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杂事都安排玩了以后,宋远桥就销了假正式上班了。因为工作的性质,宿舍还是保留的,加上房子装修还在计划阶段,宋远桥也只能住在单位。正式上班以后的主要任务是参加训练,训练的基本内容除了射击、格斗、潜入和相互配以外,还包括语言、讯问、着装、姿态这些日常生活之类。宋远桥刚刚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节奏,一天早上刚吃完早饭就接到通知,马上携带生活用品出发,有了新的任务。
回宿舍收拾好以后,齐三林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齐三林都显得很严肃,宋远桥问了一句:“怎么了?赵莉莉又收拾你了?”
见他没有回应,也就无所谓地闭目养神。到了机场外面,齐三林停住车以后对宋远桥说:“这次的任务可能有危险,你要小心点。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上面直接指定你去,而且你在香港暴露过,时间刚过了两个月,又让你去,有点不寻常。”
宋远桥笑着说:“哪一次任务没有危险?上次说得好好的去美国见识一下资产阶级大本营,结果一路杀到香港,光我亲手干掉的就有四个。毕竟我上过战场、见过死人,就是遇到危险也比让你们这些雏去送死强。”
“你牛逼,我都成雏了!下车吧,反正小心着点。”
宋远桥上了飞机就戴上眼罩睡觉,一点信息都不掌握的情况下瞎担心不是他的风格。这几天也确实把他累坏了,作家阿城在评论《金瓶梅》的时候,曾经说过“饥汉子不知饱汉子饱”。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句话,这个姓钟的大概也是“饱得不能再饱”过才得出这样的体会。
下飞机以后宋远桥跟着人流往外走,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衫,挂着胸牌的人迎面走过来。宋远桥隔着好几米就认出是张军,看到他带着胸牌就没有打招呼,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张军走到宋远桥面前对他说:“这位先生,请跟我来一趟。”
宋远桥除了随身的一个公文包,没有托运的行李,也就不需要到前面去取。闻言就跟着张军顺着里一条通道到了外名的一个停车场,一路上张军一直没说话,宋远桥也就没问。上车以后宋远桥见副驾驶位置上还有一个陌生人,而张军专心地开车,显然也没谈话的兴趣,就在后座上抱着自己的公文包闭目养神,同时复习一下不依靠视觉记路的技能。
车停下的时候宋远桥睁开了眼睛,这个院子里只有一栋孤零零的楼房,看起来就像是部队的营房,顶上飘扬着国旗,宋远桥回头还看见敞开的大门口站着两个背着枪的战士。张军留在车里没跟下来,副驾位置上那个陌生人把他带进了一个审讯室一样的房间。宋远桥面无表情地径直来到房间中央那把椅子上坐下,把公文包放在右边的地上。带他进来的人见了他的行为,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就带上门出去了。
宋远桥知道,这么老远的让自己坐飞机过来,绝对不是为了审讯自己。多半是某个跟自己有关联的任务出了岔子,这是想让自己把责任担了,再去将功赎罪?看路数倒是有点像,可是什么样的任务会牵扯到自己呢?那个新材料项目早就到了应用阶段,不会再跟自己有关系。联系到张军刚才一言不发的样子,多半是哪个组员出任务砸了。这也不对呀,要是这样的话张军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何必找工作交接了两个多月的自己呢?
宋远桥理不清头绪,只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值两个钱的,齐林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把自己卖了。而齐三林,宋远桥确定他是真的拿自己当兄弟,如果齐林真的把自己卖了,早上他至少会给自己个暗示。想到这里宋远桥也就放下心来等着对方出招,只要自己不出错,这事就赖不到自己头上。而且说起来现在是对方有求于自己,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罢了。
因为这个房间前后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和门帘,所以门一关室内就很暗。随着一阵脚步声,有人把门推开,外面的光线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宋远桥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双眼。这他妈绝对是故意的,宋远桥愠怒地想着,这让他更是下定决心不让这个素不相识的王八蛋得逞。他知道,说得越多,让人抓住把柄的机会就越大,干脆不如什么也不说,抓住对方语言上的问题,直接冲突起来,看对方怎么收场?打定主意以后,宋远桥按下裤兜里的一个开关,静静地等着对方出招。
进来的两个人故作威严地在桌子后面坐下以后,打开一份文件妆模作样地看起来,宋远桥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在刺目的光线中晃动的身影,觉得他们很滑稽。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过了一两分钟,宋远桥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对面的两个人都穿着白色带细线格子短袖衬衫,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手里的材料。
左边那个抬起头问道:“姓名?”
宋远桥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他伸出右手屈起手指,用中指的第一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再问道:“姓名!”
见宋远桥还是不理会,右边那个打圆场到:“宋远桥同志,我们这也是工作,请你配合一下。要知道抗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宋远桥说:“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你们是谁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左边那个举起自己的胸牌说:“看清楚了,内务处的,这下能回答问题了吧?”
宋远桥针锋相对地说:“内务处?哪里的内务处?总部吗?你们的管辖范围多大?包括上海吗?说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左边那个被宋远桥一连串的问题弄蒙了,张口结舌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右边那个见同伴这副模样,只好皱着眉头接口道:“宋远桥同志,你现在被我们借过来执行一项任务,我们有权利就一些问题跟你沟通一下并向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宋远桥冷笑着说:“你们这是沟通和了解情况的架势吗?一来就把我关在小黑屋子里,除了少一副铐子以外,跟审犯人有何区别?另外我有个情况要跟你们通报一下,我腿上的伤因为坐飞机的时候没做好防护,已经复发了,我申请回上海继续治疗。鉴于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我已经不可能参与接下来的任务了,所以你们的沟通和了解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请回吧,二位!”
这一下两人是真的愣住了,宋远桥也不理他们,站起身来先去关了门,回来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装了一身夏装的塑料袋,问两人:“我要换衣服,二位有兴趣参观?”
两人这才收拾了东西,灰溜溜地走掉了。宋远桥也不管房间里有没有摄录设备,脱下身上的外套和衬衫、裤子、秋裤,只留下内裤和背心,又打开塑料袋,取出里面的短袖衬衫和薄面料的长裤穿上。换好衣服以后他又慢吞吞地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桌上叠好,装进那个塑料袋,封好口,又把塑料袋装进公文包。见还没有人来,就提着公文包出门,站在门口大声喊:“张军!”
等他喊到第三声,张军才从旁边的一个房间跑出来,到宋远桥面前立定,敬了个礼。宋远桥还了个礼说:“开车,送我去机场!”
张军期期艾艾地说:“道长,你看这……”
宋远桥立刻打断道:“怎么,轮到你给我下命令了吗?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账该记在谁头上就记在谁头上,我不会迁怒于你的,你,也不值得我迁怒!”
说完以后宋远桥头掉头就往大门那儿走,刚走了两步,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跑过来敬了个礼
,说:“报告首长!薛主任电话!”
宋远桥想了想,就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从布置上看就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乳白色的办公桌上有一部红色的电话,听筒搁在边上。进屋后宋远桥直接走过去拿起听筒:“喂,我是宋远桥。”
听筒里传来薛主任威严的声音:“宋远桥,听说你拒不执行命令,要自作主张回上海!怎么回事?”
宋远桥也分不清薛主任知情不知情,但是他觉得薛主任既然知道自己和齐三林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不利。而且以薛主任的身份,就算工作失误造成损失了,也不需要千里迢迢的拉自己过来当替罪羊。就对他说:“我来了以后除了把我关在审讯室里审了一通,根本就没人接待,我到现在连具体任务内容都不知道。而且我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现在又开始疼了,走路都不太方便,恐怕无法执行任务了。”
薛主任说:“我让他们安排你休息,等我到了再说其他的,你喊陆卫东接电话。”
宋远桥放下听筒,对守在门口的那个喊他接电话的年轻军人说:“薛主任让喊陆卫东接电话。”
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比宋远桥大不了多少的男子进来,朝宋远桥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听筒,宋远桥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理都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