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衫只觉得沈灵韵在胡搅蛮缠,但也不想与其争执,所以只是轻笑一下,就顺着沈灵韵的话头问道:“那你说我们该如何找到他?”
沈灵韵嘟着嘴想了半晌,也没个万全的法子。按她这么说,狐十九就好像雪原中的兔子一样,可能正躲在不知道哪个雪坷垃里。在这冰天雪地里随便抓一只兔子容易,可把一只兔子画上记号放出去,再想抓回来就难了。
二人短时间里左右想不到办法,干脆安下心来在这个寨子里养起伤来。冻疮这种东西,好的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好在北寨汉子们也不介意多了两张吃饭的嘴,给景衫他们开了一场欢迎会后每天仍是好酒好肉的供养二人,不知不觉间又有一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景衫和沈灵韵当然也不想白吃人家的东西,但又想不到报答之法。本来按照沈灵韵的想法,二人曾试着将一些粗浅的内功教给这些北寨人,但不知是这些人的经脉与中原人不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个月来都没有一个北寨汉子能初窥内功的门径。
北寨中昼短夜长,两个中原人在这过了许久,时间观念总归是受了影响。因此,二人竟不约而同的忘了一件大事,直到一个油布包裹出现在他们的桌子上。
那一天景衫刚刚起床,正活动筋骨,忽然就看见帐中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包裹。这些北寨人动作一向粗狂,要说半夜进来放了一个包裹再出去,不可能不被景衫知晓。
景衫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狐十九所为,但若狐十九真有这般能耐,又何必躲躲藏藏,半夜里两剑将他们结果了不是万事大吉?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景衫取下挂在墙上的隐龙剑,伸过去跳开了包裹。之所以没用自己顺手的两把剑,乃是因为隐龙剑无论比起希声还是烘钢,又要长上几寸。
包裹一开,景衫当即大惊失色,赶紧叫醒了躺在床上的沈灵韵。
沈灵韵睡眼朦胧的起来,看见桌上摆放的东西,当场吓出一身冷汗,那点睡意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的看官此时便该猜出包裹中装有何物,不错,包裹里放的正是那久寻不见的狐十九的项上人头!
这颗人头口鼻间鲜血早已凝固,头发上也满是白霜,双目园睁正死死瞪着眼前的事物,好像到死也想象不到自己哪里出现了纰漏。
“这是……”沈灵韵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两只莲藕似的小脚插进鞋里。
仔细查探之后,二人才发现包裹中并非只有一个人头。在狐十九的人头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由于北寨寒冷,鲜血几乎在人头落下之时就被冻结,所以这张纸条并没别血污模糊。
纸条上的字迹二人都不认识,可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任谁都该知道这个纸条的主人是谁:“景、沈二人亲启,自此三年之约已到,余按已照约定出手将狐十九除去,自此候选者中唯汝二人而已。虽不知你二人何以联手,但情景颇为有趣,余实在好奇狐十九死后之事。为此特许你二人一月时间内决出生死,胜者余自当扶其为武林盟主。”
看了字条,景衫猛然惊觉,昨天晚上正是隼之前与之约定的三年期限。倒不是景衫对这个期限不甚挂心,只是在他内心中一直下意识的把上官冰死去那天当成三年之期的第一天,然而在他之前,隼早已经“选中”了几个候选者。因此真正的三年之期,应该在上官冰死前两个月就开始计算了。
可饶是如此,三年之期一到狐十九立马被杀,也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些。须知景衫和沈灵韵找了这狐狸半年都没发现哪怕一点踪迹,这岂不是说明,每一个候选者都无时无刻的被隼的手下监视着?
想到这里,景衫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但是大帐之中除了他们两个,哪里还会有别人存在。
沈灵韵见了狐十九的头颅,更多的还是表现出了满满的兴奋:“既然如此,我们倒省事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好诈死的准备了。”
“你准备怎么做啊?”景衫虽然知道最好不要问这个问题,但心里还是好奇。
果不其然,沈灵韵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秘密!”
既然狐十九死了,两个人就没理由再待在这片苦寒之地,所以收拾了行李便一路南下,到了属于南寨的一座城镇中。南寨不似北寨寒冷,但气候也算不上怡人,只能种些耐寒的作物,收成也一向不好。
南寨说起来是“寨子”但房屋其实都已经是石砖垒砌成而成,与其叫南寨,南镇其实更加贴切一些。而且到了南寨,中原商队已经不算少见。南寨中的许多药材矿石都是中原人所需之物,所以南寨的人也不少和中原人打交道,城镇中也都设有客栈。
按照沈灵韵的话说,她随时都可以找机会诈死。但是景衫生怕他们正被隼的人监视,于是几次三番的叮嘱沈灵韵,一定要找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再说。
而且二人好不容易得了一月的空闲,也不想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之后的事情。所以今天两个人正闲庭信步的走在南寨的大街上,景衫慢悠悠的跟在沈灵韵身后,看着她满脸兴奋的趴在街边小贩的柜台上挑选那些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你真的不适合成为一个杀手,也不知道当时隼是怎么选中了你……”这段话在景衫的心里响起。的确,无论怎么看,沈灵韵都不是一个当杀手的材料——你见过一个把不要滥杀无辜挂在嘴边的杀手么?
“景衫,这个好不好看?”沈灵韵把一个簪子戴在头上,蹦蹦跳跳到了景衫面前。
“嗯,很好看。”景衫看着那根簪子上鲜红的宝石,仿佛看见了伤口中流出的鲜血。簪子上的宝石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但沈灵韵带着簪子,仍是一脸快活的表情。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得先想想怎么把隼蒙蔽过去吧。”景衫付了簪子的钱,把沈灵韵头顶的发髻扶正。
沈灵韵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好吧,的确是时候了,那你想好我们要怎么躲开隼的耳目了么?”
“那是自然!”景衫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似乎想笑,但却没有笑得出来。
沈灵韵说完了话就又被路边的一个面具摊子吸引住了精力,所以没看见景衫脸上变化。但凭却和景衫的熟悉程度,却也能听出景衫语言中的些许不自然。不过沈灵韵只当是景衫压力太大,也就没有多想,而是接着问道:“那你说我们应该去哪?”
“我记得城外不远有座破庙,今晚到了那,我再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景衫轻轻摸了摸沈灵韵的头发,不过因为她头上带着一个簪子,所以景衫很怕把它弄掉,就只是碰了碰便将手收了回去。
“嘁,还跟我玩儿起神秘了。”沈灵韵做了个鬼脸,又拿起一个面具放在脸上:“怎么样,好看嘛?”
“好看,好看……”随着景衫的敷衍声,太阳也渐渐落了下去。
是夜,城外破庙之中,沈灵韵和景衫都没睡觉,沈灵韵正躺在景衫身上悄声发问:“现在我们身边没有隼的手下么?”
“你先告诉我,你想怎么诈死呢?”景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们峨眉派秘传的神功里有一种龟息功,与寻常龟息功不同,这门功夫一旦施展,使用者不但能保留神志,而且呼吸心跳尽皆停止。到时候你把握的身上弄出点伤口,但不致命,我运起这门功夫后你将我的尸体带到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再以为我下葬为名将尸身收敛,而后使一手移花接木,就万事大吉了!”沈灵韵邀功似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景衫。
景衫听了,略微皱了皱眉头:“注意不错,不过我却有个更好的。”
见景衫质疑自己想了许久的计策,沈灵韵有些不满道:“你倒是……”刚说出几个字来,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早有一截带血的长剑从沈灵韵胸前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