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隆径直行到沉香楼中,在大堂之中,找了个角落位置坐定,点了一壶洛阳春酿,独自品尝,一脸专注的望向中间平台上弹着琵琶的歌姬,时不时的用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
忽的一道身影挡住了马隆望向戏台的视线,马隆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剑眉星目,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子立在自己身前,面露微笑的看着自己。
李元向马隆行了一礼,道:“在下见过孝兴先生。”
马隆也是立即起身回礼道:“尊驾识得在下?敢问尊驾台甫?”并示意李元坐下叙话。
李元在马隆右侧坐定,道:“在下李元。”
马隆闻言立马起身,面露惊诧的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李元面露苦笑道:“都是一些不实的传言罢了,所谓如雷贯耳,实在是折煞了在下啊。”
马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将军找在下所为何事?”
李元摇头道:“这沉香楼也是在下的产业之一,今日得见孝兴先生见访,所以特来相见,以期结交先生。”
马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立即道:“承蒙将军错爱,既如此,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了。”
李元话锋一转道:“不知兄台对西北战事有何高见?”
马隆道:“西北战事,关系整个大晋的稳定,西北胡虏不平,这天下何时能太平?”
李元道:“平定西北,乃大势所趋,在下想问的是如何取得胜利?”
马隆沉声道:“战术层面,如何取得一地一隅之盛,还要根据当时的天时地利才能决断,在下实在不能回答将军的提问。”
李元见马隆不愿深谈,也不以为意,只是道:“在下虽然居于洛阳,但也对于西北战事也有所了解,河西鲜卑勇悍,得到雍凉之地边民的支持,秃发树机能不仅勇猛无匹,而且狡诈如狐,实在是不好对付的人物。所以,如何击败秃发树机能,并非一日之功,需要稳中求进,不能操之过急,一味冒进的话,还会重蹈胡烈败亡的覆辙。”
马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对于李元的判断很是认可,于是开始消除了心中稍许芥蒂,缓缓道:“李将军对于西北情势的判断很是得当,鲜卑、羯氐羌人皆在马背上长大,骁勇善战,但毕竟不是一族,所以各族之间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团结?还是有疑问的。所以各个击破,从其内部瓦解是首选之要。具体到如何击败胡人骑兵上,还需要在战术、兵器上做文章。”
李元闻言点了点头道:“大晋要是多些兄台这样的豪杰之士,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马隆摆了摆手道:“李兄谬赞了,在下之言论只是孤陋之见而已,现如今某是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啊。”
李元有些狐疑的道:“兄台不是来参加这洛阳论武的么?”
马隆叹了口气道:“参加这论武谈何容易,首先要有名士保举才行啊。在下在洛阳举目无亲,不知去找何人,所以这不到沉香楼来喝几杯闷酒的么。”
李元不置可否的道:“既如此的话,在下在洛阳还有点人脉,如果兄台信得过的话,这件事就包在在下身上吧。”
马隆闻言,有些激动的道:“李兄所言当真?”
李元道:“刚在在下就说了,想结交与兄台的。”
马隆心情复杂,先前对于李元还有几分提防,见李元这般推心置腹,便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起身,绕到李元面前,躬身行礼道:“李兄知遇之恩,在下感激不尽,日后如有差遣,定在所不辞。”
见马隆这般煞有其事,李元心中有些不安,结交马隆,为的是能从其身上得到如何在西北战事中取胜的契机。为马隆保举也是顺水为之之事,于是起身扶着马隆双臂道:“既然是朋友了,我们就无需这般客道了,三日之后,你再来沉香楼,届时定有好消息。”
......
洛阳论武已经是在京城之中成为最被关注之事,各大世家大族也是积极的参与其中,为的是从其中分得一杯羹,网络人才为己用。所以不遗余力的保举各地豪杰,进入洛阳论武的行列。就连武帝司马炎也是极为关注此事。
这一日,司马炎身处太极殿偏殿之中,案桌上拜访着一份摊开的竹简,竹简之上密密麻麻的篆刻着各地豪杰的姓名,出生,其中多为世家大族子弟,但也有位数不多出身寒门的豪杰。
司马炎对世家大族极为重视,却对于世家大族子弟很不感兴趣,因为司马炎深知要巩固自己司马家的统治,就必须笼络世家大族,争取他们对司马家的支持,但又要放着他们,如果世家子弟把持着军政要职,势必会给自己带来威胁。
司马炎的目光一直在寒门子弟名册上巡晙,以期能找到一些能人。
寒门子弟名册中一共收录了十余名豪杰,在看到最后一人时,司马炎顿时来了兴趣,只见竹简中写道:“马隆,兖州东平人,智勇兼备,好立名节。魏兖州刺史令狐愚被诛杀,为避免牵连,全州竟无一人敢为其收尸。马隆扮愚蠢之人,散尽家财,为其殡葬,服丧三年,种植松柏于令狐愚坟前,期满才归家,一时传为美谈。”
司马炎的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为了求功名,能这般出其不意,投机取巧,也是有心机的,不错。”
司马炎缓缓合起竹简,道了一声:“来人。”
吴禄适时出现在司马炎的面前。
司马炎吩咐道:“去查一查,这个马隆是谁举荐的?”
吴禄眼珠一转道:“奴已经查过了,马隆是侍中张华大人举荐的。”
司马炎闻言点点头,消除了心中最后的一点顾忌,吩咐道:“洛阳论武明日即将开始,你将这马隆的在论武中的表现一一记录下来,传于朕阅。”
“奴家遵旨。”吴禄躬身欲行退去。
“等等。”司马炎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吴禄。
吴禄前趋,再次来到了武帝面前,等候武帝的旨意。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李元会进宫当值的吧。”司马炎缓缓道。
吴禄道:“今日卯牌时分,李元已经到杨雄那里报到了。”
司马炎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
李元身处禁卫军自己的值房之内,大马金刀的坐在木椅上,双眼微眯的望着身前四人。
钟全、罗震、王章、范鸣四人恭敬的站在下首,多日不见,这四人身上开始出现了以往不曾有的杀伐气息。李元看着很是满意,但是四人皆是显得有些气闷之貌,见了李元,也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之情。
李元伸手一指钟全,沉声道:“你说,怎么回事?”
钟全抬头道:“不瞒大人,您老不在的日子里,王朗、贾铭、郑兴、郭进四人重入禁卫军,并且直接由程忠将军将领,一时之间,他娘的嚣张的不得了,对我四人处处打压,这半年多来,我们四人虽为统领,却过得不是人的日子。现如今,你老人家是回来了,可是、可是......”
李元厉声道:“可是什么?是不是都在传我的武功不在了,无法庇护你们了?”
四人闻言皆是一惊,齐声道:“属下不敢。”
李元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实话告诉你们,老子不仅武功不在了,就连往日陛下的眷顾也已经不在了,但那有怎么样?你我都是军人。”
四人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元。
李元接着道:“既然是一名军人,就要以军功来为自己脸上贴金才是,不要这般没出息的模样,你们都出去将自己的兵带好就行了,如果你们相信我李元,来日方长,老子必将带着你们立下赫赫战功,为自家创下一份家业。”
四人听了,眼中放光,齐齐喊道:“在下领命。”说完便齐齐转身,退出了值房。
李元站起身,转向衣架上的铠甲和佩剑,用手摩挲着校尉铠甲,眼中尽是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