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求见，上门的生意有玄机

仇有余约见唐明远很顺利。说是约见，实际上是求见。只不过，这个求字埋在仇有余的心里，摆在唐明远的脸上。

唐明远接到仇有余的电话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他们互相都知道，当然也都认识。尽管是竞争对手，但是从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相反，在一些场合碰面之后，大家还都是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的样子。不过，他们从没有在私下的场合见过，更没有这样正式的电话约见。

如果真的要约见，也应该是由各自公司的秘书，提前联系安排。像这样老总直接打电话的约见，是不寻常的，甚至是唐突的。唐明远在电话里开始时有点犹豫。因为，他拿不准这个超越常规电话的意思，他见还是不见，都没有相应的根据。

不过，唐明远稍事犹豫之后，就答应了见面的要求。他说，我最近几天在外地，三天以后才能回去，我一回去，咱们就见面。

仇有余明明知道，唐明远就在省城，如果真的不在，他也就不会打这个电话了。心里明白，人家是故意拿捏呢。仇有余也不计较，就满口应承下来，那好，三天之后就是二十六号，晚上我安排到华府会所518房间见面。

唐明远很快接着说，二十六号晚上没有问题，我把其他的活动都推掉，该编故事就编故事吧。至于地点，华府太热闹了，是不是放在雅聚e号啊？

仇有余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雅聚e号，人们传说中的顶级俱乐部，很有几分神秘色彩，据说到了那里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绝对安全，绝对随心所欲。不过，费用也绝对是令人咂舌的。潇洒一晚上，没有十万八万是下不来的。但是，既然唐明远提出来了，仇有余也只好答应。好，那就雅聚e号。

到了二十六号那一天，仇有余不到五点就动了身。一路上倒也顺利，没出什么意外。到了会所门口，一看表，才五点半。这么早进去也不合适，就吩咐司机开车在附近转悠转悠，转到快六点了，才往会所开。

他们的车到了门前，紧闭的伸缩门并没有任何反应。司机按了两声喇叭，还是没有任何反 应。司机就告诉仇有余，看来是有专用卡的，咱们这样进不去，怎么办呢？如果再打电话跟唐明远联系，面子上真的就灰了。仇有余也没有别的办法，挠着头皮不说话。司机只好下车，隔着伸缩门大声地吆喝。半天，才有保安出来，问什么事？司机说要进去，保安说，没有进门卡进不来，都是自动的。司机就说，我们是别人请来的，请的时候没说什么进门卡啊。这时候，保安接了一个手机，看了一下仇有余的车号，然后，就转身走进保安室，摁了一个按钮，伸缩门就徐徐打开了。

院子是一座园林，除了硬化的车道以外，就是草坪和绿树，仇有余来到这里，还真有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意思。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整天围着集团转，就不知道，省城还有这样的去处。自己忽略了太多的东西。就是这样，集团也没有经营得风生水起，反倒是落到现在的境地，心里竟然酸酸的。他以为，雅聚e号就是一个房间号，却不知道整个会所就叫雅聚e号。司机也不知道车子应该往那里开。看看仇有余，他也不知道，但是又不能下车问路，而且视野所及也没有人。便对司机说，先开到最近的楼房前。

下得车来，就有服务小姐迎接。小姐身穿淡紫色的旗袍，是那种中规中距的样式，恰到好处地包裹出了婀娜的身段。只有在两腿迈动的一霎那间，才能看到耀眼的一抹葱白。小姐低声问道，是唐总的客人吧？仇有余点点头。小姐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款款地走在仇有余前面带路。

进了门，过厅里摆着一些南方的花木，长得郁郁葱葱。也有一些斑斓的花朵，静静地开放着，散发着幽幽的花香。地毯是那种纯毛的，踩上去就像是走在落叶厚厚的森林黑土上，软软的，绵绵的。小姐的高跟鞋也踩不出丝毫的声响，仇有余普通的皮鞋就更不用说了。不知怎的，走在地毯上，仇有余感觉自己好像消失了一般，一时有点儿找不见北。

终于上到了二楼，眼前忽然开朗，一个很大的客厅迎面扑来。说是客厅，是仇有余自己的想象，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空间。从外面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种别墅式的楼房，会有如此的挑高，比一般的两层楼房加起来还要高。四周都是明亮的落地窗，只是被隐隐的白纱遮挡着。整个房间都是用原色的实木铺就的地板，走上去有一种的踏空感。

小姐引导仇有余落座，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走了。

仇有余还没来得及熟悉眼前的空间，就有一个服务小姐飘然而至。穿着与迎宾小姐大不相同，不再是紧邦邦的旗袍，而是以宽大为主调的衣裤。裤腿又长又宽，质地好象是丝绸一类的，走起路来，裤腿从上到下都在抖动，像是风拂杨柳，杨柳婀娜。上衣的袖子，类似于演员的水袖。整个衣服是湖绿色，看起来很养眼。小姐随手还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茶壶，细看之下，是紫砂壶。小姐用一只手把茶几上的茶盅摆好放在仇有余面前，然后从茶壶里款款地倒出茶来。随即，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就弥漫开来。倒了茶的小姐并没有离开，就那样站在仇有余的身后。

仇有余坐在那里，有些不自然，但是他很喜欢小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混合着幽幽的茶香，叫他有点不知有汉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三个手指，捏住茶盅，放在唇边，慢慢地吹了吹，然后啜了一口。

他看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想来唐明远也应该到了。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是唐明远的声音。仇总啊，你到了吗？不好意思，我被堵在路上了，麻烦你再等一会儿啊。仇有余连忙说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等着。

也没有等多久，唐明远就在小姐的引导下，过来了。引导小姐走了之后，又飘来了一位小姐。后来的小姐，给唐明远倒好茶水以后，静静地站在唐明远座位的后面。唐明远没有马上落座，而是直接走到仇有余身边，仇有余赶紧站起身来，两个人一阵握手寒暄。然后，各自就座。

唐明远话入正题，仇总今天有什么赐教啊？

岂敢岂敢，是来听你赐教的。你上市了，我下架了。

唐明远探过身来，我上市不假，你也没有下架吧？

目前还没有，但是，面临这样的局面。

奥，还是那个什么狂飙吧？

是啊，狂飙简直就是疯子，在我们店铺的旁边，一下子冒出那么多的店铺来，明摆着是要吃掉我们。

你们手里也没有端豆腐吧？就等着被他吃掉？

所以找你想个办法啊。

你肯定有想法吧？

想法也不具体，只是感觉狂飙咄咄逼人，眼下他是对着天得利集团来的，如果他得手了，下一个会不会是凤凰呢？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唐明远斟酌着字句，毕竟现在是市场经济，咱们的行业又是充分竞争的行业。谁不想做行业老大呢。

我们做不了行业老大。仇有余口气很坚决，也很诚恳，以前就咱们两家的时候，你们肯定是老大，现在你们更是了。你们上市了，我们没有。前一阵子，狂飙跟我们打价格战，是我们最先罢手的。不能说我们一蹶不振了，起码是受到了狂飙的重创。所以，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咱们两家联起手来，进行全面的合作？

这个话，唐明远听起来，感觉也很真实。当时就看出来了，狂飙是彻头彻尾的野路子，至于直接的受害者，天得利损失有多大，外人很难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是内行知道个大概。这些损失，当然不足以叫天得利关门歇张，但是可以说失血不少。唐明远口气和缓地说，我们都是狂飙的受害者，商战从本质上讲，就没有赢家。因为市场就那么大，他多了，你必然要少，我们的发展空间也受限，零和游戏。

这个也算是规律吧，都是受害者，我们天得利受损失最大。你们家底厚实，能承受得起。我们难以承受。

可是你们毕竟挺过来了。

当时是挺了过来，可是现在狂飙比当时更咄咄逼人了啊。当时的价格战，他只有一家旗舰店，现在是多少？几十家。这个数目，跟我们天得利的店铺数，旗鼓相当。当时只是一个阻击战，现在却是全面战争了。

唐明远再一次沉默了，他先是捏起茶盅，吹也没吹，直接就喝了。然后，他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根，小姐把打着了的打火机凑上来，他却挥挥手，小姐拿开了打火机。唐明远并不抽烟，他只是把香烟拿在手里，时而把玩一下，时而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凤凰集团和天得利集团，最初的时候也是竞争对手，都打着吞并对方的如意算盘，都想独霸省城的份额。现在凤凰上市了，吃掉天得利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偏偏又杀进来一个狂飙，这两个对手，凤凰能吃得下去吗？

他们这个行业，做商业的，最最关键的竞争力，其实就是店铺数量的多寡。

要追求数量上的多，必然要进行店铺的扩张。偏偏在这个时候，仇有余自己找上门来了。唐明远一直暗暗地惦记着天得利。知道它跟狂飙的价格战中伤了元气，它要恢复很难。在自身还有价值的情况下，找个有利的合作伙伴，就是一个很聪明的选择了。

所以，唐明远还是很欣赏仇有余的战略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行动得如此迅速。

不过，仇有余能找到自己门上来，说明他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没有什么牌好打了。现在着急的是天得利，唐明远自己要做的就是稳坐钓鱼台。

所以，他把把玩的香烟，终于栽到了嘴上，小姐又一次过来给他点烟。这回，唐明远叫小姐点了。而且，像模像样地抽了一口，只是还没有尝到是什么味道就吐了出来。

一连这么吐了好几次，才说，我个人觉得，凤凰跟天得利全面合作是很有可能的。

那就好，只要有可能性，就有希望。不过，我希望到时候，不要签订不平等条约。

这个嘛，看怎么理解，我们是上市公司，是股份制。股份制本身就是不平等的。这里面有大股东，有小股东，尽管都是股东，但是，小股东就进不了董事会，就没有决策权。

股东的权力是有规定的，这一点我也知道一些，仇有余说，反正现在说的也是意向，具体合作的时候，再详细地谈。

唐明远就说，这里的辽参稀饭很有特色，晚上喝一碗有助于睡眠。

仇有余看看表，时间还早呢， 就说，我老母亲在医院，轮到我陪护了，下次有机会我请唐宗吃鲍鱼烩土豆如何？

鲍鱼烩土豆，那是将来时了，我说的辽参稀饭可是现在进行时啊。不过，你要去医院尽孝，我也不好阻拦你。说着就站了起来，向仇有余伸出了手。两个人热情地再一次握手，这一次握手的力度，两个人都明显感觉到大了。而且，还使劲摇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