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飞驰向南的列车,离开北方大平原,穿山越岭后又来到成都平原。成都市吴老师十多年前曾来过,没想到城市今非昔比,处处面貌一新,当刮目相视。从成都又乘汽车直奔干妹家乡,车到路过的一个小镇,干妹和李武学校的苏校长早在汽车站等候,吴老师一下车干妹就迎了上去。吴老师发现干妹一年多没见面,身体变得更粗壮脸也有点黑了。苏校长是一位中年男老师,经干妹介绍后热情地将吴老师带来的东西往一辆小面包车上放,这辆车是苏校长雇来的。三人在车上坐定,关于吴老师住在哪苏校长和干妹发生了争执,苏校长要将吴老师接到学校去住,干妹说什么都不答应,非要接吴老师到她家去住,最后还是听凭吴老师的意见住到了干妹家。
小面包车在土路上颠簸好久,一会上坡一会下坡,丘陵地区地形起伏,漫山遍野的绿色如大海起伏的波涛,分布在绿蔭的深处是星星点点的农家,这与平原农村居住的村庄迴然不同。车先到学校所在的一个平坦的场坝上,吴老师将讲课的教材和赠给学校的一些书籍卸下放在学校里,然后跟随干妹和苏校长,顺着田野中弯曲的小路徒步向干妹家中走去。小路很窄最多能容两个人并排走,路有时穿过水稻田,有时爬上坡穿过种玉米的旱地,蜿蜒曲折大约走了五六里地,才在一个山坡的高台处有块不大的场院,这就是干妹的家。
干妹早将她住的那间房子收拾干净,让能栓搬到孩子们的房里去住。下午饭在场院里摆了一个大园桌,干妹家八口加上吴老师和苏校长,十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能栓特地烧了几个四川名菜,算是设宴招待吴老师。苏校长再三为吴老师敬酒,说道:
“吴老师能来我们这个山村小学指导语文教学工作,培训老师们学习电脑知识,我代表全校师生表示感谢!干杯!”
吴老师客气回答干妹一家和苏校长的盛情接待,在酒席上说定吴老师先在干妹家住两天,学校将老师们安排一下,一个星期讲语文教学的经验与技巧,另一个星期讲电脑的基本操作和在教学上的运用知识,饭后苏校长告辞回学校去了。
干妹领着吴老师在她家地里和自己经营的几项家庭饲养项目参观了一遍。十亩地靠近家院的坡下有两块地种蔬菜,水田种稻子,半坡的旱地种有玉米、红苕之类主要作饲料用。干妹说能栓把地种得很好,家中粮食吃不完,秋作物都作了家禽的饲料。养的家禽都拿到镇上卖掉,这是家中主要的经济收入,全家人的日用、孩子们上学费用,都是靠这些家禽换回来的,干妹每天从早忙到晚,全部心血都放在饲养工作上。
吴老师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一户普通农家的生存状态和自然环境,心中不免发出无限的感慨:这田野、这山坡、绿树遮掩的农家小院,活蹦乱跳的家禽,辛勤劳作在这片土地上朴实的农民,就是他们供养着我们祖国人民的衣食啊!支撑起大地的脊梁!
晚上吴老师还去上房看望了牛三和他的父母,并给牛三捎了些药,补品还是孟华买的。牛三的父母都是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老实巴交的农民,直是连声感谢,牛三话语不多,看着他吴老师对这个农民的悲惨命运不禁无限伤感,她强忍着跟干妹出门后趁着夜色用手抹了一把泪,干妹自然流泪不止。
晚上,吴老师和干妹睡在一起,农村的房盖得比城里的房要宽大,在墙角靠窗的藤椅上站着一只大公鸡,吴老师感到十分好奇,也不便多问干妹,两人在被窝里又拉起了家常。
“干妹,妳也算跑到深圳生活了几年,妳觉得城市好呢还是农村好?”吴老师问。
干妹说:
“这不太好说,现在农村的年轻人都跑到外面打工去了,留在农村里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子。依我看像我们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留在农村还是牢靠些,外面城市虽说钱能挣些,但总好像漂着没根,心里空空落落的。”
吴老师听她说得很实在,两口子要把两个老人和一个残废人照顾好,将三个孩子养大成人,真是不容易!过了一会儿,吴老师又好奇地笑着问:
“干妹,人家都说妳会和鸡鸭同语,是真的吗?”
一听,干妹也“扑哧”一声笑了,说:
“说话不说话谈不上,整日和这些小东西在一起熟悉是有的,吴老师,人是一条命,这小活物也是一条命,妳明天看看就知道了,天地之间一切都是有灵性的。”
“是吗?”
夜色更深沉,静寂的山村小院灯一灭,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吴老师睡醒时,发现干妹早已在灶房里忙碌起来,她把早饭作好后就开始熬猪食,准备了满满两大桶。全家人吃过早饭,李武跟能栓去地里干活走了,公公伺候牛三吃过饭,抱到轮椅上推到院中透透新鲜空气。婆婆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两个小孩在木盆里拌米糠加些玉米珍和精飼料准备喂鸡。吴老师跟在干妹的后面,见干妹提着猪食桶到猪圈用大马勺将猪食倒入长长的木槽内,十多头猪拥挤上前争先恐后地向食槽拱食。猪圈建在院后靠坡切平的一块平地上,吴老师刚进猪圈时一股扑鼻的脏气呛得人难以忍受,但干妹好像习惯了,对吴老师指了指那几头肥大的猪说,过些天就让能栓赶到镇上买掉,开学孩子们的花费就有了。
接下来干妹又开始忙着准备鸭食,吴老师要帮忙干妹只是不让,一边干活一边给吴老师讲这几种飼养的吃食各有不同做法。看着干妹双手用棍在桶中不断的搅拌,红红的脸上额头上沁出了细汗,吴老师赶忙给干妹擦汗,心想:怪不得干妹在深圳公司干活出色,原来是从这农家院里锻炼出来的,心中不由得佩服起她来。干妹将鸭食桶提起,带着吴老师向坡下的池塘走去,快到池塘边干妹悄声对吴老师说:
“吴老师妳先过去,喊喊鸭子看怎么样?”
干妹却转过身,躲在一颗大树的背后。吴老师朝鸭群先喊几声,谁知鸭子们谁也不理会她的叫声,吴老师又朝坡下前进了几步,鸭群反而向池塘的外圈挤成一堆,对这个陌生人充满警惕地远远望着。这时只见干妹在大树后,长长地叫喊了一声:
“鸭——,鸭、鸭!”
鸭群立刻将头统统偏向了声音的一方,干妹重复地又喊了一声,只见鸭群中一只肥壮的大鸭子率先向山坡的大树方向奔跑过来,紧接着大群鸭子一齐跟在后面向池塘的这边游过来。干妹从树后面显出身来,提着鸭食走到石头作的食槽边,那只头鸭跳到食槽上围着食桶朝干妹叫,鸭群奔向食槽开始抢着叼食,食槽很长干妹均匀地将食物分散开来,让每个鸭子都能吃到食物,鸭子们一边吃食眼睛向上翻着看干妹,好像感谢母亲的喂养。吴老师被眼前的景象迷呆了,真如干妹所说小生命如此有灵性如此通人性,真有点神奇。干妹的善良是不是来自这神秘奇异的自然界赋于人的本性呢?吴老师这样想。
在干妹住的那间房的对面用竹条围起的一块地方就是一个小小的养鸡场,几十只母鸡散养在场中,只在一边盖了一溜矮矮的鸡舍,里面铺有稻草供母鸡下蛋和过夜用。母鸡群中有三只大公鸡特别显眼,其中最雄壮的一只大公鸡就是昨晚在房里藤椅上的那只大公鸡,吴老师不解地问:
“为什么母鸡群中要有三只大公鸡呢?”
干妹说:
“吴老师这养什么有什么学问,养鸡不像养鸭,养鸡主要是下蛋卖钱当然要养母鸡,但母鸡群中如果没有几只公鸡也不成,产蛋量肯定要下降。”
“是嘛?那这几只公鸡可是艳福不浅啊,真算得上‘妻妾成群’了。”吴老师笑着说,又问干妹:“哎,昨晚那个大公鸡怎么在房里呢?”
干妹见问,详细给吴老师讲了这个大公鸡的故事。
干妹从深圳回家乡以后,她最先决定把养鸡搞起来,这事本钱少见效却快。于是让能栓盖了鸡舍用竹笆条围起块地,一下子买了一百只刚孵化的小鸡,随着小鸡慢慢长大,能分辨出公母时就将公鸡宰掉家里人吃。每次只能吃一两只鸡,群鸡中为了好捉拿干妹将公鸡的大腿上梆个红绳子,这样慢慢捉着杀掉。家禽也是有生命的活体,是自己养的宰杀时也会有怜惜之情,所以干妹每次举刀要拉开鸡脖之前,口中总要念叨几句:
“鸡仙,鸡仙,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下世托生为人,你见我莫怪!”
然后才刀起一抹,血流如注,将公鸡杀死。渐渐杀剩余的公鸡也在渐渐长,到后来公鸡只剩下五只,干妹准备只留两只公鸡就够了,其余三只也准备杀了,可是等杀了两只之后那第三只公鸡却不见了。为此干妹还让小孩四处找了找,是不是钻出竹条围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就是找不到干妹也把这事忘到了脑后。可是过了一个月以后,干妹突然发现在家里的藤椅下卧着一个大公鸡,腿上还栓着根红绳子,一个月没见这只公鸡明显长大许多,殷红的大鸡冠高高耸立,两只鸡眼十分明亮,两条腿挺拔直立,鸡毛鲜艳油光,显出一付雄纠纠气昂昂的神态。干妹心想:此鸡命不当绝,又这么认家那就不杀了留下它吧。原来这鸡跑到山坡周围生活了一个月,吃虫子找野食反而比留在家的那两只公鸡要长大许多。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将它放入鸡群母鸡们都爱跟着它,它迈着步子向前母鸡跟着向前,它停下周围的鸡就不动,显出大雄鸡的王者之气。连孩子们都很喜欢它,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雄哥”。雄哥还有个特性动不动爱往院子四周跑,每当天晚就往干妹的藤椅下钻,老要站在藤椅上打睡。干妹说院子周围常有虫子一类东西,雄哥觅食吃掉对家人也好,就真的对雄哥特殊照顾起来。
吴老师听后感到很有趣,其实大公鸡接下来更有趣的事还在后面,干妹不好意思讲出来,是吴老师快要回去之前,跟干妹一齐到镇上赶集的时候才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