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临,姐妹俩睡在洞里,闵画扇守在洞外。
“爹爹,娘亲,小舞好怕……”
闵画扇闻声走了进去,她依旧在睡梦中,只是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儿。整夜,她都呓语不断。
“一天之内发生在了这么多事,也真是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了。”
翌日清晨,鸟儿已经立上枝头。楚雀舞还在梦中未醒,昨夜她心神疲惫,黎明时,才安心的睡去。
“姐姐,我饿了。”楚凌追半坐在羊皮铺就的榻上不断的摇着酣然在梦的楚雀舞。
“姐姐马上给你弄吃的。”楚雀舞紧闭着双眸应着。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有在睡梦中,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当睁开眼睛,发现现实是无法逃避的时候,那一刻的无助便凝结成摒弃不去的阴霾,笼罩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在成长中变得冷漠,或许,这真的不是什么坏的事情。
小时候,为了一具玩偶可以哭的昏天黑地,当长大了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舍弃的,否则,便不会成长,便不会得到。心,就像一棵幼苗,只有无数次经历了风雨的历练,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楚雀舞睁开眼睛,空旷的山洞里,没有了闵画扇的身影,“他走了。”心一下子似乎被沉到了海底,黑暗且压抑。
“姐姐,我饿了。”
“好,凌追乖,姐姐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你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楚雀舞叮嘱着楚凌追,穿了鞋子便奔着被焚毁的家中走去。过冬的粮食全部连同茅屋一起被大火所焚,希望还能找到一点,否则,姐妹俩恐怕要被饿死了。
走到离茅屋不远的地方,她呆呆的停了下来。远远望去一人身着宽袍大袖正在修理房屋,动作和样子显得有些笨拙。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奔了过去。
“闵大哥……”
闵画扇嘴角上扬,脸上绽放一丝微笑。 “天冷了,山洞里阴暗潮湿,并非久住之所,眼下还是快点把房子修好。”
“嗯,闵大哥,我来帮你。”
忙碌中,她忍不住偷眼看他,他那一尘不染的白衫,此时已经污渍斑斑,两只袖子也已经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姐姐,我快饿死啦!”
凌追不满的喊叫声惊扰了她的思绪,她这才恍然大悟,“犯了花痴竟差点饿死妹妹。”她吐了吐石头,“马上好,马上好。”
粮食尽毁,楚雀舞一脸的沮丧。
“你们再次等候,我去找些食物回来。”
闵画扇御剑而去,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
三人围桌而坐,凌追显然是饿坏了,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一阵狂塞,大快朵颐之后,凌追非缠着雀舞陪她玩,无奈之下,雀舞做了个风筝给她玩,这才勉强敷衍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楚凌追哭丧着脸拖着雀舞为她扎的风筝回来了,“姐姐是笨蛋,姐姐是笨蛋。”看着她嘟嘴欲哭的样子,楚雀舞赶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凌追小美人儿,这是怎么啦?”
“别人的风筝都是在天上飞的,姐姐做的根本飞不起来。”
“是你不会放风筝好么,姐姐做的风筝完全可以当信鸽使唤的。”楚雀舞接过她手里的风筝,“看姐姐的。”
她高举着风筝奔跑,可无论如何,风筝总是跌跌撞撞的跌落下来,往复多次无果之后,直气的她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什么鬼天气,不适合放风筝。”
“姐姐是笨蛋。”
“是今天的风向不对好么,跟姐姐的风筝一点关系也没有。”
楚凌追嘟着小嘴指了指,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蔚蓝的天空挂着几片云彩和花色各异的风筝,雀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风筝,笑眯眯的道:“其实,风筝拖着玩也挺好玩的,嘿嘿。”
“不!我就要飞的高高的,还要把他们的都比下去。”
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雀舞一脸的焦急与无奈。
“我来试试吧。”
楚雀舞半蹲在楚凌追的面前,不知何时,闵画扇已来到她们的身畔,她仰起小脸,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他,此时,被仰视的他更显身形修长,高大挺拔。明媚的阳光撒下来,仿佛在他的身上镶嵌一勒金边。
楚雀舞机械的将手里的纸鸢递给他,眼神中注满了敬畏之情。闵画扇接过纸鸢,伸出纤细的食指和中指在纸鸢上写着什么,须臾间,他放开了手,而纸鸢却有了生命一般,停在了那里。
“凌追,你可以坐上去。”
楚雀舞大惊,“闵大哥,她不会掉下来吧。”
“我要玩,我要玩。”楚凌追欢呼雀跃的喊着,“快抱我上去,快抱我上去,我才不会掉下来。”
闵画扇袍袖一挥,楚凌追的身体竟缓缓的升起,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纸鸢上。纸鸢陡然升高,载着楚凌追飞到了彩云之上。
仰头看着楚凌追自由的翱翔,楚雀舞很是羡慕,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闵大哥,等一会儿,我可不可以飞啊。”
“趁着凌追玩的高兴,我们还是快些把房子修好吧。”
“那我能不能等凌追睡了飞一次?”
“等干完活儿再说吧。”
楚雀舞撅起了嘴巴,小声的嘀咕道:“为什么差那么多?”
夕阳西下,一抹残红中,凌追踏“鹤”归来,虽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但依旧兴奋的不能自持,一直嚷嚷着还要继续,楚雀舞百般劝说,答应她明天再玩,才令她勉强静了下来。
房子还没有修好,夜幕降临时,他们又回到了山洞里。晚饭过后,楚雀舞一直催促凌追去睡觉,而凌追正兴致盎然缠着闵画扇问东问西,起初的羞怯感,此刻荡然无存。
“凌追快去睡觉,不然明天不让你飞了。”
“哦哦哦,我马上睡。”凌追有些意犹未尽的对闵画扇,道:“那我们明天见喽,我要睡了。”说完,她顺势侧倒在他的膝边,怀里仍抱着那只纸鸢。
“闵大哥,忙了一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闵画扇点点头,走出了山洞。月朗星稀的光影下,他形单影只,“这便是众神所维持的天道么?师父……”呆立良久,洞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定睛看时,却是楚雀舞拿着纸鸢在学着自己的样子作法。
周而复始的尝试,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败,而她却没有气馁,依旧孜孜不倦的重复着。
站在高处看着她,“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闵画扇拇指压住中指,一点荧光环绕在指尖,他轻轻一弹,荧光注入纸鸢,顿时,纸鸢便飞了起来。
“耶!”楚雀舞兴奋的不能自持,一声喊出,她赶忙捂住了嘴巴,偷眼向洞内看去,“还好,还好,要是凌追醒了,就没得玩了。”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纸鸢,嘴里念叨着:“我不会掉下来吧,我好像有些重哎,呀!”纸鸢在闵画扇的催动下缓缓升高,楚雀舞双膝跪在鸢背上,脸上挂着一丝不知是喜悦还是惊恐的颜色。
她战战兢兢的样子,闵画扇似乎有些不放心,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夜幕中,遂神不知鬼不觉的御剑跟在了她的身后。
大多数村民会在入冬之前,在自家院落里挖个地窖出来,储藏过冬所需的水果和蔬菜。
楚雀舞缓缓的落在了一户人家的菜窖跟前,她翻身下了纸鸢,蹑手蹑脚的来到菜窖的入口处,突然,一只大黑狗恶狠狠的扑了过来,“呀!”她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大黑狗被铁链拴住,没有扑到自己身上。“嘘。”她将食指压在唇上,“嘘,哮月,是我啦,你看清楚哦,别乱咬人啊。”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似乎跟她很熟识,只是轻轻低吼了一声,便趴在了地上。“乖啦,看你这么乖,有空给你介绍个媳妇,那样你就不会孤单无聊的只会咬人啦,哈哈。”她像一只警觉的小耗子一般观察了一阵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开了压在菜窖上的石磨盘。看着她的整个身体没入地窖之中,闵画扇眉头深锁,胸中不免回荡厌恶之感。蓦地看到她双肘搭住菜窖两侧,又费力的探出头来,“喂,忘了问了,你是男狗还是女狗,呀!”楚雀舞脚下一滑,不由得轻叫一声,狼狈不堪的跌入菜窖之中。
“哦,哦,哦。”楚雀舞轻柔着摔得生疼的屁股,咧着嘴巴满脸扭曲的直蹦高,“摔死我啦,摔死我啦。”
闵画扇仰望苍穹,满眸的苍凉,“这便是神性所换来的世界么?这世间由谁执掌,总不免有忠奸善恶,为了维护这样的世界而陨灭了神性,这一切值得么?”
“咿!”一只布袋被扔出菜窖,遂露出楚雀舞的脑袋,她左顾右盼一番,见并无异常,才轻手轻脚的爬出菜窖。她拍去身上粘黏的尘土,背起了鼓鼓的布袋。闵画扇看着她得手,以为她会赶紧开溜,却不曾想到她出人意料的扯着嗓子喊道:“宋婶儿,起床上茅厕啦!”
屋里的油灯燃了起来,豆大的烛光映照下,一个人影儿浮现在窗棂上。
“楚雀舞,你这个疯丫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宋婶儿,你不用送啦,我走啦,哈哈哈……”
窗户由里面被人推开,露出宋婶儿怒不可遏的脸来,“小丫头片子,你等着,我保证不打死你!”她随手拽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追出了门去。
楚雀舞背着布袋一脸嬉笑的爬上纸鸢,“这次你是追不上我的,嘿嘿嘿……”
闵画扇不忍再看,便收了法术转身走了。
雀舞双膝跪在鸢背上,回头冲着满脸怒气的宋婶儿做着鬼脸,突然觉得身子一沉,连同纸鸢一齐跌到了地上,“哎呦。”她趴在地上,见宋婶儿幸灾乐祸的奔着自己而来,她顾不得摔得生疼的双腿,拖着布袋玩儿命的一路狂奔。
两人一前一后的僵持许久,距离却越拉越远,必定宋婶儿年岁大了,体力上是不可能与一个丫头片子相匹敌的,“呼呼呼,死丫头,呼呼呼,偷我东西也就算了,呼呼,还敢耍老娘,这次绝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