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就像雨点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几点雨痕,清晰可见或被时间轻轻抹掉,留下那些雨痕在记忆里闪闪发光,像钻石般晶莹。
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离开时将全部青春一并毁灭。
欲盖弥彰的毁灭,他知道我就在身边。
———刘佩日记。
刘佩的妈妈打来电话,只是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刘佩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而左政那个电话,当他接起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人知道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终于,刘佩有些等不及了,走到左政面前冷冷的问,一哲还来不来。左政告诉她刚刚那个电话就是一哲打来的,说一哲比较忙,遇上了一点事情,让左政他们先去向阳医院,一哲随后就到。
整个电话里头一哲说的很急,左政从来没有见一哲这么慌张过,去医院的路上左政很忐忑,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显得恐惧。一哲急速的话语中他听到了一个敏感的词汇,堕胎无异于杀人。杀人这个词距离少年的他们多么遥远,而现在他们却要费尽心思的去杀一个无辜而没有成形的婴儿,左政的负罪感越来越重。
到了医院门口,刘佩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不在往前迈出一步,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刘佩畏惧这些白衣天使。阳光下面,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像沾满了鲜血,手里紧紧的拿着冰冷的剪子和钳子。
一时间都停下了脚步,左政也不知道安慰什么,现在他脑子里一直转着两个字,杀人。他该怎样安慰?说杀个人没有事情,那个人还没有成型?他将目光转向大虎,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冰冷,似乎周围都凝聚着寒气。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在一边的夏诺都感觉背后发冷,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左政那样的目光。轻轻拉左政的手,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夏诺,眼光柔和了许多。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身边,一哲从里面下来,对刘佩说自己请了全市最好的大夫,让她放心。一哲领着他们进了医院,直接进入院长办公室,院长见了他们很热情,并说了一些让刘佩放心的话。
他们坐在宽敞的院长办公室,只见院长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就来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他们很年轻,最大的一个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刘佩见了他们有些不安,院长似乎看出来刘佩的担心,说,他们虽然年轻,但都是从美国请回来的专家,刘佩悬着的心才安然着陆。“需要通知家长签字么?”刘佩小声的问。
院长呵呵的笑了,笑的很温和,“不用,你们的事情,一哲都告诉我了,所以你放心吧。”刘佩还是有所顾忌的点点头。没有露出笑容,她现在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刘佩被推入了手术室,在这个过程中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捏着大虎的手说,“我怕!”哭的很无助,恐惧感将刘佩彻底吞噬。大虎也哭了,“佩佩,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并在刘佩手里塞了一个棒棒糖。
手术室的门被死死的锁上,左政拉着大虎就往医院外面走,“你他妈的混蛋!”左政一拳栽在了大虎的脸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她才十五岁,不到十六周岁,你就让她肚子里死过人,并且再也不能孕育生命,大虎……”
“老大,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知道,我王八蛋,我畜生!”大虎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着自己,左政没有被大虎的举动所心软,转身又是狠狠的一脚,把大虎踹在地上,“你打,继续打,我看你能把刘佩的伤口打好么?”左政转身就走,到了医院门口,大虎在后面大叫了一声“老大!”左政停住了脚步,“把你身上的土打干净在进来吧。别再让刘佩看见你那个怂样!”左政带着哭腔的说。而更多的是愤怒。
一哲也从医院出来了,表情复杂的看左政一眼,示意了一个眼神让左政跟他过去,左政点点头答应了,转身像大虎说道,“你去医院看看情况,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如果好事和坏事赶在了一起处理起来就会很尴尬,比如一哲把左政带到医院的一个角落里,给了他一个通知书,是夏诺的录取通知书并且是免学费,还有一张卡,非常精致的一张校园卡,上面写着林哲实验高中。“这是?”左政有些疑惑。
“可能这是这段时间的一个好消息吧,这里面是夏诺的录取通知书,里面这张卡是校园卡,有五千元的生活费,夏诺的作品获奖了,全国一等奖,所以这所学校才破格录取。因为前段时间是我给她处理的,所以这封信就到了我的手里。”一哲把这个交给左政,“我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哭笑不得。“也就是说诺诺不管怎样是肯定进入这所学校了?和我们一样,初二毕业就能进这所缺德高中了?”左政有些不敢相信。
“只要诺诺愿意,还有,不是和我们一样,你又没有保送,考得上考不上还是一回事呢。”一哲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左政对着他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压在左政的一块石头总算尘缘落地,他又回到了手术室的门外,而门外已经空无一人,手机显示着三个未接电话,是大虎,梁夏,夏诺,他们每个人打了一个电话。“可能已经做完了,来吧,跟我过来。”这一切都是一哲安排好的,他领着左政来到了刘佩的病房,他们并没有进去,都在门外站着,医生说刘佩需要休息,暂时还不让他们进去。
“手术顺利么?”左政问医生,医生也在外面,要留下一个二十四小时看护刘佩。“这是一个小手术。放心吧!”
这时,刘佩的手机响起,所有人都感到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万一是她的父母呢?他们都在担心这件事情,眼看事情就要瞒不住。此时的刘佩还在麻醉状态。慌乱的神情在他们脸上显的神采各异,不亚于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喂?妈妈。哎呀我和同学们在一起呢,一起学习来着,最近有好多题要做,这是老师所教不了的,对,就我给你说的那个高中,缺德的很,还要考什么变态的题,哎呀,放心吧妈妈,不说了啊,我们要做题了。晚上我们就回去了,哎呀不吃了不吃了,我们在外面吃午饭,挂了啊,妈妈。”
在这个不幸的时刻,刘佩幸运的醒来了,不幸中的万幸,不然所有努力都将白费。他们激动的冲进去,但是看见刘佩所有人都傻眼了,几个女生失声抽泣,男生不敢直面刘佩,大虎紧抓住刘佩的手。
刘佩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而那个电话却打的在平常不过,这是一个小女孩所能做的出来的么?连医生都感觉惊讶。医生给刘佩倒了一杯水,她有些胆怯,还是不敢伸出手去接,而大虎接上,轻轻把刘佩扶起为她小口小口的喝水。“我从医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疼么?”大虎温柔的问道。刘佩点点头,此时的剧痛谁也感受不到,谁也没有经历过。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白色药片,被一张洁白的纸包裹着,“这是止痛的,是在不行就吃一片。不要多吃。”
“医生,这药有副作用么?”左政问道。
医生叹口气。“是药三分毒,什么药都是有副作用的,你们还小本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的。”
大虎听了这话,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心里的难受不比肉体上好受多少。他咬着牙,有些颤抖。
五月的晚风还有些凉,吹拂着春末的味道,刘佩忍着剧痛下了床,如果晚上不回去,她的妈妈毕竟会怀疑,所以众人的劝阻显得苍白无力,就好比她现在的身体。大虎给她披上一件外套,梁夏和夏诺搀扶着她,似乎一片树叶就可以把刘佩砸的粉身碎骨,一本书就可以把她压得永世不得超生。
一哲打电话叫了两辆车,一路开的很慢,这是他叮嘱的,开车的司机似乎有些怕一哲,对一哲也是马首是瞻。左政发现了这点,只是没有多想。在车上,梁夏吃了两片止痛片。“佩佩,医生只让你吃一片的,你怎么……”大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佩抢先说了。“现在我的身体还能差到哪去?还有坏下去的潜质么?”大虎不说话了,他宁愿刘佩打他一顿,就像左政那样,只要能让刘佩好受些就好。可是,刘佩连打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车速开的很慢,路边的霓虹灯眨着眼睛,灯光微弱,他们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有活力的事物。天空已经暗沉下来,一切都显得阴暗沉沦。
车停在了刘佩家附近,几个人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进入小区,却不能帮助,偏偏这时,车内响起张柏芝的《心语星愿》“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几个人并没有回去,此时此刻的他们谁有不愿回家,机会同时,他们的手机挨个显示出一条短信,“我已经安全到家,没有异常,你们回家吧!”大虎抬头向上看,一个人影摆摆手,原来他们停靠的位置正好是刘佩家的下面,可以清楚的看见。
事情总归要过去的,只不过刘佩有所变化,她对大虎不在是那么热情,甚至有些害怕大虎靠近她,晚上不再一起去散步,多余的情话也不再说起,曾经的天真与烂漫被手术刀刮的遍体鳞伤。
夏诺也似乎有了变化,当左政告诉她那个保送的好消息时,她没有激动,对着通知书看了半天说“政政你会考上这所学校么?”左政点头,骄傲的说,“像着样的学校,小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会抛弃我不管么?”夏诺继续问道,很认真的样子。也充满着忧郁和不安。
“诺诺,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咱们可是从小长大的呀,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哥哥怎么会扔下妹妹不管呢?”左政拍拍夏诺的脑袋,夏诺眼神有些安然,有些失望。似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楼道里响起一阵欢声笑语,更像是打情骂俏,这声音太熟悉了,只听声音就能想起张帅那个贱贱的笑声,还有欧阳老师那个含羞待放的面容。最近张帅和欧阳老师走的很近,再单纯的学生都能看出来他们俩有什么情况。
一天左政来到张帅办公室来拿作业本,就多问了一句,“欧阳老师她……是不是和你……恩?”
“左政,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爷们,是滴,你们不要羡慕,欧阳老师她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追到我了。”张帅幸福而骄傲的说着,在左政看来就是恬不知耻,小人得志。
“呀呀呀,这鲜花落在牛粪上,还茁壮成长了。”左政撇着嘴说。说的张帅气不打一出来,“左政!怎么说话呢!老师就是牛粪也是一块营养充分的牛粪。欧阳老师她会长得很茁壮。”
“什么茁壮?说我什么坏话呢?”欧阳推开门进来,左政见此情况也不好当电灯泡,识趣的走出了办公室,闭上门前补了一句,“帅哥,不是一块,是一坨!”之后瞬间关上房门,气的张帅在办公室打转。
“惯得都是惯的!这些小兔崽子!欧阳帮我倒杯水,气死我了!”张帅气呼呼的说。欧阳老师边倒水边说,“可不是么,都是惯的!看帅爷您气的!”
“好了欧阳,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伺候你哈,像护花使者一样。不,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张帅贱兮兮的样子原形毕露,还有些撒娇气。
夏天到了,张帅的春天来了。而在这个夏天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这看似美好的春天在默默的响着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