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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倭贼犯华山河泣血(三十七)

2017-07-31发布 2028字

“小妹,对不起。”志远看着眼前鲜红的嫁衣,含泪说着。眼泪滑过脸颊滴滴落在了嫁衣上,浸湿了一大片。

窗外吹进来一股清风,掀动着嫁衣的袖子微微摇摆着,宛若雨蓉正站在远方的山坡上,含情脉脉的望着志远,微笑着,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如醇酒般醉人。

志远流着泪轻轻的吻了下嫁衣,转过头后便毅然决然的出门了。他的心中纵有万千的不舍和挂念,可是仇恨驱使着他不得不向前走。

嫁衣上金线镶嵌的凤图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最终暗淡了下去,仿似无声的叹息,带着呼唤,带着倔强的挽留。

太阳已坠入群山了,天色渐暗,空里的血红逐渐退去,只留天边还晕出沉重的暗红。晚风吹起,夹杂着林子里遥远的夜鸟鸣叫声,将朔县城渲染的沉静死寂,如同冬日的寒夜般冰冷。

志远已大半天没吃饭了,他缓移着步子,慢慢的向后院走去。

昏暗的光亮下,后院安静如初,志远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顿下了步子,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虽然今天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又一次涌上心头,仿似那伤疤又裂开,迸流出血来。

他奔跑着上了台阶,在穆梨花面前噗通跪下,眼泪夺眶而出。

“娘——”他大声喊着,呼喊声飘向了远方,在朔县城的静谧中久久萦绕。

“儿子不孝,来晚了!”志远痛哭流涕,将头撞在地面上嗵嗵作响,悲伤的给母亲磕着头。

他跪爬着到母亲身边,将母亲的头抚起枕在自己腿上,看着母亲,大声哭号着,像是个被父母责罚的孩子。

泪眼朦胧中,在后院的墙边,隐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志远心里一沉,再去看时,心中的悲伤更浓了。

“大哥——”他缓缓放下母亲,叫唤着朝志国爬过去。

走近时,才看到志国身边,是衣衫不整的花兰朵。

“大嫂——”志远痛苦的呼喊着,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兰朵盖上。

志国和兰朵早已死了,只是他们手中至死也紧紧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杨家上下一百三十三口人,如今就只剩下杨志远一个人了。

“大哥,大嫂。”志远跪在地上大声痛哭着,看着大哥手里护着的婴儿,他颤抖着双手捧了过来。

孩子紧闭着眼睛,浑身的血污,再看到大嫂肚子上的血淋淋口子,志远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小鬼子!我日你妈!”他昂起头大声怒吼着,流着泪的眼睛里布满了愤怒的血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风吹拂在朔县城,若哭诉般呜呜而过。

志远哭干了眼泪,也被家破人亡折磨的麻木。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日本人复仇!

入夜的朔城已了无人声,没了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也没了遥远的狗吠声。夜归处,只有树叶落地的沙沙声,填满了悲愁。

志远心里早已不知何为痛苦,他找来架子车,将大哥大嫂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还有父母亲的尸体都装在车上,又到二哥的房里取了刀,找来火纸白绫铁锨,推着车,一步一摇的上了朔县城的后山。

暗沉的光亮里,火把引路,若明星般,渡不屈亡魂,引亡者归家。

草木风起的婆娑声,伴随着夜鸟的愁啾,在无风的黄昏,成了最美的送灵曲。

“上山喽——,一身正气,百鬼莫近前,生前作恶,草木唾弃。一路走好喽——”

志远竭力吼着,声音高亢嘶哑,在夜空下的山梁子上,厚重而悲怆。

他的背上背着四把大刀,皆用白布裹着,一家人就这样聚在了一起,刀在人在,刀落人亡。

黄昏渐渐暗沉,在山头留下了一条亮色的带子。繁星在天空开始密布,安静的闪烁着。

志远推着车子上了梁头,此时星斗已满布天空了。梁头子上风头正猛,呼呼的刮着,带着些许呜呜声,仿似暗夜里沉闷的哭诉。

他将车子停在一处宽敞的地方,站在梁上脸色平静的看着朔县城。月牙似冰冷的弯刀般悬在空里,洒下惨白的暗光,朔县城披上了月光,不见人间灯火,凄惨孤零宛若鬼城。成片的黑暗静默着,几千条生命,就如此陨落。

志远苦笑了下,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走到装着家人尸体的架子车前深深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拿起铁锨在地上开始挖起来。

乱世之中,风卷残云,出征将士尚不能马革裹尸耳。能有亲人为惨死敌人手下的家人修坟,亡人或许该庆幸。

没有走山观水,也没有鸣炮祭天,唯独巍巍的土梁子上,留下荒冢,没有墓碑明志,亦没有砖石修葺。

悲痛在心底压抑而沉重,志远奋力的替亲人挖着容身之所。虽然头晕,肚子很饿,可是他吃不下一点东西。

火把在梁子上随风猎猎作响,闪耀着志远挺拔而坚毅的身影,铁锨下地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是沉重的鼓点,擂动着心中的愤怒。志远卖力的挖着,手上的血泡跑了血流顺着锨杆流进了土里,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这样无声的替亲人掘着坟墓。

月明星稀,夜鸟啼鸣,像是伴儿一样陪伴着志远。

看着面前挖好的几处土坑,志远将铁锨插在一旁,面色凝重的跪下,冲着土坑连磕了九个头。待起来时,额头已破了,鲜血正贴面流下。

“送忘人上路喽——”志远仰天吼着,声音沙哑悲恸。他扯了六尺白绫,脸色愤然的系在头上,额头的鲜血浸上白绫,印红了一大片。

“天滴血——,山河无色——。我戴白绫六尺,来送父兄把家还——。恨不能哎—舍生同去——,泣血深悲—。儿—,弟哟——,送父兄归家喽——”

沙哑的吼唱像是雷鸣般撕裂了暗夜的死寂,志远立在梁上,声音若土坡般厚重,沧桑的字符像是跳跃在西北大地上不羁的侠客,弥漫着黄土的天空下,是西北汉子的执着与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