,情已灭,心成灰,烟花易冷,雁自空鸣。
此时的牛皮皮何尝不是也在回忆这段不堪的过去,这段记忆像昨天一样,历久弥新,他拼命想要去忘,奈何情太深,自难忘。对那个人的爱意越深,这份恨意越浓,越爱越恨,越恨越爱,今天撞见她不期而遇的眼神,牛皮皮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没出息,没出息地想要过去拥抱她。
整个北境军营充斥着无比威严庄重的气息,将士们早早地就在广场上进行操练。中央步军十万,两翼骑兵各是五万,总共五十万红色铠甲勇士,便如冬日里的红色烈焰,熊熊燃烧。这是一支沧流帝国最为强大的铁军,曾拥有常胜不败的辉煌战绩,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如今牛皮皮能够重新夺回北境大片土地,这些勇士猛将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