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国家对危险化学品经营实行许可制度。未经许可，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经营危险化学品。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私油。私油的来源，最常见的就是油罐车司机卸下的油底。往往以低于市场价一元左右的价格出售，往往供不应求。）

郭宁在值班室等着，胡大个在车里等着，一直等到一辆途观开进了油站。从车里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戴着墨镜，手上明显刚吊完水还贴着胶带的牛德水。

郭宁看着平日里一身西服的牛德水，此时穿的像是刚才海南度假回来一样。“你咋来了？”

牛德水也是从裤衩里就掏烟，也被郭宁挡了回去，“油站，注意点！”

牛德水一脸无所谓，拿出火机就点上了：“么事啊！”

吸了一口，似乎才有了精神。看看胡大个：“什么个情况啊？”

胡大个：“这小后生不给签字！”

郭宁：“不是我不签，数量对不上。”

牛德水：“小郭，这油罐车卸油，哪能卸的那么干净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了，人家跑一趟，也不容易，你得让人家挣个油钱吧。”

郭宁不知为何，这句话想起了宋英明，他也常说“挣个油钱”。郭宁说：“差一点我就不说了，问题是差了五百升，你让我怎么跟科长解释？”

牛德水呵呵一笑：“不用解释，他又不问。”

郭宁从牛德水下车的一刻就感觉到不对劲，如今很明了了。郭宁说：“那你签吧，想怎么签怎么签。”

牛德水自然不敢签，明明今天跟科长请假了，接过单据上是自己的签名，这叫什么事儿？但是，如果小郭签字非要备注上数目不对，将来这个收据是需要和挂账单一起交给科长过目的。

牛德水回头悄悄问胡大个：“要不算了，有多少写多少。”

胡大个：“你是放屁呢？我这个收据回去还给老板看呢，我不用干了是不是？”

牛德水又问：“要不你都卸了吧，就这一次，麻烦点算了。”

胡大个：“你简直是放屁！想要卸干净除非得有个坡才行，你给我砌个坡出来。”

牛德水又回头问郭宁：“小郭你看啊，这个吧，确实有难度，没有坡确实卸不了。”

郭宁：“那他以前是怎么卸的？”

牛德水说话的功夫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悄悄塞进了郭宁的裤子口袋，只不过塞的不够隐秘，郭宁看到了，胡大个也看到了。“以前有以前的办法吧。”

郭宁心中却拿定了主意。“那就按以前的办法卸吧。”

胡大个似乎一天的火压不住了，也不知道是被郭宁还是被毒辣的太阳给挤出来了：“小屌孩子你没完了是不是，赶紧给你爹签字！”

郭宁自打来了这个地方，除了柴科长，还没人骂过他。如今一个送货的都敢这么横，他也是怒火中烧：“老子就没完了，你想干啥？”

胡大个：“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他妈的没完没了。嫌少是不是？要多少？”

牛德水回过头：“瞎嚷嚷什么？小郭是自己人。”

胡大个：“去你妈的自己人。咋，你俩是一伙的？”

胡大个的嗓门，却吸引了正巧开着叉车准备加油的唐坚。本来他看到油罐车停在这里，还打算先回去等等。听到有人争吵，反而靠过来。看见了油罐车后还停着牛德水的途观，便停下叉车走了过来。“怎么了？”

牛德水回头一看，“呦！唐哥，没事没事，一点小误会，您忙您的。”

郭宁不清楚唐坚怎么会来，以为又是胡大个叫来的人。不知为何，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报告科长。趁着牛德水和唐坚说话的功夫，他拨通了电话，背过身子，就一句：“科长，您来油站一趟吧，油站的数目不对。”

虽然郭宁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被耳尖的牛德水捕捉到了。此时他也无法离开了，看了一眼胡大个，只能想想科长来了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科长被一辆别克君威送了过来，柴科长刚下车，便示意那辆车离开了。接着他走到四个人的中央，双手背到身后，“什么情况？”

郭宁拿出手里的单子：“科长，五吨柴油，只有5300升，这个字我不敢签。”

柴科长不看单子，问牛德水：“五吨柴油应该是多少？”

牛德水小声说：“理论上，大概5500吧。”

柴科长看了一眼胡大个，“你走吧。”

胡大个知道柴科长是个得罪不起的人，听到命令，啥也不顾了，赶紧走。

当油罐车离开后，柴科长走进值班室，三个人跟在身后，牛德水走在最后，知趣的关上了门。

柴科长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抚摸了一把小胡子，缓缓说道：“今年多长时间补一次油？”

牛德水说：“大概一个月一次。”

柴科长看着唐坚：“去把今年目前的油站进、出库数给我合一遍，对一下库存，看看多了还是少了。”

唐坚也不说话，走到科长身后的柜子，拿出一个账本、一个计算器，开始快速的敲击着。

天气正热，而牛德水的汗似乎比别人的多。

待柴科长的烟抽完，唐坚也核实完了库存。柴科长问：“多少？”

唐坚稳稳说出：“差两千。”

柴科长看了一眼郭宁，“你去库房吧，这不用你值班了。”

郭宁把单子放在桌子上，临出门悄悄把口袋里的东西塞回给牛德水。却发现，牛德水的手心里，湿透了。

柴科长待郭宁离开，又向着唐坚：“你去给我拿个十升的油壶过来，要空的。”

唐坚出门，很快就又回来了，放下油壶，柴科长就说，：“你也回吧。”

待唐坚开着叉车离开，柴科长才第一次对牛德水说话：“去把这个油壶加满，然后告诉我机器上显示的读数是多少。”

牛德水拿着油壶，走到机器跟前，拔下油枪，看着那个数字的跳动，就像在看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感觉油壶快满的时候，他提前挂上油枪，却看到读数，停留在11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