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储秀宫还有一段距离,喜子不由地问道:“德龄,为什么突然要离开皇宫?老佛爷不是很宠爱你吗?”
德龄摇了摇头,道:“是我父亲最近......我也是求了老佛爷好久她才同意的,但是老佛爷一直说,让我早点回来,我心里也很难受。”
载湉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奇怪的是,这四位主子去储秀宫,居然没有人准备轿撵。
不久后,四个人到达了储秀宫。
很快的,就听到李莲英说了一句:“皇上皇后,瑾妃德龄,给老佛爷请安。”
请安过后,皇太后先看了一眼载湉,问道:“皇帝最近又瘦了,怎么了,听小路子说,你最近胃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载湉摇头,道:“谢皇额娘关心,儿子没事,不用劳烦太医了。”
皇太后立马制止,道:“不行,必须请太医看看。莲英,宣太医。”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太医便来了。
这是张太医,是曾经为珍儿诊治过的太医。
张太医拿出手垫,道:“皇上,请把手放上去。”
张太医把了把脉,缓了缓,道:“请问皇上,最近有吃什么东西吗?”
载湉想了想,道:“也没有吃什么,就是经常喝瀛台看门太监沏的茶。”
张太医点了点头,道:“从脉象来看,皇上最近应该时常体虚发热,浑身无力,并且胃部不适吧。”
载湉点了点头,张太医道:“怕是和那茶有关系。”
站在一旁的喜子,道:“莫非,是有人给皇上下毒?”
张太医道:“这倒不会,从脉象来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倒是.....皇上,瀛台那里的水是?”
载湉倒:“平常的饮水,都是涵元殿外的一个水缸,但除了茶水章,并无其他人动过水缸,因此,那茶究竟是用哪里的水沏的,朕也不知。”
张太医道:“怕是那太监用的是池塘一类的水给皇上沏的茶。”
喜子道:“可能也会是中南海的水呢?”
张太医笑了笑,摇了摇头。皇太后也摇了摇头,载湉也叹了口气。喜子不明白,只听张太医道:“皇后主子,海水是咸的,若是用海水沏茶,怕是皇上根本就不会喝了吧。”
也是,那沏茶太监,怕是也没有那么傻。
这时候,皇太后道:“张太医,你确定皇帝没有中毒吗?”
张太医道:“奴才敢断定皇上并未中毒,敢问皇上,今日有喝过那茶吗?”
载湉摇了摇头,张太医又道:“那,一天没有喝过,胃部是否会感觉稍微好点?”
载湉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张太医道:“放心,奴才给皇上开几服药,吃了便好。另外皇上要记住,那太监若再送茶过来,就不要再喝了。”
......
一阵冷清之后,张太医也走了,皇太后冷哼一声,道:“那太监还会再来送茶给皇帝?莲英,立马派人去瀛台,把那太监绳之以法。”
李莲英应了一声,便下去办了。
......
体和殿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饺子的香味。水饺,蒸饺,煎饺,西方的饺子应有尽有。
酒杯里斟上酒,众人一一举杯,道:“祝老佛爷节日快乐,慈祥如意。”
老佛爷微笑点头,坐在左边的那些人,由载湉带头,道:“儿子,祝皇额娘慈祥如意,节日快乐。”
于是举杯,跪下。
喜子瑾妃和德龄也是一一跪下,皇太后喝下了吉祥如意酒。把载湉扶了起来,道:“皇帝以后在瀛台,也要照顾好自己啊。”随后,她看了一眼皇后,道:“皇后,也要好好照顾皇帝。”
喜子点头。
随后,在一声“那好,咱们用膳”的声音中,一场饺子宴,从开始,慢慢结束了。
......
御花园附近的戏台上,正唱着精彩不绝的大戏。载湉似乎有点郁闷,道:“皇额娘,儿子请旨去御花园里走走,儿子有点闷。”
慈禧顿了顿,点了点头,道:“那,也得有个人陪着啊。德龄,你陪着皇帝吧。”
德龄道:“是。”
由于有灯笼的照明,御花园里的梅花清楚的展现在眼前。冬日中下的雪,有些许粘在花瓣上。
......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载湉的口中慢慢地说了一句诗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了载湉的身边,很近,很近。
......
他离开了她,便是一只凄惨的孤雁了。
她的出现,仿佛是一颗明亮透彻的石头,掉落在了载湉那如幽静黑暗的潭水般的内心上,给了载湉一种活泼动人的生机。
都说,性格不同的人,才能够互补。如大好山河,多情川流,都比不上,那温柔的眼眸。世间皆流传着,性情是一个女人天生的财富,它远远比容貌,更加吸引人心。
御花园的梅花,正在这寒冬飘飘的飞雪中坚强的盛开着。花瓣之下,一把锋利的剑,刺透了花蕊,花瓣一片片穿过雪花,落在地上,被雪覆盖,使雪地上,染指了些许的红点。
“唰!”又一剑,那人脚步伶俐之快,跨步移到了梅花树下,一剑下去,树枝断而落地。正可谓是,花瓣落,蕊落心,芯上头,花蕊染指飞雪璃,隐隐剑中见。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载湉轻声叹息道。“若是寒风出强者,朕手中这宝剑,才算是没有白练。”载湉沉沉地道。
雪地里的花瓣,零零落落得掉在每个位子上,其相距不到三厘米。
......
当年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
想着这一切的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御花园里的这片梅花林。
......
他又笑了笑,把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说道:“雪越下越大,回景仁宫的路上不免吹风,穿着吧。”
她微笑起来,低下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世间上的温暖,莫过于如此吧。”
......
“载郎......”
“珍儿......”
.......
!!“珍儿!是你吗!”载湉突然抱住了一个人,怀了那人惊了一下,想松开那人的怀抱,却没想到那人抱的那么紧,只能道:“皇上,我,我是德龄啊。”
载湉这次把她放开,道:“对不起,朕失态了。”
德龄摇了摇头。
载湉回头一看,景仁宫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竟全然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
街道上的雪,已经有了脚印的点缀......
景仁宫的门被牢牢锁住,里面,似乎是很凄凉的景象。透过唯有的一点门缝,似乎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杂草丛生......
......
一滴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低落在了雪地上。德龄现在的心情,似乎是百感交集......他不知道,或者是第一次见到,载湉在她面前这么心酸地流下了一滴泪。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载湉的面前,又出现了三个字:颐和轩......
【德龄视角:我是看着他走进了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那院子里最西边的那间屋子的门口。我看着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唯一一个可以动弹的窗户,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接着把手伸进了窗户,那动作,似乎是在抚摸
着一个他心爱女子的脸颊,是那么温柔,那么痴情,那么唯美,那么惹人心疼....然后,他转过了身。从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或是那触目的泪痕,便能想到,那是多忧愁的一种感情......】
......
【德龄视角:那是一口已经荒废多年的水井,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只是上面覆盖着白皑皑的雪花,和一朵飘落在雪花上面的梅花。我看着他慢慢地趴在了井的旁边,也不顾雪的寒冷,脸颊便附上了井边。此时,我已经忘记
了他是一个帝王,这时候的他,仅仅只是一个男子,一个爱妻深切的男子,他愿执手相看泪眼,可他却执不到那双颤抖的手。他愿竟无语凝噎,可他却只能一人在此暗自垂泪......】
......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雪花,载湉身上的黑色披风已经被雪花覆盖。
“珍儿......”最后,我只听到了他嘴里,轻轻叫了一个女子的名字。然后,他又道:“我回来了,我没有骗你,我来看你了......”
北三所里的哽咽相言,似乎字字句句都融入到了这白皑皑的雪花中。
而德龄,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个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她明白,似乎又不明白的一切......
却始终,没有一声言语......
......
离戏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载湉顿住了脚,道:“明日一早,就要离宫了是吗?”
德龄点头,载湉问道:“还会再回来吗?朕听说你答应了皇额娘,还会回来。”
德龄摇了摇头,道:“也许不会再回紫禁城了,我在这里呆了两年,想想自己和这个格格不入的紫禁城,怕是要永别了吧。”
......
“德龄。”载湉忽然叫了一声。
“朕不能把我的意思宣布于外,或有所作为,所以外间都不大知道我,我只不过是给人做样子的。朕有意振兴中国,但你知道,我不能做主,我不能如我的志。他日要有人问你,你就告诉朕现在的真实情况即可。”
载湉说完,淡淡笑了笑。
德龄没想到载湉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道:“皇上,不怕我向老佛爷告密,或是老佛爷派过来的?”
载湉摇了摇头,道:“朕若是不信你,何必要告诉你。朕若是害怕,何不直接说给李莲英?朕知道,许多事已经无能为力,朕现在,只能但愿,尽人事,听天命。再说,德龄你今晚看到的,貌似比听到的,还多吧。”
两人顿时都不言语,半晌,载湉一笑道:“说实话,若是没有李莲英,朕也活不到今日。”
【注明:文中的“德龄视角”与德龄的回忆录无关,是作者(顾玥怡)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