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气喘吁吁的说着,满脸焦急,像是天要塌下来般。
张兆麟看了老刘一眼,眉头紧皱,将手上的书放下,“怎么了?出啥事了?”他将烟袋锅敲了敲,满脸疑惑。
“我刚才在街上听人说,日本人打了朔县城,把全城的人都杀了!”老刘面露苦涩,像是要哭出来般。
“什么!”张兆麟脸色徒然一冷,“你听谁说的?”
“三娃。他老舅从山西逃难躲在了他家,说日本鬼子再朔县城不分男女老幼,把全城的人都杀了,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啊。”老刘说着,脸上泪水滴滴落下,他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脸愁容。
“混账!”张兆麟大吼一声,将身边的茶碗摔碎在地上,“这群狗日的日本畜生!”他的脸阴晴不定,满脸的悲伤与愤怒。
“小姐真是命苦呀,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年幼就没了娘。朔县祸事,杨家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哎——,多好的一桩婚事呀,就这样没了踪影儿。”老刘叹气惋惜着,泪眼朦胧的摇着头,脸上满是悲伤。
张兆麟没说话,他脸色阴郁的背过身,将手攥的紧紧的,眉头深锁,泪水早已浸满了眼眶。
“老刘,你下去吧,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雨蓉。”他头也没回的说着,话语里几近哽咽。
老刘答应了声,担心的看着自家老爷,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朝门外走去。
可刚走没两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屋来,还呜呜的大哭着。
“爹,朔县祸事,杨家人凶多吉少是真的吗?”雨蓉带着哭腔,悲伤的看着张兆麟。
“你怎么来了?”张兆麟回过头看着她,有些责怪的质问着。
“我来叫你吃饭的,本来小兰来的,我念着爹今天劳累,就自己来了。爹,朔县城被日本鬼子杀的一个人不留,是真的吗?”雨蓉看着张兆麟,眼睛里满是期许,泪珠儿滴滴从她脸上划过。
张兆麟看着女儿,心里悲伤而苦痛。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睛稳稳地点了下头。
看着父亲点头,雨蓉瞪大了眼睛,眼前浮现出志远样子,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你要去哪儿!”张兆麟皱着眉头,赶忙跟了上去。
“我要去找志远,我要去找他!”
“你一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没出过远门,要怎么去找杨家小子。如今整个晋地都在打仗,乱的很。朔县被鬼子屠了城,说不定,说不定杨家人早没了,你去了又能怎样!”
“志远还没死!我是他的女人,我要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雨蓉带着哭腔冲张兆麟大吼着,转身就跑了。
张兆麟重重的叹了口气,跑上前,将她拉住,“外面乱的很,关西到晋北上千里的路程,千难万险,道上土匪刀客杀人不眨眼,要是碰上了日本鬼子,到时跑都跑不掉。你不能去!”他脸色冰冷的瞪着自己的女儿,话语硬气,心里却像是滴血般疼痛。
“我不怕!我喜欢杨志远,这辈子就是他的女人了,我要去找他,要是他死了,我就陪着他!”雨蓉脸色坚定的说着,想要挣脱开父亲拽着她的手。
张兆麟被气的脸色铁青,“混账!”他愤怒骂了句,手朝雨蓉脸上重重的抽了记耳光。
“老爷——”看到雨蓉被打了,管家老刘一脸惊讶的看着张兆麟。
雨蓉捂着脸,哭的更厉害了,她冷眼看着父亲,呜呜哭着,“自从我娘走了以后,你就再没打过我!娘——”她一路哭喊着,跑出了张家大门。
张兆麟松了拽着女儿的手,打了雨蓉的那只手颤抖个不停,他愣在了当场,闭上了眼,脸色愁苦,两滴浊泪从脸颊悄悄滑落。
太阳落在了山头,迎着天空的夕阳,似滴滴渗血般惨红。小镇上起了亮子,远远的望着,宛若闪耀的星河。
雨蓉跪在母亲坟前,伤心的大哭着,脸上挂满了泪珠儿。
“娘,爹打我,我好想你呀。我要去找志远,可他死活不肯,娘,我和志远订了婚,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了。现在他生死不明,我去找他有错吗?我不怕啥子刀客土匪,也不怕日本鬼子,我就想找到他,我相信他还没死,我要找到他,一辈子跟着他!”
“娘——,我担心志远,我好想他呀。”
晚风在土塬上嗖嗖嘶吼着,挟裹着落叶漫天飞舞,雨蓉的哭声伴随着悄悄降临的夜色,渐渐凝练在了逝去的夕阳中。
张兆麟在堂屋里,冲着雨蓉母亲的排位不停的抽着闷烟,他的眼角不时滑落下几滴泪水,不知是烟熏的缘故,还是心里伤心,又找不上个人说话,只好暗自神伤。
看着自己的女儿伤心,他又何尝不是更难受,可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千万不能让她去冒险。外面世道乱,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步入虎狼之地。
雨蓉在母亲坟前哭累了,竟一个人在土塬上睡着了。张兆麟找到了她,看到她睡得挺香,就没打扰她,自己一个人将她背了回来。
此后几天,雨蓉一直都是苦恼着要去找志远,饭也不吃。张兆麟派着下人看着她,将她关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
最后,雨蓉直接饿晕在屋里,张兆麟又气又心疼,整天担心的睡不着,半月下来,鬓角的头发就全白了。
可是张家最终也没挡住雨蓉,趁着月色明亮,她偷跑出家,背着包袱骑着马一溜烟跑出了镇子,上了岭,朝北走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志远,不管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
在她心里,她是杨志远的女人,既然自己的男人的在受难,就该在他身边陪着他。
要是志远死了,他就也不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家人发现小姐不在了后,张兆麟立马派人去追。可是一夜的路程,雨蓉早已跑得没了踪影,张家的伙计无功而返。当天夜里,张兆麟一夜未睡,在雨蓉母亲的坟前坐着,说着话,抽了一夜的闷烟。
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虽然雨蓉还没嫁,可是心里全是杨家的小子。张兆麟明白这个理儿,担心雨蓉的时候,为她置办的嫁妆一件也没落下。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回来,而杨家的小子也还活着。等他们回了家,嫁妆现成,直接结婚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