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灭火，五星级的消防员

送走了客人，马冬梅狠狠地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么一帮子混蛋，一个个都是缺家少教的，穿上一身灰皮，就不是人了，张狂得放不下了，老天爷也不开开眼，叫这些家伙出门时，一个个都被汽车撞死！

路标却咧开嘴笑了。他对马冬梅说，你这是门头虎啊，人家走了你才发威，刚才人家在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你骂得唾沫横飞，咒人家不得好死，也就是你我听到了，人家毫无知觉。

马冬梅就说，怎么听不到，我在这里骂，他们肯定在家里耳朵根儿发烧。即便是不发烧，咱心里也平衡一下，当面不敢骂，背过脸总可以吧？我也就是是要发泄一下，被这些家伙们气的，一股子气憋得我心里难受。

路标点点头，我倒是不生气，人家这些老公家的人，对咱们办企业的人来说，就是企业鹞子，专门吃企业的。人家就是咱们的天敌，咱们能有什么法子！这是从大的方面来说的，可是要从小的方面来说呢，咱们跟他们并没有半点瓜葛，总体上，咱们也是依法纳税的，没有明目张胆地偷税漏税。他们即使来查税，也该是公事公办。可是，你看他们刚才的表现，却好像跟咱们上辈子有多大仇似的。按说不应该这样的。

马冬梅说，我都被气糊涂了，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上世无仇，今日无怨，他们的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能从哪里来？路标挠挠脑门，我也一直想呢，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正经的原因。最后想到的就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从咱们开业到现在，咱们总是在气势上压他们一头。不仅仅是在价格战方面赢了他们，在规模上，咱们的店铺也是红红火火，一个接一个开业。就跟打架似的，他打不过你，就咬你。他们来邪的了。

马冬梅想了想说，也许是这样。可是，这些人毕竟是税务上的啊，那税务局可不是他们天得利开的吧？路标心平气和地说，也许人家是关系户。想想也是，本来人家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突然之间，咱们插进来了，而且把人家晾在一边了，咱们是断人财路啊。兔子急了也咬人，想到了他们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等着。

你看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咱们怎么应付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要求我这法人代表在场，我也得舍命陪君子吧？

你的事情那么多，老盯在这里也不是个长远的办法吧？

火烧眉毛顾眼前，这是对外面的事情，又是税务方面的，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弄不好就成了世仇，成了人家的眼中钉，隔三差五地来查你一下，这生意还怎么做？所以，我把别的事情推开，就盯在这里。

话是这样说，别的事情可都是头等大事啊。

再头等的大事，也是咱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我想好了，白天我盯在这里，晚上召集咱们各部门的人来开会，解决他们的问题。你还没有吃饭，去吃吧，我在这里等他们来。

他们反正也是要吃饭的，咱们一起吃吧。

不了，来的时候我吃过了，尽管没有吃完，但总算能将就把肚子哄了。路标忧心忡忡地说，人家稽查的来了，咱们能不能经得起查啊？

从账本上肯定查不到大的问题。马冬梅很有信心。她用的人都是她亲自找下的，都是嫡系部队。而且有两套帐。一套就是专门应付这些检查稽查部门的，这套帐都是专业人士作出来的，严格按照会计法来的。当然，小问题也会有的，这些小问题是故意作出来的，就是要叫你查出来的，也算是丢卒保车吧。

听马冬梅这样说，路标就心里有底了，

马冬梅去吃饭了。路标打电话把秦扬叫过来，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叫她亲自去买水果，还有上好的茶叶。告诉她说，这些人难伺候得很，一见面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秦扬说，要是这个样子，这些人油盐不进，摆这些东西他们会不会反感？

尽咱们的心意吧。吃不吃摆上，喝不喝倒上，来的都是客，咱们的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要像孙子一样尽地主之谊。

秦扬就明白了，公关有时候其实就是装孙子。

秦扬回来的时候，她自己两手空空，身后却跟着一个女孩，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尽管手里提着东西，身板却是有模有样的，走路的姿态也很好看。女孩看见了路标，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开始把提着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掏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路标看时，原来是秦扬买的水果。对于水果，路标也就认得北方产的苹果之类的大路货，南方的水果就不认得了。细看之下，苹果倒是也有，可是看起来却不怎么像。秦扬走过来，把个苹果把小心地提起来，路标惊讶地看到奇迹发生了，削好的苹果好像出浴的美女一样，呈现在面前。原来买回来的苹果是已经经过处理的，只是把皮虚放着。其他的水果，原来的形状已不复存在，都已经被切成了很精致的小片，或者是小瓣，错落有致地码放在小巧的盘子里。盘子边上摆放着明晃晃的不锈钢小叉子，替客人想得很周到。路标不禁赞叹。这就是他欣赏秦扬的地方，不管你安排什么事情，她都能给你一个创意来，给你把事情办到极致。

看到水果盘已经摆好，秦扬对路标说，路总，你看还需要什么？路标说，非常好了，我原来想着也就是买一些什么苹果鸭梨之类的，堆在碟子里，看着实在，也有规模。

秦扬就说，那样也不是不行，主要是看起来不上档次。咱们狂飙正在闯自己的牌子，不管办什么事情，都要体现出咱们的品位和气派。要叫他们看到咱们是大公司，是在各个方面都很正规的大公司。各个方面。秦扬又强调了一句。

路标点点头，看看随来的女孩。秦扬就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临时自作主张，从大酒店找来帮忙的。五星级的大酒店，服务员都是受过专门的培训的，知道怎样为客人服务。他们叫你呆在这里陪查，端茶倒水的活儿总不能你亲自干吧？说完转向女孩，指着路标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路总，是我的大老板。

路标有点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说点啥，一边佩服秦扬的心细，一边又担心这个女孩从大酒店来帮忙，帮忙完了怎么办？就不由得又看看女孩。

秦扬好像看到了路标的心思，说道，现在的服务都是社会化了，大酒店也给他们的客户提供各种服务。这个女孩就是他们大酒店派过来的，所有的费用，包括水果和服务费，将来都是跟大酒店统一结算。

秦扬这么一说，路标就明白了。等于是狂飙把对稽查人员的服务，外包给了五星级的大酒店。

说着话，稽查大队的人就来上班了。女孩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引导客人落座，然后倒茶，态度不卑不亢，动作不急不缓。路标心里就很满意，自己尽管也能想得开，但是接待的时候，肯定不会有这么自然的笑意挂在脸上。

秦扬落落大方地跟每一位都打了招呼，然后小声地问了一下路标，还需要我干什么？路标受到感染似地，也小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忙别的吧。秦扬就点点头，退出去了。

马冬梅也适时出现了，各位领导，咱们开始吧？

来的人就开始翻账本。路标看到自己插不上手，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又不敢溜号，就坐在沙发上想事情，想着想着就迷糊过去了。手机的震动使他一下子清醒了。一看，是秦扬的短信，就回了几个字。

抬起头来，看着大家都是一本正经地在查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严肃的味道。路标就给女孩使了个眼色，说，各位领导，工作上的事情来日方长，大家这么辛苦，吃点水果吧，身体要紧。他说话的同时，女孩款款地走过去，静静地拿起小叉子，叉好水果，挨个送到每个人的手里。她知道谁是领导，第一个送的当然是队长。队长也不愿意难为女孩，就接下了。其余的人见领导都接住了，当然也不会拒绝。

路标就很高兴，僵局终于打破了。人都是感情动物，特别是肉脸对肉脸的时候，总有抹不开情面的事情发生。他们一抹不开情面，事情的转机也就来了。

吃了水果，秦扬进来了。她一进门没有跟查账的人打招呼，径直走到路标跟前，说，路总你要的烟拿过来。说完转过脸，对着查账的人微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就退出去了。

路标拆开秦扬拿过来的烟，有点自嘲地说，各位，本人有一个不良嗜好，喜欢抽烟。本来想绅士一下的，可是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憋不住了，叫他们把烟送过来了。房间里有女士在，我给领导打个报告，能不能允许我抽支烟？

队长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不良嗜好不是一天养成的，也不是一天就可以去掉的。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的地盘你做主。

路标就说，领导体察民情。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我也不能一个人独抽吧？说着就给大家散了一圈烟。也真是烟酒不分家，抽烟的就接住了，不抽的，路标也不勉强。抽完后，路标就把剩下的烟，放在了桌子上，也没有人反对。

路标就心里称赞秦扬，他这个办法还真管用。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秦扬又进来了。这次她手里捏着一摞子票。她一扬手中的票，既是对路标，也对大家说，今晚有个周杰伦的个人演唱会，8点准时开始。咱们虽说是省城，可是毕竟是二线城市，像周杰伦这样的歌星，十年八辈子也不会来一趟的。我个人是周杰伦的铁杆粉丝，就没请示老板，擅自做主，通过关系，从票务公司弄了一些票，大家能不能赏光，不要叫这些票作废？

一听说周杰伦大家脸上都放光，周杰伦个人演唱会的广告无孔不入，有喜欢的，发愁那票难买，有不愁票源的，却又心疼那天价。现在一看秦扬拿来了演唱会的票，无不欢欣鼓舞，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肯定会雀跃起来的。

大家都看队长。队长假装生气，看我干什么？我愿意做人民公敌啊！说着就伸出了手，秦扬赶紧给了她三张票。队长就奇怪，怎么是三张啊？秦扬说，你总不能一个人去吧？现在基本上都是三口之家。

队长说，不是给我搞特殊把？

秦扬一边给大家发票，一边说，大家都一样。

拿到了票，就有人提议，既然要去看演唱会，是不是就提前下工，早点去啊？队长合上账本，骂道，这个该死的周杰伦啊！

就这样过了一周，路标还打算打持久战的时候，队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路总，你这个法人代表表现不错，陪了我们一星期。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问你，这么大的款放在这里也有点浪费。你去忙你的吧，需要的时候我们叫你。你的电话可不能关啊。

路标说，那没有问题，保证随叫随到。路标心里话，只要我不在现场作陪，你们爱查多少天都无所谓。

队长他们坚持了两周，最后罚款也只有几万块钱。

结束的时候，路标过意不去，提出吃一顿饭，队长拒绝了。马冬梅悄悄地给每人塞了一张购物卡，临出门的时候，那些卡又被放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