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嘟嘟囔囔地穿起衣服和鞋子就出去了,那个女的也跟着出去了,但是两人都没关灯。宋远桥从床底向外看去,那女的只把门顺手一带,并没有关死,还敞着一尺多宽。宋远桥要是出来的话说不定就让人发现了,只好继续在床底躺着。
大概隔壁的门也没关好,宋远桥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李康的声音:“老三,给赵科长和刘经理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红姐安排的,二位跟我们来吧。”
一个大概是赵仕明的声音说:“老三,辛苦你了,一直等到现在。”
几个人一边说这话一边从门口过去,那个叫红姐的指引着把两个客人安排进了房间。然后李康喊老三到隔壁的房间,这一次两人把门关上了,说得什么宋远桥一点也没听到。又过了一会儿,李康开门出来,边走边交代老三:“我回家了,你也别不花钱就一天也不闲着,色是刮骨钢刀,迟早弄出毛病来。还有,你要是敢把她们往我屋里带,让我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那套被褥隔三五天就送楼顶上晒晒,别让几个婊子碰,你也别碰,找个干净的服务员负责干这事。”
老三跟在后面唯唯诺诺地上答应着,李康又说:“你也别送我了,咱们兄弟用不着这样假客气。回去就睡觉,别狗肚里存不住二两香油。”
李康走后,红姐出来对老三说:“又挨骂了吧?我说你你就不听,非要老板骂你才行。来不来我这里?我跟小芹现在都没事,便宜你一回。”
老三没好声气地说:“去去去!没听老板骂我吗?我谁也不找,都回去老老实实睡觉!”
把红姐骂回去以后,老三走到这间屋门口,一边伸手进来关灯,一边嘟囔着:“越来越懒了,连门都不知道关。”
说着就关上门回去隔壁的房间。宋远桥这时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也没敢掸身上的灰尘,还是像开始那样伸开腿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宋远桥就坐起来看了看手表,差几分钟不到十二点半。
他轻轻起身,慢慢打开门,到隔壁门口站定,把耳朵贴到门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均匀的鼾声。宋远桥伸手轻轻拧动门把手,像他想的一样,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他又回到原来的房间拿出用黑布蒙上的小手电,借着微弱的光线察看了一下门锁,这种锁结构虽然简单,但是从里面反锁的话外面就无法打开,除非用暴力破坏。宋远桥又不愿意惊动别人,只好放弃从门进去。
他轻轻关上门,慢慢地打开后窗,好在这是三楼,窗户上并没有安装栏杆等防盗设备。木头做的窗扇上用钉子固定的玻璃,从外面很容易就能取下。宋远桥用一块透明胶布带胶那面朝外缠在手腕上,从这边的窗台跨过去,拿出钳子快速地拔光一块玻璃周边的钉子,玻璃倒下的时候刚好被反缠在手臂上的胶布粘住了。取下玻璃以后宋远桥快速地伸手进去拔开插销拉开窗扇就钻了进去。床上正睡着的老三被开窗的动静惊醒,刚抬头察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黑影扑过来,接着劲动脉和后脑分别被击中,就晕了过去。
控制住老三以后,宋远桥掏出手电筒检查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发现这间屋子布置得像本地一般小官员的办公室。一个书橱把房间分成两部分,里间放了张床,外间是办公桌和待客的沙发。办公桌和书橱的抽屉都锁上了,宋远桥也没心思一个一个打开察看,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要是看到一半老三醒过来怎么办?他按照原先的计划把后窗的玻璃装回去,回到床边拿出胶布准备捆上老三的时候才发现老三的右手拿着一把手枪,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本以为很轻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这要是动作慢上几分,说不定就真的要挨一枪,即使老三不敢开枪,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束手就擒也够难看的。
宋远桥把枪拿下来关上保险掖在腰后面,先把一个黑布袋套在老三头上,在把手脚用胶布绕几圈捆好以后扛起他打开门出去,再轻轻把门关死,顺着楼梯上了楼顶,从隔壁的楼梯下到后面。把还在昏迷的老三放在踏板车的踏板上,骑着车子来到那个场院上。场院上有不少大忙时放农具的茅舍,宋远桥把老三拖进其中的一间,回到车边拿出后面工具箱里准备好的瓶装水倒在他的脸上。
老三被冷水一激,很快就醒了,醒来以后身体扭动了几下发现手脚都被捆住了,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反而冷静了下来,静静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宋远桥等了好一会儿,老三还是一动不动,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在他的预想中,老三这样的小流氓现在应该尿裤子了,稍加点压力就有问必答。可是他看老三的样子绝对不是吓昏过去的,不是在思索对策,就是在找机会反击。这也让他对老三产生了好奇,这应该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光是胆大心细做不到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冷静。
宋远桥有点被难为住了,他的原意只是找一找李康犯法的证据,看看能不能给赵光、张建国他们添点堵。没想到这刚一行动就碰上个硬茬,宋远桥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一直没注意的细节,这个老三从一开始就一直说普通话。大概是因为宋远桥自己长期在外地,基本上都是用普通话和人交流,而且老三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几个外县的女人说话,所以就疏忽过去了。
看来老三是个外地人,跑这样一个小镇上混饭吃,他身上多半有事,也许自己可以抓住这一点来对付他。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宋远桥很无奈,现在的情况连个灯都没法开,他甚至不知道老三的长相,更不要说观察他的神情来掌握情绪的变化。自己是一个行动人员,审讯是训练过,但也只是训练过,简单粗暴的刑讯自己倒是会一些,看老三这做派揍一顿多半不管用。那些心理学上的东西似是而非地知道一点,管用不管用就难说了,但是人都抓来了,还是先咋呼咋呼吧,总不能就这样放了吧?
他往地上一坐,刚准备开口,腰后面被垫了一下,他才想起还缴获了一把手枪,掏出来借着手电微弱的光看了一下,一把八成新的五四式。看着握把上那颗黑沉沉的五角星,他脱下上衣平铺在地上,把手枪拆开,保养得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这是一个很懂枪的人,绝对受过长期的训练,他身上的事情怕是不小,这样反而难以突破。偷盗、伤人、抢劫之类的小罪自己冒充调查人员让他将功赎罪,还是有可能的。要是身上有人命案子,犯的事比李康的还大,傻子也不会相信能将功赎罪。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赵仕明来,自己不提李康,假装是跟赵仕明后面来的,只问李康和赵仕明的事情,说不定老三真的会把他俩撂了,自己寻机会脱身。只好这样试试了,宋远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又拿来一瓶水浇到老三的脸上。本打算自言自语两句“怎么还不醒”之类的话,再一想别弄巧成拙了,就没说。老三大概也一直在注意宋远桥的动静,见宋远桥又拿水浇自己,就动了两下,宋远桥问道:“醒了?”
老三说:“你是谁?想干什么?”
宋远桥慢吞吞地把衣服上的手枪组装好,同时问道:“这枪是你的?”
“李老板给我防贼用的。”虽然黑灯瞎火的只能看见老三的轮廓,宋远桥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在乱动。
“谅你个小流氓也不会玩枪,下次别乱开保险,走火打死人怎么办?”宋远桥还是语气平静地问着。
“就是以防万一吓唬吓唬小贼用的,我又不敢真开枪。”
这一下宋远桥明显听出老三的语气有点急促,看来是真上钩了。他立刻又问道:“赵仕明跟你们老板什么关系?他来找你们有什么事?”
这一次老三交代得更快了:“我就是个帮忙看饭店的小喽啰,他们的事情都不跟我说,我知道得不多。”
“哦?把你知道的说说吧。”
“他们一起给东方贸易卖走私货,连汽车都有,我就知道个大概,不过我看的那间屋子里有个保险箱,他们的账本都在里面。我带你去拿,不过保险柜钥匙在李老板身上,我没办法。”
宋远桥无声地笑了,他只关心李康和赵仕明的事,至于老三具体是什么人、犯过哪些事,那就是刘杰的事情了。有这支手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人,即使万一老三头上没有案子,他也能顺利交差,毕竟枪上有老三的指纹。自己一直带着手套,虽说拆枪、组装的时候难免会破坏一些,但是总能找个完整点能当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