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晚上老往房里钻,开始能栓有些不愿意:
“这个该死的鸡钻在家里,卫生也不好,将它赶出去或者杀掉算了!”
干妹不同意,说:
“雄哥大难不死,必有贵福,你看咱家的鸡蛋挣了多少钱,都是雄哥带来的财。”
“那妳永远不杀它了?”
“养到死都不杀,它把周围的虫子吃得干干净净也保全家人的平安。”
听了干妹这样说,能栓也只得随她了。
能栓比起干妹出力也不小,地里的粮食是他种的,那些杂粮、野生作物又变成家禽的饲料,都靠能栓每日劳作,所以劳动一天吃过晚饭,有时连电视也不看就回房睡了。能栓还有个男人的隐私:也许是白天劳动身体困乏他从不在入睡前行房事,常是十天半月的在后半夜黎明之际,男人“晨竖”时行夫妻之事,开始干妹还不习惯以后就慢慢适应了。夫妻二人云雨之时常弄出响声,立在藤椅上的雄哥被这响声惊醒,就昂起脖子“咕——咕——咕——”地叫鸣起来,夫妻二人听着这鸡鸣之声,就好像舞台上的演员有了乐队的伴奏声一样更来了劲头。可是谁知这雄哥一叫,引起周围人家的公鸡也叫起来,村里人以为天亮了,谁知爬起来一看:怎么这么早公鸡就打鸣!真是出了鬼事,气哄哄地重新入睡。这么以来村里人就查起了原因,发现是干妹家的公鸡叫引起的。后来细心人又发现,既是公鸡叫怎么就是每月有几次提前叫,其它时间不提前叫呢?开始村里人还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住在离干妹家十多米远处是王胖嫂家,一天王胖嫂跟干妹拉起闲话,她有意套干妹的话,干妹有嘴无心说漏了嘴,这个秘密才被村里人发现,村里人你传我,我传他,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再发生公鸡提前叫的事,村里人要么不起床继续睡,要么有人醒来在被窝里偷着笑,说:
“干妹今夜又过‘生日’了!”
吴老师在学校开课以后,苏校长考虑从干妹家到学校有五六里田间小路很不方便,就安排吴老师住在学校里。这是一所乡村小学,学校有十几位老师除四位是地区师范学校毕业的正式教师外,其余大部分是代课老师。总体来说学校的设施和老师的文化素质不能算好,但为了农村孩子的学习,大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虽然是假期,为了提高老师们都参加了这两期的讲课培训。吴老师的知识和教学经验一致获得老师们的好评,就在学习要结束时,苏校长很不好意思地又找到吴老师说:
“吴老师,学校里的代课老师再三让我与妳讲,教育部下学期开始要对农村代课老师进行统一的考试考核,合格的分批转为正式教师。考试大纲也发下来了,大家很想让妳再辅导一个星期,我实在不好意思,不讲又不行。”
苏校长考虑太麻烦别人了,谁知吴老师一口答应下来。通过两个星期的接触,她对代课老师的处境十分同情,既然上级有政策又关系这些老师今后个人的前途命运,自己的一点时间算什么呢?这太让代课老师们感动了,这样吴老师又延长了一个星期。
等学校工作结束以后,吴老师又回到干妹家,干妹高兴地说:
“吴老师,明天跟我去镇上赶集好吗?”
“行啊!听说赶集很热闹是吧?”
“比城里聚会有意思,深圳朋友聚会要么进茶楼,要么这个吧那个吧,听说花钱不少还不让大声说话。我们这儿茶馆二毛钱可以喝一天,你大喊大叫也没人管,多惬意!”
第二天干妹背个背篓,里面放了大半篓子鸡蛋,吴老师跟上她顺山路曲里拐弯走了十几里路来到镇上。这是个小镇,一条长街沿河道而建,两边是清一色黑瓦木门板房,街不宽十里八乡的农民从各个地方赶来这里,交易、购物、聚会,中午前后热闹时挤得路上都不好通过。干妹今天因吴老师在,没心思把鸡蛋摆在街边卖,便宜点将鸡蛋倒给街上的一个熟人,领着吴老师各处转悠,将鸡蛋换回的钱买了些家中没种的菜、茶、调料等生活用品,中午又陪吴老师到饭馆吃了当地特产水煮豆花饭,然后又慢慢往回走,街上除了饭馆、商店、还有几家茶馆里面挤满了人。
干妹走到街的尽头,再往前就是回她村的小路,路口有个茶馆,坐在里头的多是往回走的同村人。几个中年汉子老远看见干妹过来,招呼说:
“干妹,快过来,过来!也让客人歇歇脚嘛。”
干妹和吴老师走进茶馆里,一伙人都是熟人,老板赶忙给吴老师斟茶,又给干妹斟茶。
一个人翻看干妹的背篓,说:
“干妹,妳好厉害哟,买这么多好东西,是招待远来的客人,还是妳要过‘生日’呢?”
说完又嘿嘿笑了一声,干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朱老倌,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厉害?谁有你家厉害,没几年就盖起个三层楼砖瓦房了。”
朱老倌笑嘻嘻说:
“那还得感谢妳干妹哟!”
“感谢我干啥?!”干妹反问道。
朱老倌话还没说,身子一边向后趔,一面摊开手,向大伙儿说:
“感谢妳家‘半夜鸡叫’,我起早没黑的干活才盖上这房!”
干妹冲上去,照朱老倌的后背“啪——啪——”重重打了两拳,,众人哄堂大笑。吴老师不明就里,如堕雾中,也由着众人笑起来。另一个汉子说:
“干妹你过‘生日’,害得全村人跟妳爬起来受辛苦,今天得给众人请客才行。”
干妹双手插腰,满脸通红,大声说:
“这有啥子嘛,请客就请客!老板,快!拿两盒云烟过来,每人发一根。”
老板将手中茶壶一放,白毛巾往肩头一搭,从货架上拿两盒云烟递过去,干妹伸手就要拿,这时老板一下子又将拿烟盒的手缩回来,众人一看下面还有戏,一齐又围了过来。这时老板才正正经经地向大伙说:
“干妹也算咱这一带的名人,人有情会致富,她过‘生日’就算我送个礼不要钱,大伙说咋样?”
行,行,行!众人齐说好,纷纷点烟,说笑打闹一个多时辰,才逐渐散去。回去的路上吴老师问干妹,平常你们赶集也是这样吗?干妹告诉吴老师平常要比今天疯得多,今天因为有妳这么个生人在场。干妹又对吴老师说,干活、说笑、打闹,人生就是一场戏,不热闹没个啥意思。
吴老师一辈子都生活在城市,以后她心里老憋着一个疑问:你说中国这土地就这么多,从前城里供应很紧张,三年困难时期还饿死过人。怎么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的农副产品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她从理论上也知道这是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制的结果,可是农民心里到底起了多大的变化自己却体会不出来。于是两人坐在路边休息时她就问干妹:
“你们过去生活也是这么样子的吗?”
干妹说:
“那会吃穿都不行,土地是国家的生产也是公家的,农民哪来积极性?现在土地包给自己,还可以外出打工,生产的东西越来越多,生活好了大家的日子也过的比过去愉快了。”
“你们感到满意吗?”
“和过去比是强了,可是和城市比,和开放的沿海农村比,我们当然还很贫穷。吴老师妳来我们这儿也看到了,我们的生活都很简单,经不起什么大事,牛三看病就拖住了我们全家。”
吴老师知道干妹说的是实话,她到当地老师家串过门,家家情况都差不多,而让吴老师感慨的是干妹乐观的生活精神使人感动。
“干妹,有妳这么一股劲,我相信妳家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人活在世上就怕没精神,那样就没指望了。”
“吴老师,我们是农村人和你们无法比。我们就像地里的庄稼山里的树,只要有水有阳光就一定长得很旺。你们城里有文化有地位的人就像高楼,那当然要复杂的多,想得多要求也多,活的不一定愉快。”
干妹的一席话,说得让吴老师沉思不语,她从上学到工作看过不少人生和社会的书,听过不少专家名人的长篇大论,细想想还真赶不上干妹对生活和人生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