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装的李元,手握腰中剑柄,径直行往杨雄的所在。
因天气炎热,杨雄在自己的值房之内,穿着单衣,手捧书卷。旁边立着一名小校,不停的为其打扇。
“属下李元求见杨将军。”李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杨雄闻言,眉头一皱,将手中书卷搁在身旁的桌案之上,沉声道:“进来叙话。”言语中充满着傲慢之意,没有了往日结纳李元之意。
李元也不以为意,跨过门槛,行到杨雄身前五尺之地,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朗声道:“见过将军。”
杨雄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小校离去,站起身来,做了个虚扶的手势,淡淡的道:“李校尉皇差办完了?”
李元直起身,对视着杨雄道:“幸不辱命,这不,来将军这里来报到了。”
杨雄道:“幸不辱命?不见得吧?”
李元道:“在下所指的是皇命。”
杨雄面色一冷道:“那齐王殿下的差事,你可办妥了?”
李元道:“在下不才,有负殿下重托。”
“你好大胆,是不是不想活了?”杨雄声色俱厉的道。
李元道:“在下虽然武功全失,但自信还有保命的本事,不过杨帅也不用如此这般着急,虽然没有办妥齐王殿下交下的差事,但是却也有所收获。”
杨雄见李元不卑不亢,完全不惧自己的淫威,也是放下姿态,淡淡道:“哦?既如此,你可以告知本座了。”
李元道:“在下想当面和齐王殿下谈。”
杨雄摇了摇头道:“你刚回来,陛下对你也是猜疑不定,齐王为了避嫌,当下是不会见你的。”
李元眉头一皱道:“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告退,什么时候觉得可以见在下了,杨帅再行通知在下吧,在下一定随叫随到。”
说完转身离去。
“你......”杨雄指着李元的背影,气得须髯皆张。
就在李元离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程忠出现在了杨雄的面前。
杨雄道:“你去问问那个什么崔晃,这个李元能不能留了?此人实在嚣张跋扈得紧啊。”
程忠面露难色道:“崔晃现在不在洛阳,一时半刻联系不上的,只是昨日在下和任凯深谈了一次,从任凯的言语中的得知,这个李元在辅佐张华都督四州治水的过程中,虽然武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但是其收罗的势力却是大上了许多,似乎崔晃对其更加重视了。”
杨雄道:“什么?他一届武夫何德何能来收罗势力,陛下不知道么?”
程忠道:“这个李元做得很隐秘,以崔晃的能力,也只能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度出来的,所以,在当下,这个李元还是有利用的价值的。”
杨雄点了点头,道:“今日晚间,你亲自跑一趟齐王府,征询一下殿下的意思。”
程忠道:“属下遵命。”
“还有,将王朗、郑兴调到太极殿值守,以后太极殿值守的事情就不要让李元参和了。”杨雄淡淡的道。
程忠道:“那怎么安排这个李元呢?”
杨雄道:“就让他去守仁寿殿吧。”
程忠一脸疑惑的道:“这.....这样不妥吧?”
原来这仁寿殿是当年曹魏时期郭太后的寝居之地,自郭太后逝去,现今已无任居住,就连宫女太监都不见影子的,空空如也,让李元去守这仁寿殿岂不是明摆着打压李元。程忠的忧虑是,现下还不至于这般对待李元。
杨雄缓缓道:“我也不瞒你,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程忠嘴里不停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司马炎的用意。
......
仁寿殿中,空空如也,显得有些阴森恐怖,所有宫中之人都避而远之,因为宫中传言,每到夜间这仁寿殿中会传出凄厉的哭声。宫闱禁事虽然不得外传,但以李元的耳目还是有些听闻的,宫女太监之间盛传这凄厉的哭声是郭太后的阴魂迟迟不肯离去,因为司马家篡得曹家天下,一向眷顾司马家的郭太后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种种眷顾导致司马家坐大,也间接导致了曹魏的灭亡,于是郭太后心有怨念,死后也是不能瞑目。
为了消除这种不良的传言,皇后作为后宫之主,严令所有宫女太监不得申张,并且请来了道士和尚建谯做法事,超度郭太后的阴魂。只因郭太后的怨念太深,犹或是郭太后自责之意太过浓烈,所以,即使是做了法事,也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于是索性将仁寿殿封了起来,不得让人进入期间,让那每晚哭泣的阴魂自生自灭。
李元在接到自己率人看守仁寿殿的命令之后,也是面露苦笑之色,不过李元倒是坦然以对,正好落个清闲。
......
这一日子牌时分,正逢李元休假在家之日,钟全带着十余名禁军官兵在仁寿殿值守。
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钟全浑身上下泛起了鸡皮疙瘩,于是让属下点亮了数根火把,将仁寿殿前照的雪亮,做完这些,钟全才长吁了一口气。
正值钟全放松下来之时,一道黑影从夜色中快速奔来。
钟全和其属下官兵齐齐抽出腰中配剑,钟全大吼一声道:“什么人?是人是鬼?”
“是我,王朗。不长眼的东西。”
钟全面露警觉之色,对于这个往日自己的上司,现在却是没有半分畏惧之意,只是多出了十分提防,冷冷道:“这深更半夜的,王朗,你跑来作甚?这宫中的规矩难道都忘了一干二净了么?”
王朗阴鸷的面孔逐渐出现在火光之中,冷冷的看着钟全道:“养不活的白眼狼,先前是老子身边的一条狗,今日却这般嚣张跋扈,是谁给你的胆子?”
钟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王朗,而是厉声吼道:“来呀,仁寿殿禁地,将不相干的人给我拿下。”
十余名官兵已经被钟全调教的有模有样,一时之间,只得钟全一声令下,齐齐向王朗围了过去。
王朗见钟全翻脸不认人,就要发作,但一想今日的差事,还是忍了下来道:“钟全你莫急,有话好好说,我是奉了程忠将军的命令来喊你过去问话的。”
钟全一举手,所有下属停住了脚步。
钟全道:“我正在值守,半夜三更的要我过去问话?”
王朗道:“钟全,话已带到,去不去随你,到时候得罪了程将军,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扬长而去。
钟全犹豫再三,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前往程忠的值房,于是吩咐属下不得擅离职守,便独自一人行去。
就在钟全离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在黑夜中飘来一阵异香,十余名军士顿时昏睡了过去。
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行出,亲自背着一个包袱,左右扫视一番,推开了仁寿殿的大门,向仁寿殿里走去。在其身后出现了两人,紧随其后,关上了大门。
钟全从程忠的值房出来后,一路沉吟,觉得很蹊跷,就在先前,自己进入程忠的值房之后,被程忠留下来喝了三杯酒,问了一些家庭琐事,整整耗去了一个时辰。
待程忠下了逐客令时,钟全迫不及待的回到仁寿殿,一见数十名军士都在扯呼酣睡,顿时大怒,一脚一个,将众人踢醒,一顿训斥。追问道:“怎么回事?居然都睡着了?”
众军士如梦初醒,都是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全自知着了王朗的道,但又不知道王朗和程忠为何唱这一出,有一种有苦难言的痛楚,疑惑的盯着仁寿殿的大门,下意识的觉得有个大阴谋向自己或者是自己的靠山李元缓缓围来。
......
竖日,太极殿中,大朝会。
武帝司马炎端坐在御座之后,微微闭着眼睛。
吴禄唱令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一落,吏部尚书任凯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洛阳论武’已经尘埃若定,经与兵部通力协作,选拔出了十名豪杰之士,名册在此,请陛下钦定。”
吴禄从小步从御座旁绕过廊柱接过任凯手中的名册,再一路小跑的回道了御座旁,双手将名册放置在司马炎身前的御座之上,小心的摊开了来。
司马炎缓缓坐起身,自左至右的看着名册上的豪杰之名。
最后的十人之中,除了马隆一人是寒门出生之外,其余之人皆是世家大族子弟,让司马炎心中一阵愤怒,心道:“任凯啊任凯,你办的好差事。”
司马炎面无表情的道:“这些豪杰之士能为朕所用,朕心甚悦,你们说说看,这些人怎么安置?”
任凯接话道:“臣以为,这些豪杰之士之中,不乏能人志士,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林人物,也有经世论国之才,既然是这‘洛阳论武’为的是西北战事,不如将他们都送到西北去,去那里历练,在战火中成长,才能炼出真金来。”
司马炎面色古井无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冯枕出班道:“臣以为任尚书之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