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文母又一次下跪,净云心软了,扶住文母说:“伯母,您别听建国胡说八道,我一个出家人哪是什么亿万富婆?我父亲是亿万富商不假,那是公司的资产。他们的公司又在台湾,我们能不能继承他名下的资产,在法律上还不确定。我父亲走后,我们能直接继承的只是他的私人存款,也就是五十多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四百多万。我当时就表态放弃继承权,要继承也应该是由我哥的两个孩子代位继承。所以我还得跟他们商量。不过伯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帮文哥的。”
文母已经住了三天了,急着要回去。净云给文母和小强买了车票,亲自开车送到车站。回来后便给哥哥打电话诉说情况。苏雷听完后半是调笑半认真的说:“云儿,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一定心软了。从情感上说,你想帮他我能理解。问题是这个忙你帮不起。这个案子我在报纸上已经看到了,上边有戚关的芳名,我还以为是个女关长,原来是蚊子的姐夫。报上并没提到蚊子的大名,可见蚊子不是主犯,所以蚊子的性命无忧,你别担心。他受贿要你拿钱消灾,你这是学雷锋呢?雷锋是有着‘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呀。干嘛你要拿干净的钱去填补脏窟窿?云儿,就是雪中送炭也要送给贫下中农对不对?”
“哥,你别说风凉话。你是学法律的,你看有什么好建议。”“建议他们找律师呀,你没听人说,律师是犯罪分子的合法帮凶,让律师尽早介入有好处。问题是他们的案子如果还在纪委手上审查,律师还不能介入。哥倒是有个建议,就看他们郎舅俩谁的风格高,是丢郎保舅呢?还是丢舅保郎?如果真像你说的受贿三千万,这数额特别巨大,建国以来第一桩,至少有一个会被判死刑。那就让他俩向我学习,一个肯为另一个康概赴死,多承担罪责。要是两人狗咬狗,也许两人都上狗头铡。”
“哥,你——”净云不知说什么好,她知道蚊子的秉性自私怕死,怎么会替姐夫承担罪责,而戚玉芳好像也不是那种义薄云天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把柳雅的肚子搞大了又转嫁给小舅子,净云长叹一声,“阿弥陀佛!那就听天由命吧。”
“对了,老天爷最公道,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九重天了,你佛门就别管红尘事,就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也无能为力。云儿,你多念几句阿弥陀佛为他祈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净云很无奈,正要挂电话,且听苏雷说:“云儿,你前天来电话说,小雨想跟你拆借一笔资金,需要多少钱?”“他说十五万,想把梅竹那个超市盘过来。”“好!哥帮他。云儿,你是我们家的董事长,我向董事长报告战果。春节前为了资金安全,一般股民都是持币过年,哥反其道而行,低位吃进五只股票,过罢年个个飘红,净赚十八万。还卖早了,少赚了三万。我不后悔,哥是向李嘉诚学习,不赚最后一个铜板,这是炒股的诀窍。”
待下午四点,杏林寺的尼姑正准备进晚膳,文小强突然出现在净云面前,净云吃惊的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小强充满了哀怜的眼神看着净云,带着哭腔说:“阿姨!我想在这里当和尚。”净云俯身拉了他的手问:“你奶奶呢?她知道你跑了吗?”小强说:“知道,我跟她说了,我说我不想跟你回去!我要去找尼姑阿姨。我就下了车,火车就开了。”
净云才稍稍放心,说:“孩子,你饿了吧,我先给你打些斋饭来吃。”净云从伙房打了一份斋饭端来让小强吃。和蔼的说:“孩子,你看,僧人们就吃这种饭,没荤少油的。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有出家的想法?我告诉你,佛门是不允许未成年人皈依的。”
小强把碗推到一边哭诉:“阿姨,我不想在那个家呆了,我也没家了。”净云心里一阵酸楚,心想文家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有些不该让孩子知道的事要瞒着他呀。现在好了,父母的罪业,家庭的破碎的痛苦,让一个孩子来承受。净云一片佛心,亲切地拉了小强的手说:“孩子,别叫我阿姨,叫我师父好吗?”
小强高兴地说:“是,师父,其实我小的时候就见过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我爸的钱包里,里边有一张你的照片,我问他,这个漂亮的阿姨是谁?他说叫净云,是个尼姑,这人可好了,不但有文化,还会武功。所以我一来就认出了你。”净云想,这个蚊子,还旧情难忘了。想他两口子过得磕磕绊绊,肯定会影响到孩子,便问:“小强,你父母经常吵架吗?”
“三天两头吵,有时还打架。现在我明白了,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因此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我没家了,是个野孩子。师父,你就收留我吧。”“是啊,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净云忽然心生一念,能不能将他送给杨萱仪收养?便说:“孩子,我知道你亲生母亲是谁,你愿不愿意见她?”小强说:“我很想知道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阿姨,不,师父,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因为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好可亲可爱。”
净云想,这事得从长计议,毕竟要征得他的监护人同意,还有杨萱仪同意才行。净云和蔼的笑笑说:“那好,孩子你先在这里住下,咱们吃饭吧。”吃过斋饭净云带小强进了姥姥住过的禅房说:“孩子你先住这里,寺庙的生活很清苦,你受不了的。”“师父,我受得了,我能吃苦,我就想过这种生活。”小强说着顽皮的笑笑,看着净云说:“师父,我能叫你姑姑吗?”“为什么?”“你好像小龙女呀!”净云噗嗤一笑说:“你以为你是杨过?”
晚八点,正是纽约时间的早晨,净云给杨萱仪打电话说了文小强的情况,问杨萱仪愿不愿意收养。杨萱仪沉吟一会说:“十三了,年龄大了一点,我担心养不家。他的亲生父母还在,将来会扯皮拉筋的。”“他亲生父亲压根儿就不负责任,他母亲是一个赌徒。萱仪姐,这孩子的眼神很纯净,我算过一卦,他和你有母子之缘。”萱仪说:“那我相信云妹妹的慧眼,我可以收养他。你就帮我办好领养手续,美国的法律是很认真很严格的。”
第二天中午,净云估计文母已经到家,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文父。“是文伯伯吗?您好,我是净云。”对方愣了一会,“啊?你是——哦,萧云。”“伯母到家了没?”“到了。”“文伯伯,你把免提摁下,我跟你们共同说话。现在小强在我这里,你们别担心。”
净云先是安慰老两口,劝他们不要借钱替儿子退赃,最重要的是让文哥如实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现在国家对经济犯罪是不判死刑的。后又说明了想把小强送给表姐杨萱仪收养的诉求,说明了表姐的家境身份,让老两口考虑一下,同意的话再来电话协商。
第二天一早文父就打电话过来说同意把孩子交由他人收养,主要是考虑到老俩口年过八旬已无能力照顾小强。他们也咨询了律师,律师说根据案情,蚊子有被判死刑的可能,最好的结果,有期徒刑也是顶格来判。对柳雅我们也不做指望,听说公安也在追捕她。要能抓住她,可能也追回不少赃款。既然孩子能有一个好人家收养,这是他的福气。
最后文父感慨说:“净云,我们蚊子对不起你,要是他一直跟你过,他也不会堕落到今天。我们现在才知道,蚊子他没有生育能力。”且听文母责怪丈夫,“哎老文,人家是出家人了,你说这话大不敬啊!”
之后净云对小强做了有意引导,告诉他你的生母叫杨萱仪,当年不是有意抛弃你,而是在上海时和你走失了,如今她在美国。她一直在寻找你,不久就会从美国来接你过去。也许小强不相信净云的话,毕竟他十三岁了。但是他下定决心要离开他那个家,他知道父亲不是亲的,母亲似乎也不是亲的,因为她就会打麻将,根本不管他。
五一时杨萱仪从纽约飞来接小强,或许真是有缘,萱仪见了小强真还觉得两人有母子相,于是演了一出母子相认的悲喜剧。办好收养手续,小强和净云告别,扑通跪下说:“我晓得一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您的音容相貌我永远不会忘掉。”
净云拉了小强起来笑了说:“你不是想叫我姑姑吗?今后我就是你姑姑。经常给姑姑打电话,啊!”杨萱仪很是感动,直觉和第六感都告诉她,这个孩子不会白收养。
也就是小强被杨萱仪收养乘机飞向美国时,她亲生母亲柳雅在通往澳门的拱北口岸被拦住了。这位在麻将桌上有时能偶然和两把的赌客,似乎去了澳门便能如鱼得水赢个盆满钵满,连亲儿子也不要了。
柳雅被捕后从她身上搜出了几张银行卡共计三百多万人民币。柳雅一再强调,“有一百多万是阿拉打牌赢的!”办案人员一句话问她,“假如你老公不是海关的科长,你那个‘姐夫’不是关长,人家会输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