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月初十是皇太后的七十三岁寿辰,这一日,紫禁城里的宫女太监个个都忙得手忙脚乱。虽说不是大寿,而且清政府的银两也不是特别富裕了。但皇太后对于自己的寿辰,倒是一点也不能草率。
她嘴里经常说的那句:“谁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使得宫女太监个个奉承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敷衍了事。
这一日,他抬起那无力的手,挥笔写下:恭贺圣母皇太后万手无疆。
这一日,他强颜欢笑,带领着文武百官,如排山倒海般的,对他的“亲爸爸”三跪九叩。
这一日,他强撑身体,陪着那相伴了三十四年的“亲爸爸”,在雪花遍地的御花园,看着一场场的大戏。连唱三天的大戏,对于载湉是精神上的一种折磨,是身体上的一种懈怠。对于皇太后来说,是体力的一种消耗,更是她
心里的一种欢笑。
这个母亲,哪怕只是个养母。但这个男人,是你的外甥,你的侄子。这三十四年的时间里,你到底有没有爱过这个儿子或是这个侄子?
你为了你的权利,可以对维新派进行血腥般的镇压。你为了你的权利,可以把皇上囚禁于瀛台。或是囚禁于颐和园的玉澜堂,再将门,窗户那里全部砌上石头。庚子国难,你可有想过你是整个中国,整个大清的母后?
你可有想过那四亿万中国人是你的子民?你可有半点仁慈?你名字里的那个“慈”,可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
“亲爸爸......”坐在皇太后身边的载湉突然唤了一声。
皇太后似乎感觉,这三个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哪怕是这八年都没有听到了。于是,她转头,问道:“怎么了?”
载湉的嘴巴微微张开,似是想问一句话,但又始终开不了口。眼前这个已经七十三岁的母亲,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衰老,反而,看着很是年轻。而自己,三十八了,这五十几岁的差距,是不是真的一句话,就能点透的?
载湉最后还是闭上了那秀气的嘴巴,摇了摇头。皇太后看他这样,也不问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看着戏台上唱的戏。
一种看似凛冽却又带有慰问的眼神,正向载湉这里缓缓移来。载湉很快的转过头看着那个人,那人却立马把目光移了开来。
“谢谢你,若不是你,朕恐怕早就毙于乾清宫前了。”载湉缓缓的,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人正是荣寿公主,并不是很秀丽的公主,轻轻一笑,她听的很清楚,虽然台上的戏曲声很大,但她依然是听清楚了,道:“无妨,在你和老佛爷之间,我仿佛是个调和关系的良药。只可惜,我虽救了你的命,但我却没能
阻止老佛爷将你囚于瀛台的事实。”
载湉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台上的大戏。一言不发,只等散戏而已。
......
紫禁城
西六宫
储秀宫
炭火在炉中燃烧着,载湉与皇太后坐定。
半晌无声,缓缓地,淡淡地,只听皇太后道:“皇帝你的侄子今年三岁了......”
载湉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道:“皇额娘是说,载沣的儿子,溥仪?”
皇太后点头。
溥仪的母亲瓜尔佳氏,人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脾气有点怪,非要让府里的人叫她“老爷子”。
皇太后道:“皇帝你在瀛台,可能不知道吧。”
载湉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接着道:“瓜尔佳氏,脾气特别怪,她和载沣他们,从不一起吃饭,自己去开小灶。有一天,载沣问为什么窗户不关,下人直接说老爷子不让关。”
载湉面无表情,道:“皇额娘今儿个累了,还是早些让李谙达服侍您就寝吧,儿子,也该回瀛台了......”
皇太后没有接着说话,道:“话说回来........三岁了.......话说回来,当初我把瓜尔佳氏许配给载沣,害的原来那姑娘服毒了,说起来也真是造孽呀......”
您这辈子,究竟毁了多少人......
夜已经深沉,皇太后却似乎突然想找载湉聊聊天,便道 :“皇帝,你还记得玉澜堂外的那两个石头吗?当初我去玉澜堂看你,你却一言不发,我气的直接说,我和你还不如门外那两个石头,我看你,就是那石头。”
载湉,道:“儿子记得,当时,儿子还回道:“是是,儿子是石头,是石头。”
但是,当皇太后走了以后,载湉说的那句话,倒是没有人知道......
......
李莲英备好了轿子,载湉准备回瀛台,却感觉头一晕,人就直接倒了下去。
李莲英喊:“来人,快来人,皇上晕倒了!”
皇太后听闻赶紧走了出来,见此一幕,道:“快, 拿些被子,铺到轿子里。”
皇太后转过头,看向别处,载湉微微张口,用蚊子小的声音,道:“皇额娘,你以为,你心里想的,儿子猜不到吗?......”
被子慢慢铺在了轿子了,皇太后还亲自进去铺了铺。
载湉被扶上轿子,皇太后不知是有了母亲的那种爱的关怀,还是一种惺惺作态,她却在后面道:“保重,多保重......”
......
瀛台
涵元殿
载湉苏醒过来,坐在了凳子上,在一个册子里,拿起笔,有气无力地写下:“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八日。遗精甚,发热,腹部不适,头晕,咳嗽,胸闷等症状。许多睡眠矣,且无力气矣。”
然后
载湉回到了床上,躺了下去。
张彭却突然跑进来道:“皇上,瑾妃说要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