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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似是故人

2017-09-25发布 8004字

钦点完三军,地傲天陪同牛皮皮在军营里四处转转,梅青和燕清秋也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些距离。

北方多是游牧民族,所以骑射显得尤为重要。这支红色铁军的骑兵也是相当了得,在营地东北方是骑射兵的训练区,此时士兵们正在进行骑马射箭比赛,一共两组人马,比谁正中红心的次数多。

牛皮皮正饶有兴趣地看着。

“圣君,这军营生活枯燥单调,士兵们经常会搞些这样的比赛,一来可以检验平时训练的成果,二来也给自己找些乐趣。” 地傲天笑着说道。

“边塞苦寒,将士们有个娱乐的方式也是很好的。唐将军带出来的兵,果然非同一般。这几年替我守的这北境一片安宁,辛苦你了。”牛皮皮看向地傲天 ,眼神里夹杂着赞许的神色。

“圣君您言重了,辛苦不敢当,保家卫国本就是属下的本职工作。”对于牛皮皮的赞许,地傲天本能地表现出谦和。

“你继承了大将军的很多优点,带兵打仗,有他当年的风采。你们帝家确实是人才辈出。你父亲文韬武略,替朕把这国家打理地河清海晏;你呢,又是天生的将才,帮朕把这北境守卫地妥妥当当。”牛皮皮的手拍向地傲天的肩头,眼神深邃地看向他。

“帝家能有今天,全凭圣君抬爱,家父还时常提点,帝家现在的荣誉和地位,都是圣君赐予,帝家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定当尽忠职守。”地傲天明白这是牛皮皮对他的敲打。

“你知道你和你父亲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牛皮皮边说着边转身朝前走去,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

地傲天赶紧跟了上去,“属下愚笨,还请圣君明示。”

牛皮皮看着营垒上那高高飘扬的红色镶金边旌旗,被风吹地喇喇作响,旗面上用金线绣着的腾龙清晰可见。“你更懂得谦和。”牛皮皮幽幽地说道,随即,侧脸看向一旁的地傲天,笑着说道:“当然,你还年轻,懂得谦和是应该的。”

牛皮皮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傲天明白,父亲的傲慢和野心,就像牛皮皮眼睛里的沙子,容不得。

梅青和燕清秋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其实,一路上燕清秋的脑海里已经演练过不下一百种的问候方式,可是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地吞了回去。梅青干咳了一声,有些笑的不自在,轻声地问道:“没想到在这里能再次见到你,呃,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以前的燕清秋和梅青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现在的他两看起来像是在演一出蹩脚的话剧。该如何回答,好还是不好,最后燕清秋从牙缝里故作轻松地挤出了一句,“我······挺好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再次见到燕清秋,这想必是任何一个人心里最深的疑问。

燕清秋尴尬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手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额头,说道:“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就在这儿了。”

梅青悄悄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燕清秋,粗布薄衫,在这冬天的风中单薄地让人心疼。梅青伸手去解自己的披风,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

“你就不问问圣君的事情吗?说真的,我不相信你是那种薄情的人。“这话,梅青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包括牛皮皮。

燕清秋心里一暖,梅青还是那样了解她,但是当年的薄情确实是留给了奕城,不管有何苦衷。

“他,他还好吗?“燕清秋的声音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梅青看着燕清秋,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好,他最清楚,你应该去问当事人。“

牛皮皮朝这边看了过来,在跟燕清秋眼神相撞的瞬间,他迅速躲开了。

“小姐,快看啊,圣君在那儿呢。“月荷高兴地指着前方那个俊朗帅气的身影。

月荷的话音还在空中飘着,就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倩影向牛皮皮直奔而去,一把挽住牛皮皮的胳膊,娇嗔甜腻地喊道:“奕城。“

燕清秋也不禁循声望去,只见她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玉兰花样,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铃兰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自然。

“欧阳如兮········“燕清秋好似半截木桩愣愣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怎么在这里?“牛皮皮甩开了她的手,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欧阳如兮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笑盈盈地说道:“我刚好陪着祖奶奶去五台山朝圣回来,听说你在这儿,就到这儿来了。“说完脸一红,揪着牛皮皮的袖口,一幅小可怜的样子。

“赶紧回去,这不是女孩子该呆的地方。“牛皮皮面无表情,冰冷地回绝了欧阳如兮炙热的目光。

“什么叫不是女孩子呆的地方,那那个侍女是怎么回事?她不算女的啊?“欧阳如兮撅起小嘴,朝燕清秋站着的方向指去,替自己打抱不平。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燕清秋,燕清秋本能地低下头,很低很低,那些目光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月荷轻轻地从后面拉了拉欧阳如兮的衣角,小声说道:“小姐,你别说了,别惹恼了圣君。“

“本来就是嘛。“自己好不容易大老远来看他,他还不领情,欧阳如兮心里有点委屈。

“梅青,我····我先走了。“燕清秋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欧阳如兮狐疑地看过来,随即发出清朗的笑声,“梅青,你们过来吧,不然圣君又要说我得理不饶人了。“

燕清秋眉头一皱,这时,耳边传来梅青的声音,“燕清秋,既来之则安之。逃避是没用的。“

八年!真是久违了!

但是,没想到还能再次碰到欧阳如兮?

燕清秋默默地朝着前方的那一双俪影走去,又一次领略了命运的奇妙。看到欧阳如兮如此亲昵地称呼他,想必他们在一起了吧!其实,他们两站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真的很般配。燕清秋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

“我和奕城从小青梅竹马,你觉得你抵得过我和他十七年的感情吗?”

“我爷爷乃一代帝师,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乃镇国公之女,论家世,你比不过我;你容颜姣好,可是我也天生丽质,论样貌,你我平分秋色;奕城要的是这江山,你帮不了他;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鲛人,世代为奴的命运。如果你跟奕城在一起,奕城只会被世人耻笑。”

“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爱奕城,我不是和你宣战,因为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我是来好心告诉你,离开他。“

八年前,一向可爱乖巧与她交好的欧阳如兮,突然勇气十足地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宣言。燕清秋能感受到欧阳如兮对奕城彻骨的爱,而那时的自己当真跟欧阳如兮比不得。

牛皮皮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燕清秋,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海洋,一点点下沉。而此时,欧阳如兮的脸也慢慢变得僵硬,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她竟然还活着!

“燕清秋,真的是你?”欧阳如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讶异的眼神里划过一抹浅浅的失落。

燕清秋福身行礼,眼眸低垂,低声说道:“奴婢参见圣君,唐将军,欧阳如兮小姐。”

欧阳如兮正准备走上前去,牛皮皮一把搂住欧阳如兮的玉肩,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垂眸沉声道:“欧阳如兮,我们走吧!”

欧阳如兮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牛皮皮。“可是,奕城,燕清秋她·······”

“她不是燕清秋,你认错了。”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欧阳如兮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最后很是满足地躲进牛皮皮温暖的大氅里。

月荷鄙夷地从上到下打量了燕清秋一遍,那眼神就像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她身上刷来刷去,最后撇了撇嘴,幸灾乐祸地走了。

地傲天扶着腰畔间的剑,气愤地转身离开。

梅青轻轻拍了拍燕清秋的肩头,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燕清秋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新来的动物,闻之新鲜,实则无趣,最后看完笑话,众人纷纷离去。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但是这是她咎由自取,除了自己的族人,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牛皮皮。

燕清秋不禁有些想念欲风,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子,陪伴她度过蛮荒岁月的六年时光。欲风就像他心灵的愈合剂,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她力量和慰藉。

这天,军营里格外热闹,东北角的较武场,牛皮皮和地傲天各自率领一队正在进行激烈的骑射比赛。大家纷纷跑去围观,场面很是壮观,顺着人群此起彼伏的音浪,就能知道,比赛异常精彩。

这边,燕清秋正在帮忙卸下从将军府运来的一批物资,她负责的这车都是生活物资,基本都是些粮食蔬菜。

“燕清秋,你捡些轻的拿,这些重的我来。”南星是这次的随行押运,其实就是个苦力搬运工。

燕清秋正吃力地拖着一麻袋蔬菜往伙房走,脸被涨的通红,从中午到这半个下午,她一直没让自己停下来,这样可以暂时赶走那些恼人的情绪。

南星担忧地看着她,但他从来不问,燕清秋心里的故事不愿说他就不问,他只希望帮燕清秋分担他能力所能及的事。

这边的骑射比赛精彩纷呈,牛皮皮已经连胜两个回合,地傲天已经相当出色,奈何对手是牛皮皮,他就像是沧流帝国人们心中的神话,真的难以战胜。

一声号响,两人之间的第三场比赛就要开始了。第三场比赛难度远超前两轮,比试者需提前在马背上等候,待两名判官分别向空中抛出长短统一的细长柳枝,共计六根,比试者如能同时射中这六根柳枝并能完全接住,方为胜者。如有遗漏,以射中柳枝并接住多的一方获胜。最大的难度就在于判官抛出的位置并不固定,也不是提前预知,选手只能现场观察,随机应变。

大家听完比赛规则后,一片哗然。场外围观的士兵们又要开始下赌注了。

“来来来,兄弟门下注了下注了啊。压大是圣君胜,压小是将军胜。”几个兵油子穿梭在人群中间,声音压的很低。虽然军队明令禁赌,但是自赌出现以来就从来没斩断根过。“我压大。”“圣君神勇无敌,我也压大。”“这次咱换换运气,压小试试。”“狗日的,将军连输两场了,要压你压,我没你钱多,我这次压大。”一圈下来,几个兵油子颇为满意,看来赚了不少,这次压注的数目可是空前,不比得平时的小打小闹。

燕清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三小碟精致的点心,之前月荷过来吩咐,让她送些点心过来。绕过人群,从侧面台阶走上高台。

欧阳如兮笑着迎了上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黄金镂花玉腰带,头发高束成男子的模样。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英气十足。

“燕清秋,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呢?”欧阳如兮朝着月荷瞪了一眼,“月荷,杵那干什么呢?还不过来替燕清秋接着,真是的,笨手笨脚。”

燕清秋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推辞,把托盘让给了月荷。

“燕清秋,来,跟我坐这儿,奕城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欧阳如兮拉着燕清秋,要她坐在自己身边。

“欧阳如兮小姐,您说笑了,将士们一会还等着吃饭呢,我还要去伙房帮忙。”其实这并不是燕清秋的推辞,而是事实。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知道你精通箭法,我还想顺便向你讨教呢。”

燕清秋有些犹豫。

“哎呀,好了,就陪我看完这场比赛。嗯?”欧阳如兮的眸子清亮,拉着燕清秋的手,很是诚恳地邀请。

再推脱已然不好,燕清秋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都不知道燕清秋,要不是这几年一直陪在奕城身边,我还真不知道这骑射竟然如此刺激。”言语间藏着骄傲。

“你看你看,我这身装扮,专门为了陪奕城练箭而准备的,这样轻便利落,我这次特地带了过来。不然,又得穿上奕城的衣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多不好意思啊,你说是吧?”

“找我来,果然是来示威。”燕清秋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厌恶至极。

牛皮皮和地傲天轮番上场,牛皮皮率先出场。比赛哨声吹响,牛皮皮利落地翻身上马,两位判官站在场中,只见边角的红色旗子落下,两个判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将手中的细柳枝抛向空中,实在是刁钻。

牛皮皮握紧缰绳,两腿轻撞马肚子,从容淡定,马儿飞奔。从刚才判官抛出的动作力度,牛皮皮便已然得知,东边柳枝高度较低,需先行射下,而西边柳枝稍高,可以暂后取之。在靠东的位置,牛皮皮双腿夹紧马肚,松开缰绳,右肋和腰脊用力向前一推,抬头瞄准柳枝,迅速开弓,东边三支柳枝悉数射落接住。牛皮皮分秒必争,一个转身,朝西齐发三剑,踩着马背腾空飞身去接。

此时,众将士齐声叫好欢呼,燕清秋也是看的惊心动魄,替牛皮皮捏着一把汗。

牛皮皮果然神勇,六根柳枝尽数到手,就在落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高台上的燕清秋。一个凌空后翻,牛皮皮没有落在马背上,而是单膝落地,荡起一片黄土。

众人哗然,明明稳操胜券,没想到……虽然牛皮皮柳枝尽数射中接住,但是最后没有落在马背上所以,牛皮皮输了。地傲天还没出场,比赛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看吧,望向人群,这下好看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刚才压大的那些士兵,有拍脑门的,有拍大腿的,还有捂着心口的,总之都是心痛的表情,这一个月的俸禄算是交代了。而压小的则是神采飞扬,一幅着急数钱的样子。

欧阳如兮着急地跑下高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奕城,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眼眶潮红。

此时,燕清秋也站在人群中,神色担忧。

“我没事。”牛皮皮淡淡地答道。

他径直走到地傲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你的。”

地傲天赢得有些幸运,但是他要全力以赴,用实力证明他的能力。当然,他也看到了人群里的燕清秋,美人从来爱慕英雄,他不想错过这个在燕清秋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

当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地傲天完美地做到了。众将士齐声欢呼,振臂呐喊,场面排山倒海。

燕清秋默默退出了人群,刚想着离开,欧阳如兮跑过来拉住了她,正欲开口,一匹快马眼看着飞驰而来。欧阳如兮一时受惊,竟然不知躲闪。燕清秋一把推开欧阳如兮,还好马儿及时被缰绳拉住,但是受了惊,马脖子使劲儿往后仰,前蹄高高抬起,正中燕清秋的胸口,燕清秋被马蹄踢开,后背重重着地。

马儿的嘶鸣惊动了牛皮皮,牛皮皮飞身穿过人群,只看到一群人围着欧阳如兮嘘寒问暖,而倒在一边的燕清秋无人问津。

因为后背着地,燕清秋的后脑勺也是重重地磕在冰冷僵硬的地上,一时间有些蒙了,胸口的疼痛却是真实地传来,模糊的视线里是出现了牛皮皮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孔,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柔的梦里。

“能听到我说话吗?喂。”

耳边似有若无地传来他的声音,好像在关心自己,看他的表情,他真的着急了。

“燕清秋,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躺在他舒服的臂弯里,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

“不行,她意识不清了。梅青,快去唤张太医。”牛皮皮剑眉紧蹙,白皙的脸庞因为着急,有些嫣红。而后抱起燕清秋,向营帐疾驰,留下另一旁的欧阳如兮,带着浓浓的妒忌和深深的失望。

地傲天生气地一把掀开帷帐,在毛毡地毯上来回踱步,一眼瞟见桌案上的烛台笔墨,像是有仇一般,全部掀翻在地。阴沉的黑色眸子透着冰冷的光,声音暗哑,“她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将军。”一向平静的七律今日也有些微惶,语气稍作迟疑,说道:“消息属实,燕清秋确实就是当年圣君身边的红人燕清秋,两人········曾私定终身。”

地傲天轻轻闭上了眼睛,握紧拳头的关节狰得发白。

“我父亲和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这一切,所以你们才不让我靠近她,把我当傻子吗?这样好玩吗?”

“将军息怒,属下之前确实不知,请您明鉴。”

七律言语间的意思已然明了。

地傲天轻蔑地冷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以唐岳山的情报能力和洞察力,地傲天应该料到这一切。他一直庆幸自己在父亲面前的求情,让燕清秋躲过了杀生之祸,没想到·········看来唐岳山另有图谋,而燕清秋不知道,她正一步步走向权利漩涡的中心。

七律站在一边等待地傲天的吩咐,却是久久没有等到回音,他看向那个颀长宽阔的背影,像是冰雪中的一具雕塑被风雪冻僵。

良久,那个僵硬的背影轻轻动了一下,语气颓然,“她受伤严重吗?”

“呃,已无大碍,张太医已经亲自看过了。”

不管怎样,地傲天暗暗发誓,他绝对不会让燕清秋受到一点伤害。该来的,就快点来吧。

他睁开双眼,眼内清明一片,八年未见,昔年爱人,今日骑射场上牛皮皮的反应,想来心里也不是好过的。

“小姐,你别剪了,这都是新做的衣裳啊,都是上好的古香缎。”月荷在一旁拉也拉不住,只见欧阳如兮从包袱里将全部的衣服抖落出来,拿起剪刀照着就是狂剪,眼泪不争气地簌簌往下落。

“只要是他赏赐的我通通都要剪碎,穿的再漂亮再高贵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看燕清秋那样看我一眼。”

欧阳如兮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疯狂地撕扯着,“兹拉兹拉”声音不绝于耳,脚边散落着绫罗绸缎的碎片。

今天牛皮皮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这个仇她必须要报,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燕清秋,这个独得圣心的幽灵。

“小姐,你别难过,那燕清秋就算有那歹心也只是螳臂当车,说破天了,即使圣君有意,沧流帝国的四大家族可不会答应。”

欧阳如兮根本听不进去,月荷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门口,凑到欧阳如兮耳根边,悄悄说道:“重大消息,我刚才听几个小兵议论,那唐将军好像属意燕清秋,但是被他家老爷子拦下来了。”

适才还哭哭啼啼的欧阳如兮,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安静了,抓住月荷的手再三确认,月荷被她抓的感觉骨头都要断了,点头如捣蒜一般。

“这个狐狸精,本事真是不小,不过······哼,走着瞧。”欧阳如兮的嘴角泛起一丝狡黠。

燕清秋躺在温软的狐裘毯子里,好舒服,好暖和,她已经好久没有睡的这么惬意了,跟那阴冷潮湿的地板简直是天差地别。

张太医刚刚走,开好了药方,梅青亲自去煎药了。偌大的帐中,只剩下牛皮皮。

“圣君,万幸万幸,那马儿再稍用哪怕一成的力,这女子怕就送命了。药方我已经开好了,外敷一日三次,煎煮一日一次。她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发炎,切忌辛辣。”

“还有,我给她开了一些滋补的方子,这女子之前怕是遭了不少罪,身子骨太虚,需要好生调养。”

太医的话像是捶在牛皮皮的心口,他缓缓坐下,出神地看着,被大大的毯子包裹,燕清秋瘦削地像个孩子,她的皮肤已不似当年雪般娇嫩,看起来有些粗糙,但是丝毫挡不住她秋水般倾城脱俗的容颜。他轻轻撸起燕清秋的袖子,看到的竟是满是伤疤的手臂,新伤旧伤堆叠在一起,有几处伤口再次撕裂,开始发炎。

牛皮皮身体怔住了,他一直怨恨八年来燕清秋的逃离,却从来没想过这八年她过着怎么的日子。眼前的这一切击垮了他全部的设防,眼眶潮红,视线模糊。他不禁伸出了手,白净修长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她的面庞。

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对于她从来都是爱意,那所谓的恨,都是因为爱。

“不要·······“燕清秋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喊着呓语,牛皮皮微微蹙眉,连忙拧了一把毛巾替她擦汗。

不想燕清秋的身体剧烈抖动,表情惊慌,紧紧扣住他的手,“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你········“

八年来的惨痛经历时常都会出现在燕清秋梦境,像魔鬼般挥之不去。梦里她又回到了蛮荒,浑身鲜血,不能动弹,等待被那些野蛮人宰割。

“是我,燕清秋,是我。“牛皮皮安抚着噩梦中的燕清秋,替她轻轻盖好毯子,燕清秋慢慢安静下去,他抽回刚刚被她抓出血印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燕清秋翻了个身,眼睛微微挣开,模糊不清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然后又即将沉沉睡去。

大概过了半分钟。

“啊!”燕清秋清醒过来,翻身坐起,缩在软榻的一角,因为用力过猛,身上的伤被扯的生疼,她不禁有些龇牙咧嘴。

“我又不是魔鬼,不会吃了你。你身上有伤,好生躺着。”牛皮皮的口吻里有几分柔情,不再似往日那般冰冷。

燕清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续缩在一角,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帐房,我不在这儿那我应该在哪儿?”牛皮皮剑眉星目,黑色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

燕清秋一点点看向周边的环境,毛色鲜亮的狐裘毯子,精致的紫檀香木镂空雕花床榻,帐帷四周用金花点缀的深红色西域织锦,还有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圈红。银制的雕花灯架上点着高大的蜡烛,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燕清秋猛地回想起来,被马踢倒之后,意识消失前出现的牛皮皮的面容········不禁脸一红,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我·······我先回去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利落地翻身下床,朝着帳门走去。

“你在害怕什么?”牛皮皮嗓音低哑。

燕清秋停住了脚步,想要张口,却好似脱水的鱼,喉咙发干,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你也许都快忘记沧都的样子了吧。”

燕清秋如鲠在喉,“我·······我还记得,不过,现在的沧都肯定不似当年那般。”

牛皮皮轻叹了一声,“再有几日,我便启程回朝,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呃········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这几天你好好考虑,”

牛皮皮脸上泛起微澜,听的出他言语间无法掩藏的悲凉和不想被拒绝。

无声的沉默·········

燕清秋背对着他,牛皮皮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害怕看到,他先于燕清秋一步走出了营帐。这突然的一切,让燕清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进入到温柔乡里没出来,她掐了一下自己,很痛,很真实。

是夜,梅青给燕清秋送来了疗伤的药品,燕清秋明白一定是牛皮皮让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