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方小楼就过来敲打墨乔的门。二人用了早点就出了门去。方小楼带着墨乔到了一个城北的小巷,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二十个人站成一队。走到前面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医馆,墨乔不禁感叹这巷子虽小,可是里面却有高人,能惹得这么多人前来求医,想必那人定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进去之后,只见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厅堂里也挤了一二十个人,前面两面都是巨大的药柜子。方小楼扒开人堆,和墨乔进去。忽然一个五十余岁的留着山羊须的汉子喜道:“小楼回来了,小楼回来了。”方小楼笑道:“韩四叔好啊,最近四娘怎么样了?”那韩四叔摇了摇头,笑道:“还能怎么样?看样子呗。”方小楼道:“那四叔可得多照顾她些,别尽顾着在这里忙了。”
这时后面的一个带着青皮帽的十三四岁的少年也看到了方小楼,上去一把摁住方小楼的肩膀跳了起来,叫道:“小楼哥来了,哎呦,还带了公子哥儿过来。”说着朝墨乔身上打量,只见这少年一双黑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忽然他猛的一惊,叫道:“原来小楼哥是带了一个嫂嫂过来了,我去后面告诉三伯去。”方小楼一把拉住他,笑道:“你这个小鬼头,这哪里是个女子了?我看你年纪不大眼睛倒花了,还不给我安生点?”那少年挣开方小楼的手,笑道:“小楼哥这些事我都知道,你们过去吧。”
墨乔看着这个少年的行动言语,不禁暗暗有气,可是又看到他最后识相的很,才不放在心上。方小楼带着墨乔掀开了一个粗布门帘,到了后面,又穿过了一个隔间就到了外面院子里。只见院子里晒了许多药材,陈芒之曾教过墨乔一点儿识药用药之法,墨乔看这地上的一二十种药材,竟然只识得两三种,不禁又是暗暗赞叹。方小楼一进院子,就十分欢喜,他叫道:“三伯,你看看谁回来了?”这时从偏房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瘸腿的中年汉子,看到方小楼,惊喜交集,叫道:“哎呦,小楼回来了,你三伯昨晚打夜去了,在这儿你听不见他的打呼声吗?”方小楼哈哈大笑,道:“铁叔子,你今天没去打山啊?”那瘸腿汉子道:“今日你大富伯,吴礼叔,你大娘二娘都去打山了,我和你三伯就在这儿。”方小楼笑道:“那我去叫醒他。”
墨乔从到这里来就疑惑地很,她可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看那瘸腿汉子倒是个习武之人,虽然一条腿瘸了,可是身上确实精神抖擞,筋骨暴出。外面的两人却没什么异常。忽又听到上面厅房里一个破钵似的声音叫了出来“哪个混小子把我叫醒了,瞧我不打断他的腿”,又听得方小楼的大笑道:“三伯伯你脾性还是一点儿没改。”那三伯这才略冷静了点,道:“原来是小楼啊,你不是去开身了吗?这么久了怎么样了?”方小楼笑道:“早就完成了。”那三伯猛的叫道:“来,接我一掌。”方小楼忙道:“可不行可不行,我现在身上可不舒服地紧,还得让三伯给我治治呢。”那三伯问道:“哪里怎么了?”方小楼道:“此话难讲,你先去睡吧,等晚些了咱们再讲。您老人家快点补觉去吧,今晚还得烦劳您呢。”又听那三伯“哦”了几声,道:“你先出去耍耍。”
方小楼随即出来,他对墨乔道:“人都在这儿呢,咱们现在没什么事儿了,走我再带你去逛逛。”二人挤过外面的人群后出得巷子,墨乔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瞧这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方小楼笑道:“哪里怪了?你想着这世上都是你这种生在世家大户的小姐吗?”墨乔“呸”了一声,道:“这里就是怪怪的吗,你让别人瞧瞧肯定也是。”方小楼叹了一口气,道:“这儿说怪倒也真怪,可是我自小便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时间久了倒觉得也不怪了。”墨乔看了看方小楼垂着的臂膀,柔声道:“今天到底有没有办法啊?”方小楼道:“办法自是有的,不过得到了晚上。你不是喜欢到处玩耍吗,现在我就带你到处逛逛去。”墨乔虽然心里总牵挂着这事儿,可是也没有办法,心想到了晚上自有分寸,现在多担心也是无用,不如放下心。
白天自然是逛着转着,转眼日落西山,方小楼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二人骑上马直朝东南方向奔去。超光骅一阵飞奔,已经奔了三十余里路,这时早已过了有人烟的地方,走到了深山荒林之中。前面的路已经十分崎岖不堪了,二人只得下马牵着走。又走了五六里地,也不知转过了几个弯,二人停下来。只见前面好大一片空旷地,在月光下照着,才发现后面的整个山坡都是一些低矮的灌木等植物。这里在月亮的光辉下甚是迷人,墨乔只在周围观察玩耍。过了一会儿,忽听见后面一个破钵似的声音叫道:“可是小楼吗?”这声音正是那个三伯喊的了。方小楼答道:“正是正是。”
只见后面山坡拐过来五六个人影,离得近些,墨乔才看清这儿六个人中还有两个女子,只听一个女子略沙哑的声音道:“小楼你身上哪里有毛病了?”听这个声音倒像是个中年妇女。方小楼笑道:“大娘好。我身上的可不是毛病啊,恐怕今晚咱们有的忙活了。”那女子道:“小楼放心吧,世上百病咱们几个虽说不能尽数医治,可是总能找出个所以然来。”又听另一个嗓音柔弱的女子问道:“这位公子是谁啊?”方小楼拉过墨乔走上前去,道:“这是墨乔,我在峨眉山认识的新朋友。”墨乔微微屈身行礼道:“墨乔见过几位了。”那声音柔弱的女子笑道:“原来是位姑娘。”接着方小楼也见过了剩下的四个汉子,只听得有一个三伯,一个叫大富伯,一个叫吴礼叔,一个就是那个瘸腿的铁叔子。
那方小楼走上前去,道:“跟几位叔伯娘婶说清楚了吧,我是被青手怪人伤的。”那几个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叹,那三伯问道:“你怎么会跟他打上交道?他们百草门天下闻名,可不是好惹的。”方小楼踌躇着看了一眼墨乔。墨乔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开口道:“不瞒几位,是我让小楼帮我去百草门的。我爹爹陈芒之关押在百草门多年了。”听到这儿,几个人发出了一阵轻轻地叹息,墨乔又接着说道:“我就才知道消息,就和小楼和另几位朋友去解救他了,中途,他和青手怪人打斗,被青手怪人下毒伤了手臂,可青手怪人已经被小楼打死了。”这时几人才惊呼不已,这个说“青手怪人纵横湖北武林多年,没想到折在了小楼手上”,那个问小楼是用什么功夫打过他的。显然几个人对方小楼解决了青手怪人都惊叹不已,也兴奋不已。那三伯却对墨乔是陈芒之之女甚是惊讶,他对墨乔说道:“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有一次甚是惊险,还是被令尊陈堂主给救了。这许多年来,我都一直在深深惦记着陈堂主呢。他老人家现在可好吗?”墨乔听他问起父亲母亲,不禁垂泪道:“爹爹和妈妈他们已经不在了。”那三伯大惊,忙问原因,墨乔已经呜呜咽咽个不停,方小楼忙把后来的事儿讲给三伯,那三伯听了也不禁伤心。几人安慰了墨乔一会儿,这才好过来。
那说话声音略沙哑的大娘对方小楼说道:“你把胳膊伸出来我看看。”方小楼依言解开了上衣,把整条手臂拿了出来。几人观察了一阵,又按压了一会儿,均沉吟不语。墨乔心想恐怕这事情要艰难无比了。
那声音柔弱的妇女问道:“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方小楼道:“我知道。我们把百草门的一本独家秘籍给偷了过来,上面介绍的有他们百草门的十九种毒药,上面对这些毒药的配制方法,中毒反应,和解毒方法介绍甚是详细。”说着方小楼从怀里取出了这本册子。接着说道:“不过,在最后的时候,青手怪人拼死去销毁这本秘籍,也腐蚀掉了其中的几页,而我中的毒就是他用来腐蚀这本册子的毒“弹指乌砒散”。”那吴礼叔大惊,忙拿过册子在火光下看。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皱,道:“册子的表面用油皮纸掺杂了“北乌头”和“太白乌头”的精纯提炼物。北乌头倒还好找一些,可这太白乌头却是极难得的药物。青手怪人手上的“紫砒石”咱们这儿正好有。可是这是毒药的配制方法啊,三哥,你看看这紫砒石该如何解啊?”那三伯闭目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据我所知,紫砒石无药可解。”那吴礼叔惊道:“可他们百草门是怎么造出的解药呢?”那三伯摇头不语。周围的几个人看到他也没什么办法,均叹息不已。
这时那瘸腿铁叔子开口了,道:“若没有其他办法,咱们只好开孔了。”那大富伯反问一声,说道:“把握有多大?”那瘸腿铁叔子冷冷地只答了两个字:“两成。”墨乔听到之后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可她立刻就闭上了嘴,她知道自己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了解,若是多说话只会让他们更加烦躁。
这时那三伯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小楼功力最为深厚,可两成也是往好的估计了,照我说一成半就顶死了。”那瘸腿铁叔子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现在开始吧。”周围几人还是踌躇不已,三伯也说道:“没有办法了。只好试试了。”这时那大娘二娘和吴礼叔,大富伯才纷纷答应。墨乔心里可一片乱麻了。
那吴礼叔和大富伯往山坡后面走去,墨乔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方小楼对墨乔轻声道:“他们去拿开孔的器具了。”墨乔娇声问道:“什么是开孔啊?”那三伯答道:“就是在臂膀上的六个大穴戳开,贯通手阳明大肠经,然后就看小楼的造化了。墨乔大惑,道:“为什么通开穴道就能解毒?”那三伯道:“你以前自没有听说过。通开手臂上六大穴道自是艰难无比,风险极大可是一旦成功,这里的血脉就能无与伦比地畅通。接下来的解毒就轻松多了。我问你这之前小楼是不是整日运功逼毒疗伤啊?”墨乔点头道:“是的,可是他却没有什么效果。”那三伯道:“这就对了吗,正因为他那样做没什么效果,所以才人为的通开穴道,让小楼再努力,去逼出毒药。”墨乔这才豁然开朗,可是她又皱紧了眉头,道:“为什么只有两成的把握呢?“那三伯答道:“通开穴道有很大风险,可就算是成功地通畅了穴道,那解毒也是极慢极难的。小楼的毒是自外而内的发展的,肌肤腠理已经中毒很深了,穴道血脉内的毒易解,可是皮肤肌肉内的毒就看小楼的造化了。”墨乔点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