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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归去

2017-09-02发布 3280字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却是向训听下人说史德统已醒,也匆匆推门进来。

“星民来了?”史德统笑了笑,进而又追问道,“潞州近况如可?”

“军上不必担心,潘美等将不仅收复了潞州所有故土,并且还一口气夺回了敌军防守空虚的沁州。汉军在我军面前一触即溃,根本没有抵抗的勇气,潘美原本就要拿下了团柏,却不料刘崇听闻沁州已丢,担心太原的安危,当即增兵团柏,潘美见团柏已遭汉军固守,又无任何必胜的把握,遂率军撤了回来,但沁州如今仍控制在我手上。”

“好,有了沁州这块跳板,今后我们面对刘崇,是打是守,就游刃有余的多了!”对于拿下沁州,史德统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可是某些人却眼红咋们忠义军的战果,暗地里使坏,尽然上奏陛下说沁州如同鸡肋,取之无用,放在我们手里,只会招致北汉更强烈的反弹。”向训有些气愤道。

这沁州地狭民贫,地势高耸,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条件,却地处潞州与太原府的缓冲,汉军占据这里可以自下而上的俯攻潞州,反之,周军若占据这里,兵锋便可直指团柏,如此势必造成北汉朝野震动,所以北汉只要有机会,势必会夺回沁州。所以王峻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也只是相对的,占据沁州也有多点好处,其一,北汉与后周的几次交战中,虽然接连损兵折将,但都是深入周境作战,并没有丢失土地和城池,这次却不同,周军竟然在辽人的手下,夺取了沁州,这大壮了后周的声势;其二,沁州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只要经营好沁州的几处要塞,便可将北汉的势力牢牢压制在团柏一线,北汉想夺回去绝非易事;其三,有了沁州,今后大周若是想挥兵北上,对太原用兵,就不止沿灵石—平遥—太谷这一条线了,从此北汉与大周的攻守可能就要易形了。

见史德统不发一言,向训更是为他不忿,当即怒道:“那王峻匹夫见我忠义军诸将功勋卓著,心存嫉妒,虽拥大军,却在陕州作壁上观,向某屡屡请求发兵,他皆不允。军上和众将士在晋州出生入死,奋勇杀敌,他王峻可倒好,不顾军上的死活,却在陕州花天酒地,待到刘崇北遁,他可倒好,巴巴地想来晋州摘桃子,他想得美,向某气不过,昨日与他大吵了一架。”

“哎…王峻居心叵测,想借刀杀我,我早已知晓,奈何大军在他手中,皆听他号令,若大军在我手中,刘崇老儿哪能安然的逃回去!可惜的是我军中的袍泽,就为了当权者的一己之私,客死他乡,许多人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史某若回京,真不知有何面目再去见这些袍泽的妻儿老小!”史德统哽咽着,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向训和马仁瑀闻言皆面有凄色,屋中一时寂静无声。

史德统缓了缓情绪,朝马仁瑀问道:“随我出征的将士们,如今剩之几何?”

“三千壮士,活下来的只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余的…”马仁瑀没有继续说下去。

“十去五六,我忠义军虽胜了,却也是惨胜啊!”史德统对向训说道:“星民,你即刻带人前去收敛死难的兄弟袍泽,明日我等就拔营回泽州!”

“这就回去?”向训惊道。

史德统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前院响起一声嘈杂声,马仁瑀眉头微皱的出去了,不一会马仁瑀匆匆进来禀道:“军上,那王峻又来了!”

“不见,这老匹夫的脸皮莫非比这晋州城墙都要厚,昨日被我骂了一顿,今日难道还要再来找骂吗?”

“向兄!”史德统摇着头制止道,遂又对马仁瑀道:“让他进来吧!”

向训暗叹一声,随马仁瑀一同去了。

王峻穿过庭院,看见向训迎面冷色而来,不以为意,忙笑吟吟拱手迎了上去,谁知向训冷哼一声,扭头去了。王峻脸色尴尬,暗道向训此人太不识抬举,又不好发作,随即又笑容满面的入了屋。

“哈哈!吉人自有天相,史相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峻进屋之后故作热情的笑道。

不过他的笑脸,让史德统觉得十分讽刺,史德统淡淡道:“王相公日理万机,不在晋州署衙内抚恤死伤将士,为诸位有功将士庆功,来我这作甚?”

王峻见史德统神情淡漠,话中带刺,仍不以为意,他呵呵笑道:“若没有你史相公参与,这庆功宴不办也罢!”

“王相公此番率军北上,刘崇老儿闻风而逃,晋州之围顿解,他日回京,相公怕是又要高升了吧!”史德统不温不火的说道。

王峻闻言顿时老脸一红,但转瞬即逝,一脸真诚道:“此番大战,史相公率军浴血奋战,艰苦转战,功不可没。今日重逢,老夫身为行营主帅,定上奏陛下,为史相公与诸位浴血奋战的忠义军,还有安北军、殿前军将士请功!”

“多谢相公好意,听闻晋州被围之时,战况激烈,军民死伤众多,王将军与史将军功勋卓著。”史德统回道。

“是是是,老夫自然也不会忘了晋州浴血的守城将士!”王峻有点糊涂,不明白史德统到底什么意思,随即又道:“不瞒史相公,这几日老夫已经命令各地州县注意收敛战死将士们的遗体,他们都是我大周的功臣,应该入土为安,当为后人祭奠。至于战死将士的在京遗属,理应厚恤,老夫以为战死将士家中有男子者,应补荫官,家中若只有妇孺,应由官府赡养,钱粮数额应在惯例三倍以上,即使国库再空虚乏财,也不能让我大周英雄流血之后,再让他们的家人将来为生计而担忧,不然老夫于心何忍,哎…不知史相公以为如何?” 一声长叹之后,王峻甚至流下两行清泪。

王峻再次祭出了他的表演天分,若是常人听到王峻的这番感慨,定然会被他感动的五体投地。

史德统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头,对着王峻说道:“相公安排的的细致入微,史某亦无话可说,既然如此,明日史某即将率军返镇,今日就此别过!”

王峻闻言震颤不已,急道:“史相公何意?难道还在怪王某不举大军来救?老夫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想早日解晋州之围,缓潞泽之危!不过老夫若是来的早了,辽人定会从潞州分兵退回晋州城下,到那时辽人便可以逸待劳,调集兵力放手一搏,我军能否获胜,怕也在五五之分,史相公也是知兵之人,难道老夫说的不对吗?”

“相公无需多想,史某率军征战二月有余,将士早已思归,况且潞泽此番饱受战火蹂躏,政事繁杂,既然北虏已退,晋州战事已定,史某也该回去了!”史德统淡淡回道。

王峻见史德统坚决要走,乃急道:“史相公高义,老夫不及也!但相公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何不再静养几日,况且雪天道路难行,史相公好歹参加了庆功宴再走也不迟啊!”

“史某多谢王相公美意,但史某身体不适,就不叨扰相公了!”史德统直言回绝道。

王峻再三挽留,史德统也再三推辞,王峻见多说无益,只好悻悻地走了。

回到府衙,那王峻越想越觉得窝火,心中怒气丛生,心想自己低三下四的去见他史德统,不就是为了弥补二人之间的不和,他史德统却不识好歹,竟然要返镇,这不是当着大军的面打自己脸吗?

一旁的王峻心腹陈观,听王峻详说了经过,也趁机说道:“这姓史的自以为打了几个胜仗,就目中无人,着实可恨,他如此行事,岂不是向诸将们公开宣示他与相公不和吗?”

这陈观就是此前刘知远征讨邺都杜重威时,奉刘知远之命,在邺都城下招降,反被骂的狗血喷头的那位给事中,如今王峻掌权,这陈观便投到了他的门下,王峻看陈观也有几分才学,便提拔他做了枢密直学士,此次王峻挂帅陕州,陈观也一同随行,充当计囊、幕僚。

王峻越想越气愤:“早走早好,这几日,他姓史的手下那帮武夫到处中伤老夫,老夫岂能不知,只不过老夫为了顾全大局,没有理会而已!”

史德统昏睡的这几日,忠义军的军营经常有禁军将帅出入,石守信,曹彬、韩通、张洵、刘光义等将在禁军中都有相识之人,他们大倒苦水,纷纷攻讦王峻心胸狭窄、想借刀杀人,众人见忠义军将士的惨相也是多有同情,再联想到驻扎陕州时日里花天酒地的生活,史德统与王峻在诸将心目中的地位——高下立判。

陈观这时说道:“嘿嘿,这姓史的打的好算盘,丢下晋州的诸位将帅,独自归镇,无非是想博得众人同情,以此向相公施压!”

“要去便去,我王峻忠心为国,又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他如果想告老夫,只管去陛下面前告便是!”王峻言不由衷道。

陈观看了看王峻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相公还得把戏做足,相公若如不去相送,其他人还真以为是相公将他气走的,岂不正落人口舌?所以卑职以为,相公不仅要去相送,明日相公还得要再三挽留,要让众人看到相公的诚意,即使他史德统再要求返镇,众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老夫平生最可恨的就是这种沽名钓誉之辈。”王峻咬牙切齿,恨史德统恨得牙根都有些痒痒。

王峻想了良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妥协道:“行了,就按你说的办,老夫给足他面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