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第二天关其思重新来到祭府的时候,发现祭旬脸上满是快意的笑,而祭夫人一看到关其思则立马红透了脸。
看到祭夫人的脸仿佛是熟透的苹果,仿佛随时都能够拧出水来一般,饱经人事的关其思自然知道小两口昨晚春风一度,估计没有消停。
“快快去给关大人倒茶!”祭旬一边走向关其思,一边吩咐祭夫人奉茶。这一声关大人叫得不仅心服口服,而且十分亲切。祭旬自己也知道,在姬掘突盛怒之下,关其思把祭夫人带回郑城来是要承担风险的。
等着两个人坐下之后,祭旬便问道:“老大人怎么突然就回来郑城了呢?是不是制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其思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一次,确实是有事情想要来和你商量一下。”
“究竟是什么事情?”看到关其思一脸慎重的模样,祭旬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在他看来,现在的郑国内部已经一片团结,除了君臣之间稍有芥蒂,并没有什么大的祸患,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够让关其思专门赶回郑城向自己问主意呢?
祭夫人在这个时候慢慢提了一壶热茶来到客房,先给关其思和祭旬的木碗里都满上茶水,然后才把那茶壶放在了圆木桌上自己离开。她知道现在祭旬和关其思正在商谈国家大事,她一个妇人家不应该在一边听着。
等着祭夫人一走,祭旬便突然想到,似乎到目前为止,郑国申国联姻的事情还没有了结。
“难不成是申国人前来请求联姻了?”祭旬突然问道。
关其思正要端起茶水来喝,祭旬这么一问,他猛地把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水给放了下来,不知道是被这滚烫的茶水给烫着了还是被祭旬的话给吓着了。
“你是怎么猜到的呢?难不成你在制城还有消息来源?”关其思惊讶地问道。
饶不得他不惊讶,实在是从回到郑城之后,他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而申国使臣来到郑国这样细节处的消息制城人都不大了解,更被说郑城的人了。可是祭旬却一口把这个事情给说了出来。
听到关其思变相的承认,祭旬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确实如此。我刚才也是瞎猜的。咱们郑国现在国力强盛,要是说遇到什么外部的困难,我是不相信的。即便是西戎北狄他们恐怕也不敢来我们郑国胡作非为。而现在郑国内部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郐国人已经诚心归服,东虢人也都没有反抗之力。能够使老大人如此担忧的问题,只能出在咱们王上那里。而王上的问题,便是智燕,便是与那申国的联姻了。此番您不打招呼便突然归来,显然是事情出乎意料,必然是王上那里突然出了问题。要不是胡国那边突然来了人,要么是申国那边突然来了人。只是智父跟我说胡国国君董愕对智燕百般怜惜千般宠爱,胡国人暂时应该不会发现什么问题。所以我猜测肯定是申国人来了。”
关其思听祭旬分析完,点了点头:“不错,你猜的很对。申国已经派了一队使臣足有四人前往制城,现在还住在制城驿站之中。现在申候已经等不及了,明面上便提出要与我郑国联姻。”
“哎呀,这个可就难办了,是不是王上不接受?”祭旬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们哪里敢告诉王上啊!可能你还不知道,自从迁都之后,王上他整日饮酒,天天大醉,根本就不理会朝堂政务,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张晶和我来打理。这不过半年的时间,王上已经胖了一圈,整个人无比的消沉。智燕嫁到胡国这一件事情,对王上的打击太大了。”关其思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现在的问题就是,申国的使臣不能见王上,而他们又不好打发赖着不走,我们既不能同意他们的联姻,也不能推辞,这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祭旬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办啊。”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的王上真是一个明主,他自己是能够看清楚申国和郑国联姻的好处的。若不是他英明睿智,恐怕你我二人现在就不会好端端活着了。”
关其思也点了点头:“确实,按照我们犯下的罪行,就是处死我们也是应该的。可是王上并没有这么做。我跟王上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王上着实不是一般人,在对待周朝洛邑的态度和对外出兵这两件事情上的分寸,他比我拿捏得还要好。”
祭旬哈哈一笑:“要不怎么能是我们的王上呢?”
笑完祭旬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只是迈步过去这一道砍。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王上若想名流千古成为一代雄主,必然要忍受这些孤苦,好在王上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就怕他永远也过不去这一砍了。”关其思担忧地说道。
“不会的,王上绝对不会如此不堪。”
“可是眼下怎么办呢?”关其思追问道。
祭旬咬了咬嘴唇:“天幸我郑国,所以我郑国强势崛起。既然如此,老天爷自会安排出路给我们。”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有牢算一卦?”关其思揪住了自己的胡子,有些不相信。祭旬什么时候也信这一套东西了?
祭旬摇了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然不能去问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祇。事情还需要我们来解决。”
“如何解决?”
“帮助王上迈过这一道坎!”祭旬看向关其思说道。
关其思却还是不明白,要是王上能够迈过感情上的这一难关,那所有的事情自然都迎刃而解。可是感情一事最为朦胧模糊又深切动人,能够抛离感情舍生取义的人,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辈,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恐怕很难。”
“王上靠自己迈过这一道坎自然很容易,我们来帮一帮他就好了。”
“这该怎么帮?”关其思觉得祭旬解决问题的办法实在是让人感觉出乎意料。眼下的问题明明是申国这边的使臣不好对付,他想要推辞推辞不了,想要接受接受不了。郑国推辞申国联姻请求的话,申候便会不开心,申候不开心姬掘突的正卿职位便很难保持。郑国要是接受了申国联姻的请求,郑伯便会不开心,郑伯不开心申国人就得遭殃,免不了最后撕毁婚约闹得申国面子上下不来,两国还要大战一番……可是祭旬却跳出了这个圈子,把所有的矛盾都对准了姬掘突。
在这一刻,关其思突然产生一股子错觉,似乎祭旬诚心跟姬掘突过不去似的。
“你又想出了什么办法,不会还是在王上身上操刀吧?”
祭旬笑了笑:“不然还能怎么办?”
关其思已经感觉到祭旬又要惹得姬掘突不开心,赶忙说道:“你这不论是做什么肯定都是要让王上心生痛苦的,到时候王上一怒,你这人头就不保了。”
“不过是一个人头罢了,若是我王觉醒,郑国雄起,我祭旬一死又有何难呢?”祭旬脸上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
听到祭旬这话,关其思有一刹那恍惚,然后突然便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都已经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所谓是: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
这是他们两个人心中最真实的情绪,在郑国这蒸蒸日上必将名垂千古的雄起征途上,他俩宁愿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