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刚把车停在停车场,锁上门,刚想往办公楼走,这时,狱政科副科长马一飞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肖主任,肖主任,不好了,不好了!”
马一飞一惊一乍的样子把刚刚下车的肖刚吓了一跳。他用手里拿着的手包冲着马一飞打了过去:“你小子想干嘛?想吓死我吗?干嘛呀一惊一乍的?是世界大战开始了,还是天崩地裂了?”
马一飞一边躲着肖刚砸过来的手包,一边着急的说道:“肖主任,肖主任,我真的不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出大事了!”
见马一飞一副认真的样子,肖刚停下了追打他的步子,认真的说道:“啊?真的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快说!”
“九监区的那个陈科都不是死了吗,今天上午从县医院把他的尸体拉回了监狱医院,放在了停尸间里。按照监狱规定,雷监让我办理手续,通知陈科都的家人前来监狱商量他的后事。可万万没有想到,我中午从陈科都的女儿家回到监狱,下午他们家就来人了,而且是几十个人!吵着闹着让监狱赔钱。现在,所有的人都堵在雷监办公室里闹事,你快去看看吧,他们人多气盛,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咋办?”站定身子,马一飞着急的对肖刚说道。
“啊?你们张科长呢?教育科的韩科长呢?怎么不去报告他们?我要是不回来难道还没人管了?”听完马一飞的话,肖刚拔腿就往办公楼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的马一飞问道。
“张科长去九监区开现场会去了,韩科长还留在海福医院给陈科都结账没有回来,我不找你找谁去啊?”跟在肖刚身后,马一飞一边跑一边说道。
雷元的办公室在二楼,可在一楼的大厅里,肖刚就看到了挤得满满一大厅的穿便服的老百姓,楼道上也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来不及多想,肖刚一边扒拉着面前的人群,一边往楼上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满头大汗的挤进雷监的办公室。
而这个时候,监狱长雷元已经被几个穿便服的人紧紧的围在中间,满头大汗的向人们解释着什么。
“你们想干嘛?都给我住口!”站在房子中间,肖刚怒目圆瞪,扯着嗓子吼叫道。
肖刚的一句怒吼,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人们用疑惑的目光看看一身警服的肖刚,刚才还吵得说话都听不清楚的办公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绿城省海福监狱,是关押和管理罪犯的地方。你们这样一大群人闯进监狱,是违反国家法律的,是犯罪的,你们知道吗?如果我现在通知大楼外的驻监武警,按照冲击监狱的嫌疑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你们谁能承担这个后果?说啊!”见众人安静下来,肖刚神情严峻的继续说道。
“我们是陈科都的亲属,我们的人进监狱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你们监狱,我们开来讨个说法错了吗?”
“是啊,我们是陈科都的亲属,你们监狱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们是不会走的!”
…… ……
等肖刚的话刚刚落地,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的人们又把肖刚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肖刚冲着众人摆摆手:“大家安静,我是监狱罪犯心理健康教育矫治中心主任肖刚,是专门负责陈科都后事处理的民警,你们有什么话跟我讲好了。大家现在先静一静,先听我说好吗?”
听说肖刚是专门处理这件事的民警,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纷纷看着肖刚,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肖刚走到雷元的办公桌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也不知是谁喝过的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然后,冲着满头大汗的雷元使了个眼色。
雷元当然知道肖刚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众人,然后,拿起身边的烟盒,默默的抽起烟来。
喝完水,肖刚走到众人身边,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根据我们的了解和陈科都档案上反映的信息,他的直系亲属中只有一个女儿。我请问一下大家:你们当中的哪一位是他的女儿或者是女婿?”说完话,肖刚用犀利的眼神看了看众人。
肖刚的话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是陈科都的表叔,不属于他的亲戚吗?难道我来找你们为我表侄讨个说法不行吗?”等了一会儿,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挤到肖刚身边,指着肖刚质问道。
“老人家,我看你年纪不小了,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监狱也不容易,您先坐下慢慢听我给你解释好吗?”看着面前站着的老人,肖刚笑了一下,然后扶着老人,把他让在身后的沙发上。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众人:
“陈科都是我们监狱九监区的一名服刑人员,因为一个比较复杂的原因自杀了。作为管理和改造他的监狱,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我们会根据国家的相关规定,和他的亲属就相关事宜进行协商。但是,协商的对象必须是陈科都的直系亲属,也就是他唯一的女儿。你们是没有权利和监狱谈这件事情的,你们也做不了主。所以……”
“你是胡说的,国家哪来的这样的规定?我是他的表弟,有权利跟你谈这件事,你们必须赔钱!”
“我是他表哥,前几天我来监狱看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啊,他竟然死在了你们监狱。我看啊,是你们监狱把他打死的,必须赔钱!”
没等肖刚把话说完,几个站在前面的人又开始起哄。
肖刚皱了皱眉眉头,然后冲着众人挥挥手:“老乡们,静一下,请听我说!你们都是陈科都的亲戚吗?”
“是的,是的,是的!”听肖刚这么问,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叫了起来。
“好,好!”肖刚看了看众人,等声音平息了,他继续说道:“本来,今天我是不应该跟你们发火的,因为毕竟你们都是陈科都的亲戚,他现在人不在了,大家的心情肯定不好。但是,你们逼着我发火,我还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肖刚用衣服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继续说道:“陈科都入狱之初,我是他的主管民警,后来下了监区劳动改造。所以,对于这个犯人我还是了解的。各位都说是他的亲戚,但是,在他服刑改造的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你们当中的哪一个来监狱看过他?给他送件衣服,送双鞋子,哪怕是送一块糖呢!大家说说看,有谁来监狱看过他?我请问大家,陈科都前年因为心脏病住院抢救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去年他因为脑血栓差点死掉的时候你们干啥去了?我们给他的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只有他的女儿来监狱医院看过他,可你们呢?那个时候你们不是他的亲戚吗?现在人不在了,知道监狱会做出相应的补偿,你们都来了,都成了他的亲戚。乡亲们,这样做地道吗?这是一个还有点良知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气愤之极的肖刚实在说不下去了,站在那里气呼呼的喘着粗气。
“谁说我们没人来看他?前几天我刚来监狱看过他,还给他买了一斤苹果呢!”这时,刚才嚷的最凶的那个自称是陈科都表哥的人一边用手点着肖刚,一边叫喊道。
“哦,您就是前几天来监狱看陈科都的那位表哥啊?”肖刚苦笑了一下问道。
“是啊,怎么了?”老人站在肖刚面前,不依不饶的说道。
“那就好,您就是今天不来,我也会找您的!”肖刚看看他,继续说道:“因为陈科都犯罪的事情,他和他的女儿之间闹得不愉快,之前,他女儿甚至提出断绝父女关系。因此,他刑满释放后的生活和安置成了我们监狱最头疼的问题。现在距离年底罪犯减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这次减刑过后,陈科都就要刑满释放了。为了他的安置问题,我们监狱正在抓紧与海福县民政局、妇联等单位共同做他女儿的工作,希望她能看在父女一场的面上,给陈科都养老送终。同时,为了防止事情生变,我们还准备了预案,只是因为时间还长,没有告诉陈科都本人。可就在前几天,你借着探监的机会来到监狱,把陈科都女儿关于绝不让他进家门等一些不该说的话告诉给了陈科都,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思想压力,让他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希望。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产生了轻生的念头。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呀!”
说到这里,肖刚看着面前站着的老人,心中既心疼又生气,一时不该说什么好。
肖刚的话一落地,众人马上把枪口对准了陈科都的表哥。
“老耿,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呀!”
“老家伙,你这是好心办坏事啊,这样的话怎么能传呢?”
“好了,大家不说了!”这时,被肖刚让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位老人站了起来。他冲着众人摆摆手,然后走上前来握着肖刚的手说道:“这位警官,对不起。由于我们不了解情况,不懂法律,所以贸然来到监狱,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我们回去,明天让科都的丫头来跟你们谈吧。我想,有你这么好的警官,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我们走,我们走!”说完,没等肖刚说话,老人带着众人离开了雷元的办公室。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雷元长舒了一口气。他用欣赏的眼光看看同样瘫软在沙发上的肖刚,微笑了一下并冲着他伸出了大拇指。
这时,狱政科副科长马一飞突然跑了进来,看着雷元和肖刚说道:“报告监狱长,省监狱管理局事故调查组已经到了,是李副局长带队,现在就在楼下,正往您办公室这边走呢!”
听完马一凡的话,坐在椅子上的雷元和倚靠在沙发上的肖刚赶紧站起身来,来不及说什么,各自拿起自己的警帽,走出办公室,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