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喧嚣的上海滩归于平静,只是偶尔飞驰一辆汽车划过寂静的夜,穿透一片雨帘,强光照射在李思雨身上,瑟瑟发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双唇也因为淋雨变得淡紫,全身上下衣服被雨水浸透,娇柔的身躯更增一分楚楚可怜。她双手搂着自己手臂,单薄的衣服已经让她无法忍受身上的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在这冰冷的长街淋雨,或许是心里情种在作祟吧!
李思雨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心交瘁,体力不止,加上之前一顿心灰意冷,突然昏倒在雨地里,就此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辆汽车停到了李思雨面前,阿豪撑着伞下来,晃动着她的身体:“李思雨!李思雨,哎呀!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可就麻烦了。”阿豪弯腰把李思抱起来放到了汽车后排座位,这才开车直接往许宅赶去。
杨文溪赶到了闸北,和徐秀凤碰了面,并没有见到李思雨的人,两人这才慌里慌张和阿豪他们见面。
阿豪和仲伯闻听李思雨失踪,都大吃一惊,急忙派人四下寻找,后来天气凉转,大雨滂沱,杨文溪更是怒火攻心,训斥阿豪和仲伯二人不该对李思雨说那些话。
李思雨被阿豪带回许宅,并且吩咐丫鬟准备了一间卧房给她,杨文溪早就叫来了医生,为李思雨诊脉治疗。并且安排家里丫鬟好生伺候着李思雨。
徐秀凤挂念着女儿,是以当晚就陪在李思雨塌前不曾离开,杨文溪欲要为徐秀凤准备一间房安睡,思雨自有丫鬟们照看,被徐秀凤婉言谢绝。
李思雨当晚被灌药施针,第二天清晨悠悠醒转,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床上,雪白的床褥床被似乎置身雪景,却又甚是温软。华丽的水晶吊灯垂在屋顶,精美细雕的书橱和浪漫庄严的梳妆,陈设虽然简单,却烘托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窗外阳光明媚,一抹斜阳照射进来,温暖而温馨,这里对李思雨来说就是天堂,从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死了吗?’。
徐秀凤趴在床的边缘睡着了,李思雨马上打消了自己已死的念头,用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母亲的肩头。
徐秀凤昨晚牵挂着女儿,一夜没有安稳的睡觉,估计刚睡下不久,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女儿从床上坐起来,马上提神:“思雨,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哎!昨天杨少爷到处找你不到,都快急疯了,这是在许宅,是杨少爷派人找到你,你说说你,别人就那么一说,你干嘛就走啊,家也不回,如果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叫娘怎么活。”
李思雨听她话语,显然知道了自己因何事出走。便道:“娘,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也不想去伺候杨少爷,会被人骂的。”
“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再说了,我们只是跟杨少爷报恩,日后杨少爷有女朋友什么,那我们就也会伺候少奶奶,何必在乎别人非言非语呢?”
李思雨不禁微微苦笑,她心里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思雨换好了杨文溪为她备好的许家丫鬟装,在母亲帮助下穿上:“真好看,虽然是一个丫鬟的衣服,也比我们家新衣服强多了。”徐秀凤满意的看着这身衣服说到。
已经是正午时分,杨文溪和阿豪仲伯正在大厅用餐,徐秀凤领着李思雨从楼上下来。
李思雨见好多和她衣服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侧,手中拿着端盘看着杨文溪他们用餐,便也站到了一起。
徐秀凤跟着女儿杵在当地,看上去比较滑稽。
阿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仲伯从饭桌上起来,又拿了两个凳子到桌前,走到徐秀凤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徐夫人,李姑娘,你们一起就坐吧!”
“这……这不好吧!”徐秀凤半推半就,毕竟看到了他们桌子上的鱼鸭海味,各种佳肴菜系,心里多少有些心动,二十年来,除了粗糠窝头,几乎没有闻过腥味。
杨文溪起身捉着他们的手让她们坐下,说道:“这顿饭,就当我替阿豪和仲伯他们赔不是,所以你们不用不好意思,尽情享用。”
李思雨霍的又站会原地:“我是你的丫鬟,他们都站着,我如果去吃了,坏了规矩,让我娘吃就行。”
杨文溪不禁叹了口气,摆摆手,所有丫鬟都行礼退开。
杨文溪说道:“现在就一个人在这里站着,你还是要继续站下去吗?”
阿豪笑道:“李姑娘,你昏迷了多久,你这不吃也不喝你不饿啊!看见这么多好吃的不心动?我要是你,我可顶不住……”说着伸手掰了一根鸡腿大口嚼起来:“先弄它一个鸡腿吃着。”
李思雨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渴望的眼神,垂涎欲滴的神色还是被杨文溪尽收眼下,突然捉起李思雨的手让她坐在席上。凑嘴在李思雨耳旁说道:“如果你不吃,你娘她也不会吃,别僵持了,今天让你们破例,下次你就和其他丫鬟们一样。”
杨文溪的嘴唇接近李思雨,吐气如兰,感受到一个成熟男人的味道,不禁让李思雨心神荡漾,如小鹿乱撞。
仲伯为李思雨夹了蔬菜,阿豪不禁白了他眼:“仲伯,你可真够小气的,来个大的。”阿豪起身把另外一个鸡腿掰给了李思雨。
李思雨点点头示谢,把碗里的鸡腿夹到了徐秀凤碗里:“娘,您吃吧!”
“不不不,这是给你的,你吃吧!长这么大,娘都没让你吃过一次。”徐秀凤把鸡腿又夹到李思雨碗中。
仲伯笑道:“徐夫人,李姑娘,你们不必这么谦让,我待会叫厨房再坐一道,让您拿回家中,给你的丈夫顺便尝尝。”
“嗯,谢谢仲伯。”徐秀凤答道。
吃罢了饭菜,仲伯叫厨房又做了一道烧鸡,并且交给了徐秀凤,送她到门外。
“你们都是好人,我们母女能遇见你们这些朋友,是她的福分。”徐秀凤说这话,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思雨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娘,别哭了。”
“我高兴,我是高兴。”
“徐大娘,思雨这里你就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随时来看她,住到这里也是可以的,反正这么大的家,有的是地方。”杨文溪说道。
“不了,思雨能够伺候杨少爷您,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将来杨少爷娶妻生子,如果不嫌弃,就是让思雨伺候您一辈子,我也没有怨言。”
“呵呵,徐夫人真会开玩笑,将来您老了,思雨还要照顾您啊!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呢?”仲伯笑着说。
送走了徐秀凤,李思雨转头看着杨文溪:“杨少爷,你……你让我干什么?”
“对啊!让你干点什么呢?”杨文溪假装沉思:“想好了,你现在马上上楼去休息。”
“啊”李思雨莫名其妙:“休息?我为什么要休息。”
“你大病初愈,这么着急干活干嘛?把身体养好了干活才有气力吗?”
“杨少爷,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我真的不需要休息。”
“那好吧,你跟我去典当行。”杨文溪带着李思雨一起去了典当行。
典当行的会客厅经常出入贵宾,研习真宝,赏玉品茶,李思雨则帮这些人斟茶倒水。
黄昏时分,会客厅已经没有人到来,李思雨收拾着茶几上的茶水杯具到内室。
“对了仲伯,思雨的娘亲姓徐?”杨文溪突然问到。
“是啊!和杨少爷你的娘亲是一个姓氏,原来不是上海人,后来跟着那个李天养迁居到上海的。”
“哦!那她全名叫什么?”
“好像叫什么徐……”秀凤两个字没有说出来,突然外面人声喧哗:“我就是要见杨文溪,有种的让他出来。”听着说话清脆悦耳,是位女子。
杨文溪和仲伯相视一眼,正值诧异,一个女子大摇大摆的进来。
一位伙计跟着进来,一脸为难之色:“少掌柜,仲伯,这位姑娘要当物品,偏偏不给我们过目,吵着要见少掌柜。”
仲伯挥挥手,伙计退开了。
此女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睫毛弯弯,皓齿明眸,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却有鱼沉雁落之色。
她身上穿着一件奶白色连衣裙,尊贵大方,发绺之上是一层透明的雪白头纱。
从衣着打扮来看,身上充满了时尚洋气之风,一脸的傲然不肖之色。
仲伯拱手说道:“不知道姑娘要当什么物品?”
女子冲着杨文溪说道:“你就是杨文溪吗?”
“是,我就是,不知有何能为姑娘效劳。”
女子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一点也不拘束:“本姑娘姓阎,双字晓蝶,非本地人士,早就听闻杨文溪少爷之举,特来给你谈个生意。”
“原来是阎姑娘,不知道和上海滩阎爷是什么关系?”仲伯继续问道。
“什么阎爷阎孙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阎晓蝶口没遮拦回答。
阎爷的大名上海滩无人不知,但也只知道这个阎爷姓阎,具体长什么样,叫什么,知者甚少,仲伯听她之言,居然说出‘阎孙’两个字,显然真是不了解这个阎爷的厉害,敢背后说他坏话的,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个阎晓蝶了。
李思雨从内室端来一杯茶水走到阎晓蝶面前,阎晓蝶突然起身,故意撞到李思雨身上,茶水撒溅了阎晓蝶一身,奶白色的连衣裙上流下一片褐色的茶水。
李思雨明知道错不在己,还是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阎晓蝶反手打了李思雨一个巴掌:“不长眼的狗奴才,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