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志远的身体渐渐恢复，伤口也结疤痊愈了。天气愈加冷了起来，早晨天明，窗外的落叶上结下了厚厚的一层的白霜。他心里着急，见着身体能动了，便趁着程医生没在，让虎子把住门，自己挪着身子下了炕。
半个多月脚没挨地，下了炕后差点栽倒下去。虎子赶忙上前扶着他，他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身体有些不适，却并无大碍，便摸了摸虎子的头，冲他笑着，走出了房门。
清晨的阳光显得有些清冷，将地上落下的白霜照耀的灼灼其辉，村子的房屋上也落下了薄薄的一层，彷如雪花的落白。
志远看着阳光下安静的村子，脸上挂着几分轻松的笑容，长长的吸了口气，深秋的空气狂野凛冽，让他又清醒了几分。
他移步走到院子，看到身后的虎子紧紧跟着，转过身看着他，“虎子，去玩吧，我四处走走，没事的。”他用手拍了拍虎子的肩膀。
“不行！这是胡连长交给我的任务！他说我是你的警卫员，就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虎子皱着眉头，看着志远义正言辞的说着。
杨志远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清晨的阳光落在村子的房屋间一片祥和，早起的农民结伴一路说笑的出了门，穿着灰布军装的八路军士兵在村子里安静的巡逻着，他们没有打扰平民，像是亲人般和他们融入在一起，志远看着，心底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温暖。
隐约间听到士兵们训练的声音，洪亮的呐喊声，在山坳子里久久回响着。
志远寻着声音，跟着虎子，朝训练场缓缓走去。
训练场不大，就是一般村子秋收用来晒谷子打粮食的场子，几十个八路军战士脸色严肃的站列整齐,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当做训练用的枪械。
他们高矮参差，年龄不一，有的士兵脸上竟还带着些许的稚气。在这样寒冷的早晨，他们身上也只裹着一层淡泊的衣裳，有的人没有军服，黑布衫早已补满了补丁。
他们的躯体看起来瘦弱不堪，像是没吃饱似的，脸色微黄。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炯炯有神的坚毅，仿佛单薄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志远见到过日本鬼子，也杀死过他们。虽然鬼子的身材略矮，可他们身体强壮，远非瘦骨如柴的八路军战士可比。他们作战狠厉，武器也比中国抗战队伍好，肯定经受了正规化的训练，怕是两个八路军士兵徒手也不是一个鬼子的对手。
“都他妈给老子站直了！像你们这蔫儿样，上了战场只能一个个的送死！”负责训练的胡连长看着有些羸弱的新兵，大声吼着。
新兵有些害怕的看着他，都乖乖的挺真身子。
胡连长冷眼扫视着这群士兵，拿起一把刚缴获的三八大盖，将刺刀上到了枪头，那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峻的光芒。
“都他妈给我听好了！在战场上，枪就是你的命！我们部队子弹有限，要是打完了，就得和鬼子拼刺刀。我示范给你们看，都他娘的把眼睛给老子放亮点！”
他说完侧过身去，向前一个弓步稳住下盘，眼睛盯着前方，似乎正注视着敌人，满眼的愤怒和杀意。他将手中的枪握紧，大喊一声朝前刺去，脸上的青筋也暴了起来。
新兵们看着胡连长的动作，都羡慕的盯着他手里的枪。
“都看到了吗！白刃战由于是近身战，刺出刺刀的时候一定快！准！恨！要直接伤到敌人要害，要不然死的可能就是你！一定要注意腿部力量和上半身力量，要在刺刀刺出的那一刻全部爆发出来！都他娘的明白了没？”
胡连长收起枪，讲了动作要领，冲新兵大喊着。
“明白了！”士兵们山呼，似乎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
“好，把距离拉开，现在你们手上的木棍就是你们的枪，听我的口令，都他娘的摆个样子给老子看看！”
“连长，为啥不用真枪让我们练啊，拿着这些个木头疙瘩，不得劲儿！”一个年轻的兵看着手上的木棍，羡慕的瞧着胡连长身边的三八大盖。
胡连长冲他笑了笑，摸了摸手中的枪，脸上涌出一丝悲伤。
“知道这把枪是怎么来的吗？”他看着士兵们，脸色突然严肃。
士兵不知缘由，没有说话，疑惑的看着他。
“这把枪是我手下的两个兵纳命换回来的！我们八路穷，枪支弹药有限，没国军富有。可是我们也得打仗，狗日的日本鬼子杀了我们多少中国人，你们想要枪，就他娘的上战场给老子多杀几个鬼子！都他娘的记住，以后对待你们的枪，要比媳妇还要好，因为每把枪都是拿命换的！都他娘的听清楚了没！”胡连长脸上压制着悲伤，满眼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士兵。
“听清楚了，连长，我们没枪，就杀了小鬼子，捡他们的枪！”那个年轻的士兵大声喊着，一脸坚毅的看着他。
胡连长点了点头，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刺杀训练准备！”他朝士兵吼着，这些兵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在命令下迅速站好了队形，做出格挡刺杀的动作。
“一二！刺！”
“杀！”
士兵们听着连长的口令，拿着木棍奋力刺了出去，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写满了对日本鬼子的仇恨。
“都他娘的精神点！没吃饭吗？那个小个儿往哪儿看呢？目视前方，下盘要稳，在你的面前不是空气，而是凶残的鬼子！”
“一二！刺！”
“杀！”
…
士兵们的喊声比刚才高了起来，仿佛发自心底的怒吼。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用最简陋的武器训练着，也许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儿戏。
可是志远感受到了他们心中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伴随着一声声吼出的杀，最终在他们心中沉淀。仿似一声声擂响的战鼓，带着铁血的不屈，在他心中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