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涉嫌犯罪的案子，那是中央盯着的，该咋就咋。国美的案子倒是大事化小了。春节前国美的老婆陈雅芝找了苏雨说，当时国美从你手上借了十万块钱，那是他替梅竹借的，谁知梅竹没钱还你，他也忘了催她。至于免了酒厂的地税，那也是出于帮助企业发展的好意，酒厂那时不正缺资金周转么。这是私人借贷，他不过做了个中介，不存在利益交换，也不是变相贪污。现在我们已督促梅竹还你的钱。

随后梅竹也来找苏雨商量说：“小雨，我确实收到国美给我的十万块钱，因为超市刚刚起步，也没钱还你。现在出了问题，姐也不好意思见你，说实话我也不想在这里待了。江珊江钧都在江城读书，我想回江城去。所以我想把超市转让给你，整体作价四十五万，其中十五万算是还本付息，你再给姐三十万就行。姐现在是焦头烂额，急需用钱。”

苏雨尽管不喜欢梅竹做下的事，但他是个义气之人，当即就说：“行！梅姐，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但是你要保证再没有别的债务。还有，你和江洪林离婚了，财产分割清楚没有？照理，这座超市也应该有他的一半。”

“说实话，我不想跟他离。他要硬那口气，说情愿净身出户，那就离吧。不过我还是把西街的那个面馆给了他，足以让他有个着落。儿子归了他，他已经捡了个大便宜了。我幸幸苦苦打拼了二十年，还不是为了江钧和江珊。现在江钧上大一，江珊今年大学毕业，我回了江城还不是给他养儿子。”苏雨不想听她啰嗦这些琐事，说：“那好，星期六我就带人过去盘点交接。”

星期六苏雨带了两个会计过去盘点了三天，签了转让协议，把三十万元打给了梅竹。这是双赢吗？似乎不是，似乎又是。当年梅竹是在国美的庇护下投资十五万，把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小旅社收归个人所有。改成超市经营五年多，梅竹应该或多或少赚了些钱，最后一甩手又净拿走了三十万。而苏雨看准的是这块宝地，他要为集体企业在县城发展楔进一个商机。尽管这四十五万有三十万是苏雨个人垫资，但在工商登记时，他毫不犹豫的写上集体所有的性质。

经过苏雨无意识的洗地，国美疑似变相贪污的行为算是撇清了嫌疑。苏雷交给他的三百五十万定向捐赠款，经查，基本也能圆账，还有将近八万元说不清去处。国美的解释是，搞工作么，难免有些请客送礼招待什么的，那不是有一堆白条么，你们认为那些白条不算，那我就变卖家产赔就是了。

那时反腐并没采取高压政策，不是老虎苍蝇一起打，而地方政府也不愿意自己治下出现腐败问题被媒体炒热影响了政府形象，所以能大事化小就尽量网开一面。而且能找出好多理由，比如要维护改革开放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要注意保护勇于改革的闯将，共产党员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因此落实到陶国美头上的仅仅是风花雪月，而情色风流被认为是人性化的错误。所以国美仅仅是被党内严重警告，行政降级，调回老军镇当镇长。

而另一位和梅竹有染的干部，也只受了党内警告处分，随后宣布平调到市里任政协副主席。倒是梅竹不知是臭了一条街，还是香满县城，总之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人物，她也潇洒地卷了该得不该得的资金拍屁股走了。

四月份时净云去江城找了蚊子父母，让他们写个送养小强的证明。随后去了梅家看望尚阿姨。尚瑞雪六十三了，身体看去还不错，净云便提议让尚瑞雪到杏林医院去发挥余热。尚瑞雪一口答应了，说反正待在家里心情也不好，不如到你那里去放松心情。告诉净云说梅竹回江城了，我也不想理她，她也不好意思回家，在外边租房子住，打算和王楠一起开家服装店。正好，我走了，这个家让给她住，省得她在外边租房了。

净云随即要了地址说：“阿姨我去看看她。咱们说好了，我给你订明天飞北京的机票，您只需带些换洗的衣服，别的就不要带了。”尚瑞雪说：“诶哟，我还没坐过飞机呢。我这年纪行吗？”“就是考虑您有了年纪，坐飞机舒适些，坐火车二十多小时呢，卧铺票还不好买。”

净云找到了梅竹的租住处，一间很小的阁楼，却承担了吃喝拉撒睡的全部功能。梅竹见了净云，呆愣了好一会才说：“你——萧云。”“是！梅姐，叫我净云就是。”“还是叫你萧云吧，一时难改口，床上坐吧，就这屁大一点地方，一个月还要一百块钱租金呢，我给你泡茶。”

梅竹泡好茶挪了张椅子对面坐了，直杠杠地说：“我的事不用说你也知道了。还是被关起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出去了就找你去当尼姑，真的，那时我是万念俱灰。”说着腮边滚下两行热泪。“可是，两个孩子还在上学，我走不脱。”

净云凄情地笑笑说：“梅姐，过去的事就当一风吹，别再自寻烦恼了。我知道，你固然有错，但错全不在你。”梅竹遗恨的说：“就是！你看现在社会，哎哟，乌七八糟的。我也在反省，我梅竹怎么会这样？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我往前走。我有时真是怀念咱们当知青的时候，那种清纯没了。”

“所以有人说，现在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你看我哥，多么一个要求上进的人，最终落得——啪的一声枪响，回首相看已化灰。”净云说这话显得很轻松，还笑眯眯的比了一个打枪的动作。倒是梅竹显得很悲伤，抹抹眼泪说：“说到雷子，我恨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我也恨！倒是江洪林，我现在反而不恨他。他跟我离婚时说，小梅，当初我追你，完全是因为我真心爱你。如果你是仅仅和苏雷有过出轨行为，我完全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们之间毕竟有爱情。可你跟他们俩的行为，那叫爱情吗？所以我不能原谅你。”

净云心里产生了一种共鸣，说：“把爱情看得很重的人，非常反感不爱情的性行为。我和蚊子不也是这样。梅姐，你听说了没，蚊子也出事了，面临着牢狱之灾。”“咳，听说了。这年头当官的男人不就栽在两眼里，一个钱眼，一个——那个脏字，我不说你也明白。听王楠说，蚊子的二奶她见过，长得蛮漂亮。”

“梅姐，”净云有意识地笑笑，“漂亮是女人的罪吗？”又很严肃的说，“不是！是有些人的世界观发生了漂移。有人说是信仰的空虚，我看是理想的标的物被偷换了。崇拜的是金钱。所以社会的道德观、价值观，整体在滑坡。梅姐，我希望你能走出这种困惑，开始新的生活。”

梅竹忧郁的说：“萧云，等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了，工作了，我就到杏林寺找你去，我真是想出家呀！”“梅姐，”净云笑笑，“我还想褪去这身袈裟呢。”梅竹喜悦地说：“那好哇！咱姐俩一起做生意，你比我聪明，肯定会大展宏图。”净云嘿嘿笑道：“梅姐呀，你看你，五行不定，六根未净，刚刚还想当尼姑，转眼就想做生意。”梅竹说：“我脑子很乱，没主见。”

这时王楠带着儿子来了，进门先是一愣，又立刻惊喜的叫道：“云姐姐！是你呀？梅骨朵，快给老佛爷磕头。”净云拉了梅骨朵的手说：“瞧这孩子，圆头圆脑的，像个小沙弥。”又开玩笑说：“我是来拐卖人口的，已经拐走一个小娃子卖美国去了。这个我也看中了，十三了吧？应该跟蚊子的强强差不多大。”王楠说：“那好云姐，你也把他拐出国吧，正好去找他爹。”

净云问王楠：“梅松有消息吗？”王楠气愤的说：“有时半夜三更打电话来，真像当了特务似得。算了，不提他，不提他！云姐，小雨还好吗？我真想见他，说实话云姐，我这辈子真真喜欢的男人就是小雨，你看他对揖夏的那种执着真情，哪个男人能做到？”净云认真对王楠说：“人生不如意七八九，尤其是爱情很难遂了人意，你也不要老是萦怀往事。”

王楠苦笑了一下说：“云姐，我这个人嘴是嘴，做人还是有底线的。”说着瞟了梅竹一眼，似乎是在嘲讽这位姑子姐，转向梅竹说，“姐，跟我们经理说好了，租赁一个柜台，月租金五千，一年六万。我是拿不出三万来，最多就是一万，还要靠借。你看租是不租？”梅竹说：“我出五万吧，还算咱俩合伙，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总得两个人换手，干一年看，不行了再转行。”

王楠已经四十了，看去还很年轻美貌，净云笑道：“现在是美女经济，你姑嫂俩活脱脱一对模特，做服装生意一定会红火。”王楠笑道：“哎，云姐，我雇你当光头美女模特行吗？往展厨里一站，不知能吸引多少眼球呢。”

净云呵呵笑道：“哎哟喂，贪官们是到庙里烧香拜佛，保佑升官发财。你倒好，直接让佛爷给你站台，其心胜似贪官。”王楠呵呵笑了问：“哎云姐，说正经的，你来有啥事？”净云一本正经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是来拐卖人口的。我看中你儿子了啊。”说着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梅骨朵，跟我走，做个善财童子好吗？”

王楠和梅竹相视一笑说：“巴求不得。”净云冷笑说：“看来你俩无药可救了，为了发财连儿子也舍了。你们知道善财童子是哪路神仙么？”王楠不好意思说：“不知道。顾名思义不就是会发财么。”梅骨朵说：“我晓得，就是红孩儿。”净云笑道：“你看看，你儿子都比你清楚，善财童子前身是个小妖怪，脱胎换骨方能成为善财童子。”

净云站起笑道：“我先拐个老的走，尚阿姨已经答应跟我走。也是给你们减轻负担，尚阿姨到我那还当医生，我给她开一份工资，她的退休工资就留给梅骨朵上学用。梅姐，你也不用租房了，今晚，你俩回去跟阿姨道别一下，明天她就被我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