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水回到值班室，站在柴科长跟前，迟迟不敢将那个数说出来。

突然柴科长抬腿就是一脚，一下子就把牛德水踹的撞在了门上。

牛德水一脸的诧异，不单单是因为这一脚令他生病的身体更加发虚，更要命的是，他跟了柴科长三年多，被骂是常有的事，被踹，不单单是自己，所有见过的人，也是头一遭。

柴科长狠狠的骂道：“屌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还想糊弄我呢？”

牛德水赶紧站起来，也顾不得拍打肚子上那个鞋印。

柴科长继续呵斥：“加油枪调过，我就知道，那也是为了给你们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公司检查，给你们点余地，知道你们挣点钱不容易。可你看看，你们现在干的是个屌！没边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把帐，给我补齐！”

牛德水此时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这并不是难事，花点钱而已。

柴科长又问：“你这个车是多会儿买的？”

牛德水心想坏了，这车可和油站的事一点关系没有啊！“科长，车是上半年我爸给我买的，二手车，不值钱。”

柴科长不理会他，继续问：“听说你打算在县城买房啊？下一步是不是该准备结婚了？”

牛德水：“科长，我对象都没有，不结婚，不结婚。我爸妈是觉得买个房，就踏实了。”

柴科长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一样，悠悠的，“有车有房，应该也就够了。以后加油的事，我安排其他人，你不用管了，抓紧时间找对象吧。”

牛德水哪敢再多说。

柴科长却并没有说完：“你去通知，油站所有的人，从明天开始全部不用上班了，送培训处，等候新的安排。你先在油站值几天班吧。好，就这吧。”

牛德水没想到科长直接把油站全端了，这个黑锅自己是背定了。但是科长还得靠着，说：“科长，我开车送你回去。”

柴科长回头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车开进油站的？保安都是吃屎的？再有下次直接爬走！”

牛德水不敢再吭。

柴科长自顾自道：“走走吧，年纪大了。”

此时太阳还在空中，地面依旧蒸腾。

回到库房里，郭宁把唐坚拉到一边问话。“唐哥，你说这事我做错了？”

唐坚：“没错，但也不对。”

郭宁：“啥不对？”

唐坚：“做事的方法不对。你发现加油的数目不对，你的目的是什么？”

郭宁懵了：“没什么目的啊！要有什么目的呢？”

唐坚：“比如说，你是想让司机把油都倒出来呢，还是想把单子上的数字改小点呢？”

郭宁：“都行，但是司机不肯啊。”

唐坚：“如果你的目的达不到，那么你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郭宁似乎有点不适应唐坚的思路，“哥，你就说吧，我听糊涂了。”

唐坚：“本来是两个人的事，你和司机，就因为矛盾得不到解决，所以又把小牛加进来了。这就不单单是对外的事儿，还有内部的事儿。你和司机，顶多了，一年就打一次交道，结果还闹这么个不愉快，你觉得犯得上吗？”

郭宁：“犯不上。可是”

唐坚打断他：“没有可是，你说这司机，人高马大，万一给你两拳把你打出个好歹来值不值。就算他被保安带走，再被公安带走，到最后，谁吃亏？你吃亏！”

郭宁轻轻的点点头。

唐坚：“油站也好，石料厂也好，木料厂也好，还有这里，在科长的眼里，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有水分的地方。你以为库房是什么地方？在外人眼里，那就是肥水横流的地方。谁不想掺和?挣得都是国家的，国家漏一口够你吃个大胖子，你不愿意？就算你不愿意，愿意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郭宁还是不服气：“反正我看不起。我之前在后勤，我也没干过那事儿。”

唐坚欣慰的笑了：“我建议你有时间看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有这么一个道理，华夏有两条母亲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不因水清而偏用，不因水浊而偏废。还有一句话，叫圣人出则黄河清，黄河什么时候清过？全矿几千人，你敢想象，这几千人都是干净的吗？”

郭宁撇撇嘴：“那不可能！”

唐坚：“既然你知道那不可能，那你就得学会和各种人相处。你要是想当圣人，那你回家读书去吧，圣人只活在书本里。”

郭宁：“不是，哥，这事不能太过了吧？”

唐坚：“过不过？不是你说了算的，是科长说了算。你记住，入乡要随俗。”

唐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科长打来的，意思很简单“郭宁留在库房当保管，不用回科里了。”

唐坚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就对郭宁说：“你还是跑跑关系，赶紧调回科里吧，在这，你没前途。”

郭宁：“我没关系，我才不回去，回去天天看科长脸色，动不动就是骂，谁愿意受那罪。在库房多好，每天自由自在。”

唐坚一声嗤笑：“小呢你，不懂啊。也好吧，年轻人有点教训是好事。”

郭宁疑惑的看着唐坚：“哥，你才大我五六岁，说话别老这么老气横秋的。”

唐坚笑笑：“我这人，也是改不了这臭毛病啊。算了！既然科长让你当保管，那你就先跟着我吧，随后有时间了，我先带你认识认识，等你熟悉了，划一块你自己管。”

郭宁：“那我是不是以后也得和林姐一样叫你师父呢？”

唐坚又笑了：“随你吧。”

后来，郭宁就和林慧一样，一直称呼唐坚为师父。而胡大个，再也没有往矿上送过柴油。至于牛德水，在油站值班一个月之后，被调回科室。只是郭宁，在库房，一呆就是很久。而且，和牛德水的仇，算是结下了。

唐坚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没说几句也挂掉了。郭宁一脸好奇的问：“咋了师父？”

唐坚不卖关子：“张华回来了，晚上叫一起喝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