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从飞瀑崖方向而来的马蹄声,躺在马车软榻上的凉柏心头一紧。急忙勉力撑起身子想要掀开帘子。却被飞进来的烟尘呛住,止不住一阵阵的咳起来。凉柏强吞下一口咳出来的血,撩起帘子,却只见车轮带起来的黄色风沙里有一烟青色物体迎面而来。凉柏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方烟灰色锦帕。正当他想仔细望像那辆马车时,却被一旁的凌风的说话声打住了:“少主莫要担心,我们马上就到飞瀑崖了。小少爷鬼灵得很,一定会没事的。反倒是您这才受了重伤未愈,一定要保重才是。”说罢理了理枕头,扶着眼神忧虑的凉柏半躺下,用自己的衣袖帮凉柏擦去了嘴角咳出来的血迹。
躺在榻上的凉柏披散着一头黑发,脸色同他身着的衣服一样,刺眼的白。没有一丝血迹。憔悴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微拧起剑眉里却盘踞着散不尽的担忧:“万一生儿有事……我决不…………”话还未说完,又猛烈的咳了起来。一旁的凌风赶紧把刚倒好的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出来的时候徽先生就百般嘱咐过,少主一定不能动气,否则邪气郁结在胸怕是极损身体”。说完看了看接过去茶怀浅浅呡了呡茶水的少主,却看见了少主被身体里汹涌而出的怒气染红的双眼的血丝。忙继续安慰道:“前面还有五里就要到飞瀑崖了,少主还是先歇一下,一会儿生儿见了您,肯定高兴得一顿闹。您也不想被生儿看见一脸病容心生担心是吧!”
听完凌风这番话,榻上脸色苍白的年经年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缓缓侧过头去,强迫自己闭目休养起来。收拾好茶具的凌风,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看着小道两旁半人高的杂草及荒山,心里暗暗叹息:“小少爷啊小少爷,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儿,您的安危可牵系着少主的命啊”。
榻上的人紧闭着眼睛,邹着眉,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与死神恶斗一般。拳头下意识的死死地撰住了那方烟青色帕子。
待青筑回过头来时,听见小黄泥正嘟着嘴气乎乎的道:“哪家不长眼的,车赶得这么急,是急着投胎么,且险惊了咱家小主的车驾。”青筑听了,抬起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你呀,就是一张嘴皮子厉害,咱们不也是快马加鞭急着赶路去灵泉寺么”。小黄泥听了不服气道:“哼,反正我想不出来能有什么比被夫人骂被让人着急的事情了”。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不讲道理。要是外人看到你这样子,还不得说是我青王府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青王府的小姐该有多跋扈,才能调教出这样的丫头啊”。青筑强忍着笑意假正经道。
小黄泥急得还想辩回去,却被一旁看着这一主一仆斗嘴的勤婶挡了去:“小姐说得对,我也觉得这小丫头有些没规没矩了。这给小姐整理下发髻整了一柱香了,都没盘好。嘴不善,手不巧的。看来改天我得给小姐寻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回来,替了小黄泥去”。
“好说,好说,那就有劳勤婶为我留意了。”青筑一脸认真的回道。
小黄泥听完垂下头,低沉着声音:“小姐,奴婢知错了。以后奴婢会多向勤婶请教,做个贴心的丫头。您以后别说这些吓唬奴婢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利落的给小姐盘好了发,对勤婶说:“勤婶你快看,奴婢给小姐盘的这个发髻是不是很好看”?
勤婶和对青筑相视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伶俐的正等着被人表扬的小丫头点了点头说:“嗯,这还差不多。以后不在王府伺候时你也要时时机敏一些,护好小姐。”然后从衣襟处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小黄泥:“拿这个给小姐擦擦吧,刚才小姐的帕子被风吹走了,脖颈处的泥点子还没擦掉呢”。
小黄泥接过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小姐擦起来。一边擦一边用力嗅着:“小姐不仅长得美,身上的味道也真是好闻,像是一种花香,总觉得在哪里闻过似的,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花香味儿”!
青筑听着小黄泥的话,心里还想着方才随驾马车一起飘来的一阵清冽,在这炎夏里直沁入心脾。便随口向勤婶问道:“您可知这附近哪里有荷塘,怎地刚才我闻见了一阵荷香”?
“小姐,您可别贪玩了,估摸着这会儿夫人的轿撵已经到了隐泉寺,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勤婶忙回道。
青筑摆摆手笑道:“勤婶,我不是要去玩儿的意思,就是随口一问,瞧您吓的”。
“您这贪玩的性子是得收收了。这都要出嫁的姑娘了,当心南平王府的大公子受不住你这野性子”!提到这姻缘八卦,勤婶开始取闹起来。
“受不住才好呢,我们小姐国色天香,怕是他们南平王无福消受呢”。黄泥回道。
这八卦的主人青筑掀起帘子看着窗外,还在寻着那荷香的源头。没理会勤婶和小黄泥。
勤婶是自小看着小姐的长大的,对于小姐的心性也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小姐越是在意什么,嘴上往往不会提。这半月前王爷与夫人给小姐结订的这桩亲,底下人都在纷纷议论着,但是小姐却从来没问过。对于见都没见过的南平王,小姐心里怕是也很紧张吧。看着小姐神思飘远的样子,勤婶会心一笑道:“方才小姐不是问这附近是不是有荷塘吗?奴婢才想来来,隐泉寺二里开外有处风景绝美的幽谷,谷里奇花成片,溪涧连湖。湖里种了一湖的荷花。眼下我们就要到隐泉寺了,怕是方姐方才闻见的荷香就是从那处散出来的”
青筑听了这话回了过头,收住心神好奇道:“这湖比青王府里碧水湖里还大么”?
勤婶回道:“王府的碧水湖是这孔雀城内最大的莲池湖,刚才奴婢与小姐说的这湖,名为冷心湖。是城郊最大的莲池了。听说以前也是处野湖,后来听说有位方士途径此处,说这湖聚了隐泉寺千年香火与灵气,是块风水宝地。而后一位王爷就在湖边造了处避暑行宫。常有侍卫守着。奴婢也是早年前,陪老夫人来隐泉寺时偶有一次来这湖边见过。那时一湖的野荷生得正好,现在有人养护了,想必生得更好了。
青筑听了兴趣更浓了:“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怎么以前三哥没带我来玩儿过呢”
“小姐你没听勤婶说嘛,这湖不知被哪位王爷圈起来了,现在正是别人家的后花园呢。勤婶你可晓得是哪家的王爷,和咱府上亲近不亲近?好说话的话,回了老爷改天让咱们家小姐也来转转,小姐也是从小最喜欢赏荷了”。小黄泥问向勤婶。
勤婶听完小黄泥这一串话后,捂着嘴神秘的笑道:“这王爷就是南平王,等咱小姐嫁过去了,这就是咱小姐的后花园了,几时来不得。”
小黄泥听了很是振奋:“小姐,奴婢早听说这南平王情趣高雅,潇洒风流。他能寻此美景在旁建行宫,倒是不俗。应该和我们小姐很是登对”。
青筑淡然一笑:“旁人说也就罢了,小黄泥你可别跟着瞎传谣,我看这青王府的奴婢们,旁的不会,捕风捉影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呢”。
小黄泥自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哦了一声,垂着头两手绞着衣袖。随着马车速度减慢,停下。前面驾车的小翁对里头喊到:“小姐,勤婶,咱们到了。”
青筑望了望还在熟睡中的小黑人,对勤婶吩咐道:“看这小黑人的样子,许是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一路睡到现在,睡得这么沉。我和黄泥先进去寺里,这小黑人还麻烦您安顿一下。”
勤婶看了看这小黑人:“小姐是准备一直带着他吗?不把他交给寺里的胥乙大师给他另做安排吗?”
“这小黑人倔着呢,别到时在寺里惹什么事儿,让夫人知道不好交待。且先让他在马车上先睡着。让小翁子把马车赶到一旁候着我们,等祈福完后,我自有安排。”
勤婶应下了。随后先起身下了车,在马车下接应着青筑。小黄泥在小姐后面托着小姐的纱裙也下了马车。随后这一主一仆随便准备朝寺里走去。走了两步,青筑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对勤婶再交待了一次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这才放心。
离隐泉寺还有一段台阶要步行而上。青筑抬头望了望台阶上方的隐泉寺,因长年香火不断,信众几乎日日鼎沸,从下望过去,寺里被香火的青烟笼罩着,像似处在云里。寺门口站了两位蓝衣婢女。青筑见了心知夫人已经到了。便加快了步伐。黄泥也加快了脚步跟在后面。待到了寺门口,等在门口的两位婢女先对青筑行了礼,后其中一位蓝衣婢女说:“小姐,夫人已经到了。这会儿在大殿敬香。奴婢们这就引您过去。”
青筑自小随着府里的女眷已来过这隐泉寺多次,路自然是熟的。许是夫人着急了,才派出来接应的吧。跟着两位婢女一路匆匆的来到大殿外,看到大殿里夫人正跪伏于庄严佛像下的软垫上。口中念念有词。香案两旁各有一位小僧人,正敲着木鱼。青筑听出,小僧人和夫人是在诵金刚金了。青筑不想扰了夫人,便示意婢女和小黄泥在殿门口候着,自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跪伏在夫人身旁的一另一软垫上,随着诵起金刚经来。
知姬夫人奉着香,神色有些凝重。对着佛像道:“愿菩萨护我青王府上下周全。”一旁的青筑看了看身边的母亲,有些疑惑,在心里也默许了一愿。后随起身夫人一起将香火供奉进了香案上的香炉里。
走出了殿门,一旁候着的婢女们纷纷跟在了主子后面。青筑扶着母亲,不解的问道:“母亲每每来灵泉寺烧香,从来不许愿,也不身菩萨求什么,今天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