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轿子渐渐远去,李辖州看了眼管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派人跟去看看,若是九里坡的贼人没有行动,你就自己动手杀了她,不要让她离开嘉鹲州地界,否则不好处理。”
“是。”
队伍离了辖州府,一路向南开拔,刚出城不过十多里路,就听外边一阵嘈杂,轿子“咣当”一声,似乎被扔在了地上,坐在轿里的楚雀舞忍不住掀开垂在面前的帷幔向外看去,天啊!不看则已,看则魂飞天外。差役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里,身上还插着几支箭羽,有甚者箭镞竟洞穿了躯体,在身体上留下一个血窟窿后,镶在了路边的树上。
“杀!”
一伙服饰杂乱参差不齐的人,手持刀棍高声断喝着从高处俯冲而下,气势犹如奔马。那些幸免于难的官兵衙役,个个惊惶失措,已顾不得许多,扔下轿子撒腿就跑,奔跑中还不忘脱去了身上的甲胄,因为这样跑起来轻便些。
楚雀舞惶恐不安的躲在轿里,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垂在面前的帷幔“砰”的一声被掀开,一张满是污垢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头发像鸟窝一样奓着,身上的衣服也是污秽不堪,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哥,小娘子还在,今晚就可以洞房,哈哈哈……”
“走。”
楚雀舞感觉身子一晃,轿子似重新被抬了起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快停下!快停下,呜呜呜……”
“小娘子不要害怕,我们是坏人,不会做好事的,哈哈哈。”
“你们停下,要我下去,呜呜呜……”
楚雀舞在轿子里站了起来,拼尽全力的摇晃着轿子。不知道是她的力气太大还是轿子的质量太差,只晃了几下,轿子就散了架,楚雀舞也随之骨碌碌跌了出来,众人蜂拥着聚上来,七手八脚的又把她整个的抬了起来。
“救命啊!放开我!”
正值梨花盛放的季节,他一袭白衣的踏风而来,漫天的雪白花瓣似有了生命一般,萦绕在他的身畔,是眷顾;是不舍;还是依恋?总之久久不愿离去。
“天啊!”她看着他,竟忘却了恐惧,“是否前生我们便熟识,而今生的意义,只为了前世的约定?要不然呢?初次的邂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今生只为等你出现么?”此刻,她竟嗅到了漫山遍野的花草香,似一股清流淌入心间,清凉甜腻非常受用。
“放开她。”闵画扇语气和缓,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这种声音,在楚雀舞听来,却美妙如天籁。
看着他从天而降,贼人也不是傻的,扔下楚雀舞便狼狈的逃跑了。美人固然重要,但生命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哎呦。”
楚雀舞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被摔的生疼的屁股,满脸扭曲的站起身来,她羞怯的看着他,心中像装了一头小鹿在一般咚咚乱跳,“若是我未来的夫君如他一般,就别无所求了,嘿嘿。”
“你没事吧?”他问她,语气温和且眼神细腻而温柔。
“没事。”她不由得晃了晃身子,感觉双腿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也许,是太过激动了吧。
辖州府的房顶上,萧玥依旧躲在上面……
“老爷,我亲眼看着她的轿子被九里坡的山贼抬走了。”管家欣喜若狂的回来复命。
“很好。”李辖州有些兴奋的绕到书案后面开始奋笔疾书,少时间,他将拟好的奏章揣进袖子里,吩咐说:“赶紧备轿。”
“是。”
“等等。”李辖州叫住管家,遂喝退了贴身的侍女,“我去告御状,你找几个人换上贼人的装束把楚经的家小……”他做了一个用手划过自己的脖颈的动作。管家会意的点点头,刚转身要离开,却又被李辖州拽住衣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派衙役跟着他们,等他们得手,杀!”
“明白!”
楚雀舞和闵画扇并肩而行。她现在的身高,或许算不得并肩。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感觉心跳的速度有些夸张,似乎有爆血管的危险。
“我最爱吃我娘亲做的桂花粥,等到了我家,我叫我娘做一碗给恩人尝尝,恩人一定会喜欢的。”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遂不好意的的嘿嘿傻笑了起来。
“叫我闵画扇好了,恩人什么的太拗口了,听着不习惯。”
两人信步由缰的出了城,楚雀舞天真的蹦蹦跳跳的走在闵画扇的前面,“我家里还有个十岁的妹妹,她叫楚凌追,我们家好久都没有来客人了,她见到恩人,一定会很害羞的藏起来,嘿嘿,你可别被她的外表蒙骗了,她可是个鬼灵精。”楚雀舞不管他是不是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她整天缠着我玩过家家,不让她做新娘子她就哭鼻子,嘿嘿,这小丫头可是粘人的很呢。”她,看似不经意的一瞥,眼神里却包含万千情愫;她,眉眼低垂,双颊却布满绯红。
“恩人,前面就是我的家了。”
远处浓烟滚滚,正是家的方向,她惊愕的叫着,“我家着火了!”遂拼命的奔跑起来。跑出不远,许是太过紧张,脚下一个不留神便栽倒在地。她刚爬起身,只觉有人挽住了她的腰肢,身子便腾空而起,只一瞬间,便落在了自己家的庭院里。
茅屋燃起熊熊烈火,炽热的火焰炙的人难以靠近。“妹妹,妹妹……”楚雀舞欲冲进去,却被闵画扇拦住,他袍袖一挥,身畔便升腾起一层保护屏障,
熊熊大火中,他从容不迫的穿过,良久都没有出来。
“娘亲……娘亲!”她哭泣着:“妹妹,妹妹。”
闵画扇在屏障消失之前,飞身来到了楚雀舞的面前,“我进到里面,没有见到她们。”
“不!”她失了魂一般的呢喃着:“娘亲,妹妹……”
“你不要哭,我再去看看,你不要着急。”闵画扇再一次念动咒语,真气屏障再次萦绕全身。
楚雀舞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仿若被烈火吞噬一般。心中难免一阵的绞痛。
这一次,很久都不见他再次走出来。
终于,燃烧中的茅屋像酒醉的人儿一般,轰然倒下。
“闵大哥!闵大哥……”
就在楚雀舞绝望痛哭之际,只听一声巨响,那白色的身影像一道白光一样穿越火墙,悬浮在半空之中。
楚雀舞破涕而笑。
闵画扇衣袂飘飘的来到她的面前,怀里的少女似乎已经睡着。
两人近在咫尺,若是身高相等的话,她定能嗅到他的呼吸。
她仰着还有些稚嫩的小脸看着他,突然后退几步,双膝弯曲,上身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闵大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舞给您磕头了。”她深深的伏地拜了下去。
见此情形,闵画扇倒是显得有些局促,赶忙单手搀起她。他看着她稚嫩却坚毅的小脸,他的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他伸手将她额上粘的泥土擦拭而去,眼神中流露出怜惜的神情。
附近的山势地形楚雀舞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暂时找了一个山洞栖身。
此时,楚凌追也睁开了朦胧睡眼,“姐姐,我好渴哦。”当见到有陌生人的时候,她羞怯的像只慵懒的小猫咪躲在了姐姐的身后。
“凌追不怕,闵大哥是好人。”
“嘻嘻。”
楚凌追依旧躲在姐姐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闵画扇,嘻嘻的笑着。
“姐姐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出去了,我和娘亲都很担心,后来,咱们家来了一群很凶很凶的人。后来来了一个大姐姐,她带走了娘亲,还告诉我说那些人是来陪我玩捉迷藏的,还叫我躲进水缸里不要出声,我躲在里面好久,他们都没有找到我,他们真是太笨了,嘻嘻,后来,他们总不来找我,我就在水缸里睡着了,还差点呛水呢。”
楚雀舞与闵画扇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姐姐,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渴了么,我去取水。”
楚雀舞取水回来的时候,见闵画扇正在洞口外,清风拂过,他衣袂飘然,更显出尘脱俗。
“闵大哥。”楚雀舞眉眼低垂,眸中泪光点点,“父亲尸身被焚毁,骨灰被混入花肥中,至今连个墓葬也没有,如今娘亲去了那里也不知道……”
“生死轮回,天道循环,你也不必太过伤怀。”闵画扇安慰道:“你的娘亲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闵大哥。”
闵画扇笑笑,便走开了。
当楚雀舞捧了一碗水走出洞口的时候,却寻不到他的踪迹。
“闵大哥,闵大哥……”
楚雀舞轻唤着,终于,在一片竹林间,寻到了他的身影。
他一袭宽袍大袖的胜雪白衫映衬在翠绿的竹林间,在楚雀舞的眼中,这却是一副意境优美的山水画。
“闵大哥,喝碗水吧。”
闵画扇笑笑,“这里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他接过楚雀舞手里的水一饮而尽,“这是什么茶?很好喝。”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茶而已。”
见他满脸疑惑,楚雀舞才继续说道:“前面那座山名唤‘引龙’,槐水便发源于这里,很多达官贵人都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这里取水,但他们不知,虽同为一江水,水的口感却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讲究么?”
“上游太急,下游太缓,只有这中游的水缓急相济,最适合泡茶。”
“原来如此?”闵画扇笑道:“你年纪轻轻的懂得还真多。”
楚雀舞听他在称赞自己,俏脸瞬间红了。